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了情撐著頭,聽他們間的談話,她離封七祭與顧非命又近了一步??墒窃浇齾s覺得這段距離更加遙遠,她不了解封七祭的過去,也不知道顧非命的背后究竟還有幾個身份。
她恍惚間好像聽見顧非命輕嘆了一聲,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好好與屋內這個人聊聊,而后走出屋外。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她想告訴封七祭,紀靈山還在等著他,而她其實是他的女兒。但她什么都沒有說,她怕封七祭為難,也怕給顧非命惹麻煩。她開口想喚“王爺”,仔細思量又覺得不夠親近,改口喚了聲:“前輩?!?p> “嗯?”封七祭抬頭看她:“怎么?”
“沒什么,只是覺得您很像我的一位親人,覺得這么叫王爺比較親切。”紀了情也不知該和他聊些什么。
封七祭聽了這話,有些欣喜:“很少有人愿意親近我?!?p> 她隨手拿過方才顧非命放在桌上卻不知何時已掉落在地上的書信。她怕步邪長老告什么狀,給封七祭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她一打開,一眼就看到那句“與弟子不清不楚罔顧圣上”。她連忙合上,她的臉頰微微泛紅,也顧不上與封七祭頗為尷尬的對話,她滿腦子都是顧非命以后會不會不理她,要和她保持距離了?
封七祭:“你不必擔心,他向來心大,權當是聽了個笑話?!?p> 紀了情這才反應過來,說好是她來安封七祭的心,怎么倒像是封七祭在安慰她?
封七祭:“你喜歡他。”封七祭目光堅定,話語中更是篤定,一副“我是過來人我很清楚”的模樣,讓紀了情想反駁也找不到托詞,選擇了沉默。
封七祭:“這沒什么,喜歡就喜歡了。喜歡一個人,無論他是誰,這都不是一個錯誤。”
紀了情:“你們很熟嗎?”
封七祭:“我八歲離家到摘星島,那時候什么也不懂,有幸得見后凰涅槃,卻誤以為他被妖魔附體,一路追著他,從東海到南海,又從南海到南疆,后來被我大哥帶回去訓了一頓?!被蛟S是見著紀了情對這些事似乎很有興趣,他又多說了幾句:“后來再見,又壞了他的親事?!?p> “他定過親?”
封七祭凝視著她,不知在想什么,緩緩點頭:“是啊,還因這段姻緣和女兒鬧掰了現(xiàn)在也不敢回去?!?p> 封七祭又道:“他是神鳳與燧人氏之女次子。他的姐姐在瑤琳方寸之地建立鳳來族,與龍煌古脈聯(lián)姻有了如今的鳳凰遺脈,人們尊其為‘后鳳’,也順便稱了他一聲‘后凰’。”
順便——真是好一個順便。也難怪顧非命對鳳凰遺脈沒什么感情。
封七祭:“從那以后,鳳來的歷任鳳君,皆是與龍族聯(lián)姻所生,除了他的花語凝?!?p> 紀了情喃喃道:“花語凝……”他的花語凝?她心中泛起一股酸味。但很快她就將那股情緒按下,不再去想。
“花語凝,你應該記住這個名字,不僅因為她是顧非命的女兒?!狈馄呒朗终J真地對她說:“十年之內,花語凝這個名字,一定會聞名三界六道?!?p> 東海近年的軍報越發(fā)頻繁,但就立場而言,封七祭從來沒和顧非命講過,如今的瑤琳,已是今非昔比。本該懼水的瑤琳鳥族,如今竟擁有了水軍,僅一年之內便占據了瑤琳北部的七星島國,又開辟了諸多荒島種植糧食。如今東海以東本該由龍煌古脈統(tǒng)轄的大部海域,已盡在瑤琳掌控。作為瑤琳鳳君的花語凝,以前趁著她年少聯(lián)合龍煌古脈向瑤琳發(fā)難的東海諸部已全部淪陷。說她還是個單純沒有野心的小姑娘,恐怕除了顧非命根本沒有人相信。
“你們說花語凝什么?”在外面繞了一圈走回來,耳尖的顧非命剛進院子就聽見他們在談論花語凝。
封七祭:“說你有個好女兒?!?p> 顧非命:“好什么,那小丫頭,多矯情,不就成個親,還讓我滾了就別回來?!?p> “你身邊這個不矯情?!狈馄呒佬牡?,但他卻說了一句意味很深地話:“你就沒想過,花語凝已經長大了?!?p> 紀了情跟著顧非命離開的時候夜已深了,她發(fā)現(xiàn)周圍的草叢中出現(xiàn)了許多光點,好像是螢火蟲。她好奇地伸出手去這么一撈,卻被顧非命一巴掌將她的手拍了下去。
紀了情:“這是什么?”
顧非命:“捕夢花的種子?!?p> 紀了情:“你方才出去不會就為了干這個吧?”
顧非命:“不然你以為呢?”
她當然不會以為顧非命閑得慌出去瞎溜達。她以為顧非命和封七祭談完后想到那些不好的回憶,是出去透透氣兒的,想不到他是去干正事兒。
紀了情:“這有什么用啊?”
顧非命:“也沒什么,司夢族的那檔子破事兒,不提也罷。”
紀了情皺了皺眉頭。在顧非命口中,任何事聽上去都不像大事兒,他總能輕描淡寫講個笑話似的一筆帶過??蛇@個聽也沒聽過的司夢族,那個步邪長老的弟子沒能解決,顧非命連提也不愿提,還將捕夢草種在了封七祭住的伏明宮。她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顧非命見她神情有異,便多說了幾句:“我把封七祭騙去星辰司,一來是為了讓他和圣上增進情分,這二來嘛,也是為了保護他?!?p> 紀了情本就懸著的心,提得更高了:“他怎么了?”
“仇家上門對他來說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兒?!鳖櫡敲f得仍是輕巧?!拔也桓嬖V他,是為他好。”照著封七祭的性子,誰找他尋仇,他既不會怕也不嫌煩,索性拿把刀和人家拼個你死我活。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冤冤相報何時了?顧非命就怕他總有一天會栽個大跟頭。
紀了情心想著他們真不愧是朋友——封七祭瞞著顧非命瑤琳的事兒,也是怕他擔心吧?
顧非命這時突然停下腳步,對她說:“此處偏僻,四下無人,把傘打開吧?!?p> 紀了情聞言一顫。這下面可不是河道,若是稍有不慎摔了下來,小命兒丟了也就罷了,若是瘸了破相了,那才叫一個慘。她越想越覺得不妥,越想越覺得害怕。
顧非命笑道:“別怕,我接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