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沒人來勸的,但勸不住。
越勸,老爺子臉色就更難看,嘴里的那一句“快給老子把這葷種綁起來”就叫的更響。
好幾位德高望重的前輩看下去了,只好拐彎抹角的來講:“你們父子之間有話要講,可以關(guān)上門,自個兒去商量……沒必要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搭個臺子來唱戲!”
“我說申屠老頭,你至于嗎?都一把老骨頭了,還拿著軍銜來耍威風(fēng)?我就不服,誰敢動我世侄,我第一個就干他娘了!”
老爺子怒目圓睜的瞪著身邊一群人,罵罵咧咧道,“你們都不動手是吧?你們都想看老子被抄家的笑話是嗎?好,老子現(xiàn)在就去上頭負(fù)荊請罪,等著上面派人下來幫我捆這個不孝子。到時候,你們就高興了!”
話音一落,沒人敢吱聲了。
都看出來申屠老爺子是動了真怒,要來真格的呢。
十一滿不在乎的說:“不需要那么麻煩,你找根鏈子來,我自己跟自己綁上?!?p> 老的是個啃不動的硬骨頭不說。
沒想到小的也是個十足的渾球。
這一段話說完,不就是盡往火上澆油嗎?
這時一干人等又圍過來勸十一,叫他給爹服個軟,他也好有個臺階下。
他今天大動肝火不是真的要大義滅親,無非就是氣昏了頭。
櫻早也對十一說:“你就喊聲爹,認(rèn)個錯吧……怎么著,也是你老子?!?p> “老子沒做錯,為什么要認(rèn)?”
櫻早無聲的笑了笑,回了一句:“那就別認(rèn)了?!?p> 都以為這妮子是個明白人,沒想到這會竟也說了不清白的話。
擺到臺去的那一家子滿臉的無所謂,倒是圍觀的一群人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老爺子又扯著嗓子嚷了一聲:“還不動手!”
那些小的們,哪怕再也不情愿,但軍令如山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就上了。
那些老的們,哪怕再也不情愿,也知道不能勸了,再勸只會讓事情更糟,鬧的更大。
眼看著那邊的人都揚著一臉歉意的神情,對十一動手了,這時櫻早向前一步,怒斥了一聲:“誰敢!”
這一聲厲喝落下,眾人全都呆住了,也都住手了。
不是為櫻早話里的意思,而是眼下這個節(jié)骨眼,你還對著干,那是嫌事不夠大么?
非得逼著申屠老爺子狗急跳墻,真干出戰(zhàn)場上無父子的慘事,才甘心?
櫻早款款走上前去,慢斯條理的環(huán)顧一圈,用那種輕描淡寫的語氣開口說:“既然我男人說他沒錯,那他就一點錯處都沒有?!?p> 說著,她又朝戰(zhàn)友們看過去:“既然那一杯酒,是我叫你們敬的。那你們也沒錯處可挑。”
老爺子不怒反笑道:“既然都沒錯,你是想一個人把錯全往自個身上兜了?”
櫻早沒有吱聲,微笑著掀開衣領(lǐng)的一角,露出一枚小巧六角花瓣的紅色勛章來。
這一幕讓原本呆住了眾人,清晰的聽到從頭頂滾過的一道怒雷。
這一眼讓老爺子大驚失色,一個踉蹌著站不穩(wěn)步子,險些就要跌倒。
已經(jīng)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驚恐之意,失聲著咋舌喊出:“蓮……蓮花之令?”
蓮花之令是艾歐尼亞的最高指揮部,為其效力的內(nèi)閣成員一共有七位,稱為天啟者。
天啟者的成員永遠(yuǎn)只會有七位,不會多,也不會少。
只有前任天啟者過世或罷免時,才會有繼任者上位。
這七位天啟者分別佩戴著七枚蓮花之靈的勛章,分為赤橙黃綠青藍(lán)紫七色。
佩戴紅黃藍(lán)勛章的天啟者,是可以露臉表明身份的。
而其余顏色勛章的天啟者,他們的身份是這片大地上的一個謎。
除了最高指揮部以外,沒有人知道。
簡單來說,這枚勛章象征著的是這片大地上最高權(quán)力的巔峰,直接受命于蓮花之令。
換言之,他們的意思,幾乎等同于最高指揮部的意思。
在場所有人,無論年紀(jì)大小或男女老少,他們臉上的表情不同,但心中難以言喻的震撼之情全是一模一樣的。
院子里的人從小都是看著櫻早長大的,雖然是個女兒胎,但天賦異稟,是個不世出的征戰(zhàn)奇才。
拿來形容這妮子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前途不可限量。
這個不可限量,其實是可限量的。
誰都知道一個肉體凡胎,能做到的極限是如何。
就拿申屠老爺子來說,征戰(zhàn)一身,軍功赫赫。
他的成就已經(jīng)是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極限。
可這個極限放在如今的櫻早面前,真的連一粒塵埃都算不上。
毫不夸張的說,櫻早和申屠老爺子現(xiàn)在的區(qū)別,就是將軍和士兵的區(qū)別。
這時大家腦海里,不約而同的又想到了前途不可限量這一句。
但這個不可限量,已經(jīng)和之前的不可限量截然不同。
每個人都心照不宣的知道這片艾歐尼亞土地上的最大一個秘密,那就是蓮花之令的指揮官,是從天啟者中挑選的。
就連十一也嚇傻了。
他真的是頭皮發(fā)麻。
因為想到自己的媳婦,在不久遠(yuǎn)的將來,很有可能會成為主宰這個國家命運,甚至決定這個世界未來命運的女人。
說實話,如果櫻早不是在今天亮出這個勛章來,沒有人知道她究竟是在什么時候,登上了權(quán)力的巔峰。
但每個人都清楚,她身處其位之后,一定是知道了許多秘密。
是那些凡人輕輕碰一下,就會煙消云散的秘密。
所以她才會質(zhì)問戰(zhàn)爭與和平,真理與謊言。
申屠老爺子癡癡的看著兒媳的臉,看著她從牙牙學(xué)語的小姑娘,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這些年過去了,什么都變了。
看著她的模樣,變得越來越好看。
看著她的槍法,變得越來越嫻熟。
看著她從一個只聽從命令的,變成了一個發(fā)號命令的。
看著她從一個肉體凡胎,變成了腳下這片大地上的真神。
但說到底,她其實沒變,一點也沒變。
哪怕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自己口中那種天上的人,但她心系的還是這片大地上個體的命運。
哪怕她現(xiàn)在已天人合一,無所不能,真真正正可以隨心所欲的想干自己要干的任何事。
但她想著的是天橋下的流浪漢,還有大山里吃不飽飯的孩童。
她唯一想著的是,那十六億的蕓蕓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