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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fā)現人虛弱的時候最為嗜睡,我這一睡又是昏天黑地,等我懵懵懂懂地醒來時,感覺身上的傷口沒那么疼了,看到離我的床不遠處站了燕曉。
他看到我醒了,忙走過來道:“陛下有什么吩咐嗎?”
我睡了太久,腦子渾渾噩噩的,于是拍了拍腦門問道:“你怎么在這里守著?你們的季將軍呢?”
我話一開口就覺得自己好笑,怎么一醒來第一句話又在問他的事。
他回道:“季將軍出去剿滅梁軍殘余了,應該不久就回來了。”
我嗯了一聲,不再開口。
燕曉問道:“陛下您傷還好嗎?有沒有大礙?”
我笑笑搖搖頭,“好多了?!?p> 燕曉笑道:“那就好,卑職看陛下剛剛無精打采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我的表情這么明顯嗎?不行,我不能這么低落下去,季鋮不喜歡我是他死心眼兒沒眼光,我憑什么就得因為他而過得不好?
我于是振作起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燕曉聊天,他說起季鋮時眼睛都在發(fā)光,好像是把季鋮當偶像砥礪前行了。我每次一到季鋮的話題就趕緊略過去。
我問道:“這個帳篷就是分給朕的嗎?”
他笑道:“這是季將軍的帳篷,因為之前不知道陛下要來,所以臨時還沒為陛下準備?!?p> 我感到一陣心煩,“那現在給朕準備好了嗎?”
他道:“是新弄了個,不過…”
我立即下床來給自己穿上外套,燕曉道:“陛下,季將軍說您重傷,最好就在床上躺著,不要下來。這個帳篷就由您來住了,將軍說等他回來就來把東西搬過去?!?p> 我道:“反正朕也不需要搬東西,直接把朕自己搬過去就行了,方便得多?!?p> 我說著就站起身來,這是季鋮平時睡覺的地方,我想離遠一點。燕曉忙來扶我,我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帳篷之外。
突然聽得不遠處有人大喊:“季將軍回來了!”
我和燕曉下意識停下了腳步,轉頭過去,正看到季鋮從馬上下來,身后的士卒拉著一個人。
那人還在破口大罵:“季鋮,我勸你快把我送回去!不然你可得罪不起!”
當了俘虜還這么囂張?我隱約覺得這人長得有點眼熟,但怎么想都想不起來。
季鋮看到了我,我如今看到他只覺得喉嚨梗塞,被他看著又感覺如芒在背,他朝我走過來問道:“陛下怎么不在床上好好休息?”
我道:“聽說朕的帳篷弄好了,朕搬過去。”
他道:“陛下直接睡那里就是了,何必這樣勞累?!?p> 我冷道:“朕為什么要睡你睡過的床?”
季鋮忙道:“是臣冒昧了?!?p> 我指著那人朝季鋮問道:“這人是誰?”
季鋮回道:“陛下,這是梁國的一名將領,叫做陳峰?!?p> 陳峰?陳峰?我嘴里反反復復念叨著來喚回我的記憶,然后聽到那邊陳峰在罵:“季鋮你他娘的當年在梁國的時候是什么玩意兒?不過就是老子的階下囚!”
然后我腦回路的弦終于接上了。這個人不就是在季鋮被囚梁國時,給季鋮很多苦頭吃的人嗎?
那段日子可以說算是季鋮一生中悲痛的開頭,我知道他在那里曾遭受過多少苦難。即使我現在多么想回避季鋮,心里對他有多少隔應,但面對與他為敵的人,我還是同仇敵愾。
比如我現在看著這個曾使出各種手段花樣折磨季鋮的人,我想殺了他。
陳峰聽到季鋮喊我陛下,忙嚷嚷道:“你是齊國的皇帝嗎?我是梁國將領,你們趕快給本將軍送回去!”
季鋮朝我道:“梁國與我國暫時還處于和約關系,所以臣捉到他后并未處置,還請陛下發(fā)落?!?p> 陳峰得意道:“你們快給本將軍松綁,還要準備好一頓飯菜!還有季鋮假公濟私,因為個人恩怨對本將軍態(tài)度十分惡劣!”
我朝陳峰微笑道:“要松綁?”
他毫無猶豫地點頭。
“要飯菜?”
他態(tài)度更為倨傲了。
“要送回去?”
“您的意思是還要朕處置季鋮嗎?”
我神情親和,一旁的士卒已有些不滿,他們顯然看不慣陳峰,而陳峰那得意模樣簡直要把尾巴翹到天上去了,只有季鋮在一旁神色平靜沉默不言。
我猛地從季鋮身上抽出馬鞭,然后劈頭蓋臉給陳峰抽下去,“媽的還要吃飯?還要老子給你送回去?你他娘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玩意兒?還要老子為你處置季鋮?你他媽也配?”
我只感覺之前受傷失去的力氣全部長回來了,又把我心里所有的怨氣與怒氣都發(fā)泄在他的身上,他被鞭子抽得在地上來回滾,身旁的士卒清一水兒地鼓起掌歡呼起來。
“好啊好!”
“陛下鞭子使得真好!”
突然,季鋮的手握住了我的手,他道:“行了,陛下。”
我余興未已,怒道:“放開朕,朕還沒抽痛快呢!”
他道:“那梁國那邊怎么交代?”
我冷哼道:“交代什么交代?”
他道:“現在還未和梁國完全撕破臉,所以現在梁國還只敢悄悄派人來,若是撕破臉了,那他們可能現在就大軍來阻攔了?!?p> 我身旁的燕曉輕聲道:“咱們把他殺了,反正也沒人知道?!?p> 我拍了拍燕曉肩膀,“小燕兒說得對?!?p> 季鋮沒說話,我就直接朝其他兵士道:“大家伙抓緊時間揍他,揍爽了之后再埋了,事情做干凈點。”
季鋮看著我,我問道:“怎么?”
他道:“臣扶陛下回營帳吧?!?p> “不需要?!蔽宜﹂_他的手,“小燕兒扶朕就夠了?!?p> 他松開手,重新站好,問道:“方才陛下為何對那人如此氣憤?”
“關你什么事?”我若無其事地整理著自己的衣袖,“朕只是心情不好想抽人而已,剛好他撞上了?!?p> 他道:“只是方才的事不太符合陛下以往的言行。”
“說得好像你很了解朕似的?!蔽倚睦镆还稍箽庥艚Y便隨口胡謅,“朕從汴京遷都到臨安的時候,心里不舒服就打死了幾個奴才,只是朕這幾年脾氣好點了而已,不過偶爾莫名其妙讓人罰跪也是常有的事。”
我也沒算說假話,我穿越來之前的楊翊本來脾氣就不好,心情不好就打死奴才不說,可惜季鋮畢竟是朝廷命官,齊國對官員一向不會下殺手,不可能莫名其妙就殺他,每回讓季鋮罰跪,就是滿心希望能把他跪死。
他垂頭回道:“是臣冒昧了?!?p> 燕曉扶著我回帳篷,燕曉苦著臉道:“陛下,您好像心情是真的不好,您今天怎么了?卑職不相信您是那種一生氣就殺人的人。”
這孩子真是直腸子,幸好是碰上我這種分得清自己的怒氣是撒在季鋮身上的帝王,要是別的皇帝,他這么問,估計得挨呲兒。
我干巴巴地咂咂嘴,“心情不好,一個月總有那么幾天?!?p> 燕曉繼續(xù)問道:“一般就每個月這幾天?”
我一拍他腦袋,“別問了?!?p> 他趕緊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