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一點不擔(dān)心?”
溪睿眨了眨眼,“擔(dān)心有什么用?我擔(dān)心害怕,太后娘娘就會善罷甘休了?”
溪景錚默了默,“明日太后定會宣你進宮,我又沒法陪你一起去的,你自己小心些。”
“不是還有祖父么?”
聽到這話,溪景錚的臉色一下就變了,語氣也變得冷淡,“你闖禍時,怎么不先問問祖父這禍該不該闖?”
看著他瞬間變得疏離的臉色,溪睿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也覺得這事是我的錯?”
“房嬤嬤畢竟是宮里來的人,她又不是真的敢把你怎么樣,你自己受點委屈,忍一忍,這事就過去了。你為何非要和她對著干?如今這事鬧到了太后那里,縱使皇上對國公府多有照拂,他還會為了一個國公府忤逆太后?姑姑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國公府已經(jīng)借著皇上對姑姑的情意超然自逸了這么多年,你以為這樣的安逸處境還能維持多久?”溪景錚滿臉憤怒的看著溪睿,眼睛里是不加掩飾的失望,“如今東窗事發(fā),你自己置身事外,反而讓一把年紀(jì)的祖父替你費盡心思,你怎么還有臉說出這種話?”
溪睿輕輕笑了起來,看著溪景錚越發(fā)憤怒的臉色,一字一句道,“是啊,我也想不明白,既然覺得我這么麻煩,為什么不能如以前的十八年那樣,當(dāng)國公府沒有我這個人呢?或者在生下我的時候,直接將我掐死,一了百了,哪會有如今這么多的麻煩呢?莫不是突然覺得生活無趣,想起國公府還有我這么一個被遺棄的玩具,想撿回來尋些樂子,卻無奈發(fā)現(xiàn)撿回來了一個麻煩。怎么?后悔了?”
她的嘴角噙著笑,眼睛里卻是看不到底的幽深。即便近在眼前,卻讓人覺得相隔萬里。
溪景錚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方才還覺得自己大義凜然,現(xiàn)在卻想狠狠的扇自己兩個耳光。這是父母親念了多少年的妹妹啊,這是才出生一個月就被丟在這冰冷孤獨的小院里獨自一人長大的妹妹,他怎么能對她說出這樣的話呢?他都還沒來得及補齊過去十八年缺失的愛,就開始對她有所求了。
“明日要進宮的人是我,即便太后娘娘要發(fā)火,也只會發(fā)在我一個人身上。如你所說,國公府有皇上庇護,太后不會拿國公府如何,這事也不會牽連到二公子身上。我要歇息了,二公子請回吧!”
溪景錚看著她走到門邊,將房門打開,面無表情的看向他,意思不言而喻。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卻又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也說不出口,只深深看了溪睿一眼,便抬腳離開了。
溪??粗纳碛霸谠洪T處徹底消失,才慢慢收回目光,瞥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時雪,什么也沒說,便關(guān)了房門。
她隨意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下,靜靜看著這間陌生又熟悉的書房,想起以前她自己的那棟房子。在二樓的角落里也有一間書房,大概只有這間的一半大,書架上放了許多類型的書,最多的是各類歷史書籍,都是她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之后,回去慢慢收集的。
她的書房里還有一張很大的書桌,上面放了練習(xí)書法用的宣紙、毛筆、硯臺、字帖……那些也是她從這個世界回去之后購置的。
這些都是她為了能在這個世界尋找到她需要的東西做的準(zhǔn)備,事實上,這些準(zhǔn)備確實給了她許多的幫助。即便這個世界和歷史書籍里存在的任何一個世界都不同,但隨著她來這里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她已經(jīng)基本上了解了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
她從來沒有想過,某一天,她會在這個世界上找到自己的親人,即便她的名字和這個院子的主人一模一樣,她也認(rèn)為這只是一個巧合罷了。
她利用自己的“特異功能”,一次又一次的穿梭于兩個世界之間,交換兩個世界獨有的物品。她一直很享受這樣的過程,無論在哪里,她都是自由的??赏瑫r,她也是孤獨的。
在這一次事情完全偏離軌道的時候,她不是沒有想過提前離開,可是自從她有了些名氣,開始接受私人委托后,每次她來到這里,都必須要找到委托人指定的物件,才能離開。
這一次也是一樣,在溪二夫人帶她去宰相府赴宴的那天晚上,她就嘗試過,她無法離開這里。
她不得不留下來,繼續(xù)尋找寒玉壺,可是這一次要找的東西,似乎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困難。隨著她留在這個地方的時間越來越長,事情就越來越無法掌控。整個國公府的人似乎都將她當(dāng)作了溪三小姐,而隨著和溪家二房包括老國公的相處,她居然開始隱約有些舍不得溪三小姐的身份。她甚至都暗自下了決定,若是溪家的人真心對她好,那她一直留在這里,也未嘗不可。
幸好,溪景錚那幾句話提醒了她。她渴望了半輩子的親情,只讓她聞到了些氣味,便讓她差點喪失了理智。
在這樣一個皇權(quán)至上的時代,在這樣一個錯綜復(fù)雜的高門貴府里,親情對于他們來說,簡直一文不值。她又怎么能指望這樣一個大族的當(dāng)家人,為了她一個無足輕重的孫女,將整個家族置于險境呢?
屏風(fēng)內(nèi)響起衣物摩擦的聲音,溪睿從椅子里站起來,繞過屏風(fēng),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榻上,正看著她的季瀾戉。
他臉上的藥汁已經(jīng)不見了,想來是醒來之后自己擦掉的,小幾上的藥碗也已經(jīng)空了,看來他醒來已經(jīng)有段時間了。
“你何時醒的?”
“二公子來時便醒了?!?p> 溪睿也不覺得意外,這個人警惕心本來就強,上次在山洞里時她便發(fā)現(xiàn)了。方才她和溪景錚說話的聲音那么大,他會醒也不奇怪。
“既然醒了,你還不走?”
季瀾戉搖搖頭,“我的傷還未養(yǎng)好,怎么能走?”
溪睿眉心跳了跳,“難不成偌大一個宰相府,竟沒有瀾戉公子的容身之處?”
“宰相府哪有國公府好?”季瀾戉一臉理所當(dāng)然的看著她,“再者,有你在,我的傷也能好得快些?!?p> “季瀾戉!”溪睿被他氣笑了,“你搞清楚,我不是你的大夫!”
“噓!”季瀾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提醒道,“你聲音再大些,整個國公府的人都該知道你金屋藏嬌了。”他頓了下,又道,“這樣也好,我便不用費盡心思去求皇上賜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