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早淡淡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別亂把帽子往我頭上扣,雖然這也是你們的老把戲了,但我是會不高興的?!?p> 她又問:“說實話都不行么?”
老爺子惡狠狠的盯著面前的可人兒,怒吼道:“你的實話就是在放屁!”
“放屁就放屁吧——”櫻早慢悠悠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輕聲說:“將來如果我有孩子了,我一定會把實話說給他聽,哪怕被別人拿著棍子追著滿院趕也沒關系,哪怕被人家嘲笑是個軟蛋也無所謂……”
一陣死一樣的沉默。
在場的每一個都知道,櫻早這一次負傷回來之后,醫(yī)院檢測的結果,她將來生育的機會可能只有不到一成,幾乎等于沒有希望了。
說到這里,櫻早看了十一一眼,繼續(xù)說:“到時候,如果我有了孩子,我也會像你的母親對你說的那樣,對我們的孩子說,逃吧,能逃多遠就逃多遠……勇敢的去做個逃兵吧,不要一輩子都活在謊言里?!?p> 櫻早朝杯里又抿了一口。
這酒,可真苦啊。
苦的她緊鄒了眉,苦的她一陣惡向膽邊生。
“我一定會告訴我的孩子,千萬千萬不要相信天上的人,不管他們的話聽起來有多對,不管他們有多么的冠冕堂皇,不管他們正義的旗號打的多響,永遠不要信他們,死也不要相信戰(zhàn)爭是對的。
“所謂戰(zhàn)爭,就是這片大地上最錯最離譜最荒唐的一件事。
“永遠不要相信天上的人,這些人最擅長的,就是一面打著造福蒼生的幌子,一面干著生靈涂炭的破事。
“流了許多血,已經流了許多血,他們從來不嫌這些血流的不夠多。血流的越多,他們越是可以拿血腥味來刺激你們,讓你們到戰(zhàn)場去時更加的賣命。”
老爺子心平氣和的擺了擺手,“我能理解你今天的心情,但胡鬧也有個限度……不要再說了。”
櫻早扯著嘴角笑了笑:“我的父親,你敢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那些血是怎么回事?你敢看著我的眼睛,肯定的回答我,我們的血是為誰而流的嗎?你敢肯定的回答我一句,那些叫我們流血的人,真的只是為了守護家國平安?
“你不必回答我,真的不必回答。我們流下的每一滴血,只是為了讓天上的那幫人,權柄更牢靠,利益更堅固而已……這就是這片大地上的真相。
“打起仗來,倒霉的永遠是手無寸鐵的百姓,受益的永遠都是那些身在其位的人,這就是戰(zhàn)爭的真相?!?p> 老爺子猛地把手中的拐棍往地上一跺,怒斥道:“你閉嘴。”
“你敢告訴我,這次的任務真的是正義嗎?不就是把別人打的還不了手,只為了新一輪的談判上壓過對面一頭……已經談成了吧?好像比理想中的還要好。區(qū)區(qū)幾十條人命就換來千億美元的貿易差,這買賣劃算呀。
“可那些錢到底最后去哪了?
“會分到天橋底下的流浪漢手里嗎?會分到那些連飯都吃不起的山區(qū)孩童身上嗎?
“不,這些錢要拿來買火藥買炸彈買飛機,只為死更多的人,流更多的血而已?!?p> 老爺子不屑道:“你這就是典型的小女人心態(tài),婦人之仁。你不打別人,別人就會來打你。你不強大,就只能挨打……你今天的話已經不止是大逆不道,你不單是忘記了曾經壓在我們民族頭頂的奇恥大辱,你還否定了先烈的犧牲們,你這樣還說自己不是造反?”
櫻早猛地回過頭望去,眼中的殺意逼的老爺子不禁倒退一步,“我為了這個國家連孩子都生不了,你現在跟我說我要造反?”
老爺子怒喝一聲:“夠了!”
“確實是夠了,確實該干正事,我們今天是為了送老朋友最后一程,才在這兒聚成一堂……”
櫻早又斟滿一杯酒,轉向一旁和自己出生入死的戰(zhàn)友們:“戰(zhàn)爭真的是為了和平嗎?什么是真理,什么又是謊言。我已經不想問了,也懶得問了。來敬一杯吧,為我們的老朋友敬一杯……為這披著真理外套的謊言敬一杯。”
見到那邊的后生們已經站不住了,一個接一個朝櫻早那邊迎過去,老爺子怒嚎了一聲:“誰敢!”
可是攔不住。
他攔不住他們。
在對方怒發(fā)沖冠的那一瞬,櫻早就已經反應過來了。
說真的,老爺子這一棍揮的夠快夠狠,完全不像他這個年紀能干出來的身手。
櫻早其實可以反應的更快,更狠的打掉他手中的武器。
但她沒有。
甚至心底還有幾分期待,等著這當頭一棒的落下。
可沒想到沒有等到。
櫻早還以為老爺子是收手了,怔怔一回頭,發(fā)現沒有。
她看到了攔住自己跟前的十一,見到了從他額前淌下的那一抹紅。
是自己的男人,幫自己挨下了這一記重棍。
十一直勾勾的盯著父親,仇人見面般的那樣看著,問:“打夠了沒有?”
老爺子一下猙獰的笑了:“怎么,難不成你想還手?”
“你是我老子,我是你下的種,你想怎么打都成,就是把我打死,我也認了……但這個是我的媳婦。”
十一扯著嘴角笑了笑,環(huán)顧一圈,問:“你們誰敢動她試試。”
櫻早微笑著偏過頭去,嘴角不受控制的直往下扯:“這酒可真難喝,院子里就不能備國宴上的那種嗎?嗆的人眼睛都難受……”
老爺子把手中的拐棍反手一甩:“好,你志氣了,現在翅膀硬了也會咬人了。我申屠家出了你這樣一個敗類,也是把祖上的顏面丟光了……你以為院子里的其他人護著你,你就沒事了嗎?你以為仗著自己是將軍的兒子,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做逃兵了嗎?老子把話和你直說了,老子今天就要以將軍的頭銜處置你這個逃兵!”
話音一落,院子里其他人的臉色全都驚變。
這個驚的是,知道申屠家的老爺子是要大義滅親的。
驚的更是,知道這頭犟的跟一頭老牛的漢子,是拉不回來的。
老爺猛地回過頭,朝剛才那幫敬酒的年輕人看去:“酒好喝嗎?喝完這一杯,全他媽給老子以軍規(guī)來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