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府內(nèi)溫瑜替呼延良打點著行裝,看著他擱在架子上的玄鐵重劍一陣陣的愣神。
溫瑜將他的戰(zhàn)袍捋平整掛好,拿了一角動物皮毛細細擦拭著他的盔甲。
想到明日一早呼延良就要統(tǒng)兵出征,溫瑜撫摸著他的戰(zhàn)甲竟然心里有些難過。
久別重逢之后朝朝暮暮相處了近一年,溫瑜只覺好似每日哪怕只是飲食起居與他相處也是沒待夠的。與呼延良在一起的日子,哪怕只是虛度光陰,也不覺乏味空洞,只是一分一毫的時間能與他一起度過,溫瑜都覺得心里是歡愉的。
溫瑜對著戰(zhàn)甲悵然之時,身后傳來大王爺回府的聲音。溫瑜趕緊將懸在眼眶的眼淚收回去,擠出一抹恬靜的笑,轉(zhuǎn)過身出去迎。
“怎么去了這么久?”呼延良在花房入口將迎過來的小女人抱進懷里,溫瑜雙腳離地雙手環(huán)著他的脖頸伏在他肩頭問,“老四那邊很麻煩?”
進了暖閣,呼延良掃了一眼屋內(nèi)的情形,抱著她的手仍是不撒手:“打點行裝了?”
“嗯。怎么你和四王爺攀談的如何?”
呼延良將溫瑜擱到書案上,自己站在前面將她圈在懷里偷香。
溫瑜也不躲,勾著他任他吃干抹凈。呼延良看起來似是心情大好,但溫瑜卻明顯察覺他眼神與自己交錯之時眼底藏著一絲陰郁。
溫瑜的小手撫上呼延良的臉,柔軟的指腹戳了戳呼延良唇邊青蔥的胡渣,再輕柔地將他微蹙的眉頭撫平。呼延良心里裝了太多事,這眉頭常常是微蹙著的,久而久之眉間可見淡淡的皺痕。
“四王府的事很難辦?”溫瑜的語氣溫柔,仿佛潺潺流水流經(jīng)呼延良干涸的心田,“阿良哥哥?”
溫瑜最明白呼延良心里的敏感柔軟之處。這一聲阿良哥哥徹底將呼延良從如煙閣回程時便強忍著的滿不在乎徹底貫通了。
“老四似乎誤解了什么。今日呼延禹問我,我是否恨他?”呼延良還是想不明白,自己又何緣由會恨呼延禹。
“他是因為錯認(rèn)了你對他的恨,所以為了自保才暗自籌劃奪權(quán)之事?”
“也許是。可除去這幾年他在朝局上使的絆子,除去秦嵐嵐、傅茹娘、秦可卿這些女流的齷齪手段,呼延禹又有何事虧欠于我?以至于使我恨上他?”呼延良心中實在唏噓。自己從小呵護照顧著長大的親生弟弟,竟然誤以為自己恨毒他。
“難道是當(dāng)年,溫都舊案?那日你不是說莫肅告訴過你神谷山一戰(zhàn)時引他至神澤的正是呼延禹的人?”
溫都舊案……溫都舊案那年呼延禹才十五歲,方才長成為溫潤如玉的少年郎。雖然莫肅這么說,但呼延良心里總覺得彼時的呼延禹并不像是能做出這種籌謀的樣子。且不說那時他是否有這心思,就算是有這心思,他當(dāng)時尚未封王出宮對于塔城之事也是鞭長莫及的。
“依我看,莫肅以為引他來的人是呼延禹的人,或許也是個誤會?!?p> 誤會,誤會。一定是有太多的誤會,才導(dǎo)致兄弟離心,手足相殘。
溫瑜知道呼延良此刻心里在想什么,高貴妃難產(chǎn)早逝,重情重義的呼延良心中最柔軟的感情除了給予了自己,那便是他這兩個親生兄弟了??墒呛粞永逝c呼延禹一個兩個的都視呼延良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將他這個哥哥剝皮削骨。
呼延良該是怨的,痛的,卻又無人言說,甚至不知道這份怨恨應(yīng)該怪罪于誰,怨兩個弟弟嗎,還是怨這皇家的身不由己,還是怨這世道。
“這不怪你。”
“傻丫頭,我沒事?!?p> “我知道?!?p> 溫瑜并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應(yīng)該說些什么寬慰他的話,她只能用自己的擁抱,用身體行動表達出自己對他的愛。
但這對于呼延良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溫瑜有些生澀笨拙的回應(yīng),已經(jīng)足夠讓他感覺溫暖。這一世再多算計,至少還有她能夠讓自己放心的交付真心。
溫瑜將收拾好的東西交給涂匡。涂匡走后,溫瑜看著呼延良坐在羅漢床上梳理擦拭著自己隨身要帶的兵器。除了玄鐵重劍,還有常年置于靴側(cè)的短匕,腰間的幾片薄刃,以及他平日里手上愛把玩的鐵鍛珠。
溫瑜從妝臺拿出一個新繡的香囊,蹲在呼延良腿邊替他系在腰上。呼延良將人從腿邊撈進懷里,打量著新的香囊。
“怎么這次有花紋了?”
“那可不是!之前的香囊太樸素了,看著同你的身份怎么看都不配。這不,我繡了好些天,手指扎破了好幾次,這才繡成了。”
呼延良連忙牽過手就要看傷到哪里,溫瑜推了他一下笑著說:“你是不是忙糊涂了,不過是銀針扎了一下,這么些天了哪里看得出?”
“我看素錦的蠻好,這繡了花反而像你們女人家的東西了,用著不合適。”
溫瑜將呼延良貼身的金絲軟甲又前前后后扯開閉鎖檢查了幾遍,拿著桌上的短匕比量著:“這金絲軟甲還是不夠細密,若是有箭頭狹窄的,是不是還是穿得過去?”
“哦對了,還有護心鏡。”說著溫瑜將一方護心銅鏡塞進呼延良左胸前,掀開胸前衣料時正看到了在朔方城自己親手納的同福結(jié)此刻還被呼延良揣在胸前。
溫瑜前前后后又忙活了半天,終于被呼延良一把拉到懷里緊緊鎖?。骸靶辛耍瑒e瞎忙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征打仗,哪里有這么多講究。”
“我知道,王爺是北域的不敗戰(zhàn)神??墒恰笨墒悄闶球斢碌谋庇驊?zhàn)神大將軍,也是我的夫君啊。溫瑜此時的心情,和今夜西京城內(nèi)其余軍士的妻子并無不同。
“不想我走?”
溫瑜搖搖頭,她可不能做他前路的羈絆。
呼延良緊緊抱著懷里的女人眼眸里眼光閃了閃:“我又何嘗不想把你帶在身邊,只是此戰(zhàn)塔城必是兇險萬分。更何況這次……”
“更何況什么?”
“沒什么?!焙粞恿荚捴徽f了一半,“你在府里好好的,替我把這花花草草、府里養(yǎng)著的海東青照顧好,平日里若是沒事就去聽聽?wèi)?,南齊有個戲班子兩日后就來了。”
溫瑜乖巧地點點頭,不知怎么,明明目送了他出兵征戰(zhàn)許多次了,這一次竟然險些被這離愁別緒紅了眼眶。溫瑜心里嘲笑自己,或許甜蜜的日子真的腐朽人心智吧,自己在這大王府過了這一年蜜糖罐里的日子,連這離別都受不住了。
“你這香囊里的花草幾多日子干枯?”
“左右最多新鮮個一個月?!?p> “一個月,那恐怕這來回日子不夠用。這樣,我保證你乖乖等我,今年你抬眼見到第一片雪花的那一日,我一定平安回來?!?p> 好。那我在初雪之日,等你平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