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頭正在槐樹下吧嗒吧嗒抽著旱煙,體味煙草給胸腔帶來的刺激,舒暢地吐出連串兒的煙圈,然后他就見到了最不想見到的兩個人中的一個。
“什么時候回來的……算了,還是說找我有什么事吧,和你說話真覺得累人。”
聽著這位老爺子的牢騷,李明軒卻覺著格外的親切,桌上擺放著下酒的果脯,這次老李頭倒是沒有收起來,估計是看淡了。
“你和楊胡子想要分一杯羹?”
李明軒喝了一口酒,卻不習(xí)慣那種辛辣味,連續(xù)哈了幾口氣,吃了幾塊果脯沖淡味道。
老李頭靠在樹干上,整個人癱坐著,像是個土地財主,問道:“這有什么不對的,武家都已經(jīng)是昨日黃花了,給你賣得一絲不剩,還擔(dān)心他們死灰復(fù)燃?”
武家還有沒有火種留下,李明軒更清楚,別的不說,伊合山那伙黑衣眾就不是一股可以小瞧的力量,而且狡兔三窟,這么大的一個豪強(qiáng)世家,哪里能不做幾手準(zhǔn)備。
一切都還沒有塵埃落定,他就不會下定論。
李明軒看著老李頭滿不在乎的樣子,吃著果脯,等著。
老李頭仰著的腦袋,眼角卻偷偷斜看著這個看著長大的少年,沒好氣道:“你就不會問一下我這么做的理由?難不成我平時表現(xiàn)地就和楊胡子那個憨貨一個樣?”
這不,你就自個兒開口了,我這不是省點(diǎn)功夫么。
李明軒體貼道:“您說說,我還有幾句話的功夫等你?!?p> 老李頭忍著敲他腦門的沖動,說道:“下面有些人不穩(wěn)當(dāng)了,才走到如今的地步,不過是才有了起色而已,就快忘了根子!”
李明軒腦海里閃過幾個人名,問道:“都有誰?”
“還能是誰,孫友德、孫有財那幾個,原先要死要活的,結(jié)果武家一倒臺,變臉都快過飛劍了,在周圍粗著嗓門說話,橫著走路,都帶壞了幾個本家族人。”
李明軒恍然大悟一般,說道:“所以你就想給他們一個教訓(xùn)?可是招惹上陳柯,以后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老李頭用了小激將,用古怪的腔調(diào)說道:“怎么,要是怕了你那個便宜師傅,上門請罪唄,最好背上荊棘,讓人打一頓消氣?!?p> 李明軒拋棄一顆果干,仰頭接住,嚼了嚼,說道:“這果干不夠甜,風(fēng)干的時間短了些!”
老李頭點(diǎn)了點(diǎn)頭,的確,不夠時間的果干不會太好吃,也就下酒的時候,不用太計較,要是李明呡那張?zhí)籼薜淖?,肯定不樂意吃?p> “這么說,你是答應(yīng)了我這么干了?”
李明軒舉高雙手,投降一般,說道:“您是人精,我還能不聽您的話么。”
老李頭聽著心里高興,道:“哈哈,這話我愛聽,沒事就滾吧,難得沒事,偷閑一會,可不要給你攪合了!”
李明軒道:“不急,商路就要通了,那邊來了信,讓我們準(zhǔn)備點(diǎn)東西,拿過去壓壓鋪?zhàn)?,順便商量一下分子的事情,您給點(diǎn)主意?”
說到正事了,老李頭一下子回了精神,抹了把微紅的臉,接過信,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說道:“后面的分子才是正事吧,一條商路,能夠經(jīng)營什么,可是決定了利潤的好賴。上邊提到了錢家、城守府、黑市和武家各占兩成分子,李家和散商占剩下的兩成,這不是笑話么。武家已經(jīng)沒了,還不是落入城守府的口袋,黑市根本就是披了張外人皮罷了,這么說,平安縣城守府一家獨(dú)占六成?這吃相,哧哧,不是我說,胃口真大?!?p> 李明軒探頭過去,指著上邊的落款,道:“我的便宜師兄,這就看出來了,里邊有陳柯的影子,這是要壓縮我們的分子,限制我們的手腳。我們這棵苗子還沒長大呢,立馬就給帶上可箍子?!?p> 老李頭疊好信紙,放回了信封內(nèi),道:“要是按我說,老實(shí)受著吧,或許還能讓人家念點(diǎn)情。至于暗地里,你自個想法子和周福見一面,反正我們許多貨源都是見不得光的,只要價錢合適,他可不會拒絕。”
李明軒道:“你覺著周桐把咱給賣了的可能性有多高?”
老李頭嗤笑一聲,這人吶,就做不得太多虧心事,到頭來擔(dān)心這擔(dān)心那的,還不得活活累死?
“幾乎是肯定的事情,只要有人付出一定的代價,周桐可不會顧念這點(diǎn)買賣的流水人情。好在我們還有著利益聯(lián)系,這一層就不用太過擔(dān)心。這也是我建議你去見周福的原因之一,把我們和周氏分家的利益鏈做的更大、更粗,我們的關(guān)系就越是穩(wěn)固?!?p> 兩人聊了許久,在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后,李明軒很無情地拋棄了這個被挑起話頭的老家伙,讓他尋楊胡子去,最不濟(jì)就尋個寡婦,正好把以后的日子過得熱鬧些。
這一趟出來,他還帶著另外的任務(wù)。
李明昊那小子在外邊玩瘋了,整天整夜不在家,也不跟阿娘說一聲緣由,這不,作為老大就給趕了出來,尋這個野小子去了。
終歸是小兒子受疼愛啊!
李明軒越過月溪,這條原本小小的溪流擴(kuò)大后,魚兒也跟著多了起來,閑時不少人都愛來撈幾尾魚下飯。
不過里邊并沒有見到李明昊那小子,詢問幾個人后,都說沒有見過,倒是扛著鋤頭路過的孫友德諂媚地說,在棗山外那段見過他和鐵蛋一塊兒撈過魚,架起火來烤,就是不知道現(xiàn)在還在那里不。
李明軒皺著眉頭道了聲謝,對于忽然變得殷勤的孫友德有些不習(xí)慣。
在溪村本家人姓孫,而孫氏也就孫本和孫源對李家親近,除了幾個愛作對的刺頭,對李光祖這位村正基本都是愛答不理。
現(xiàn)在李家的前途都被明眼人看著,能夠這般干脆利落改了立場的,也需要另類的莫大勇氣。
李明軒并不是鄙視這種人、這種做法,沒有再底層待過,不會明白那種感受,只能說是:可以理解這種做法,卻不認(rèn)同這種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