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輕點兒~~~我好害怕~~~”女聲嗚嗚咽咽。
“沒事兒,第一次都是這樣,放輕松就好了?!蹦新暅厝嶂翗O,很有耐心。
“可我還是怕,要不......還是不做了吧?”女聲有些猶豫。
“真的不痛,都已經(jīng)打過麻藥了,就只是做一個很簡單的小手術(shù)而已?!痹S墨是達美健齒醫(yī)學(xué)美容診所的牙科醫(yī)生,也是這家私人診所的老板。
“丁小姐,既然您這么害怕,那為什么還要來參加我們的霸王餐活動呢?”旁邊的小護士顯然有些不高興,覺得她太過于矯情,“許醫(yī)生都親自給你拔牙了,你還一直說‘我好害怕好害怕‘,搞得我們許醫(yī)生要欺負你一樣,這么害怕就不要拔了,讓它一直疼著吧?!?p> “小茹?!痹S墨停下手中動作,雙手懸空看向左旁,“丁小姐是我們的病人,也是客人,第一次拔智齒,感覺害怕也很正常?!?p> “嗯,知道了?!痹S墨是診所里的萬人迷,他的聲音就像山間叮咚的清泉那般好聽,小茹只是替他打抱不平,并非要惹他不高興。
“對不起......”丁思雨明白自己給別人添麻煩了,默默垂下了眼簾。
“沒事兒?!痹S墨繼續(xù)慢慢開導(dǎo)她,“請丁小姐相信我的醫(yī)術(shù),您之前在微信公眾號留言說智齒疼了很久該怎么辦?所以我就向您推薦了我們App的霸王餐活動。如果說您現(xiàn)在覺得不疼了,也不會影響到您今后的生活,那不拔也是可以的。”
“這怎么行呢?都做過檢查了,也打了麻藥?!倍∷加晡站o扶手,閉上眼睛,“好了,這次我是真的準(zhǔn)備好了?!?p> 許墨微微頷首,“那我們就開始了?!?p> 手術(shù)十幾分鐘就搞定了,果真不是很疼,丁思雨忽閃著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嘴里咬著棉球含糊不清地說著謝謝,她希望許醫(yī)生能通過她的眼神感受到她真誠的謝意。
“不客氣?!痹S墨把注意事項寫在便簽紙上遞給她,又繼續(xù)重復(fù)了一遍,“拔完智齒兩三天后傷口仍有少量滲血,可以間斷冰敷,有唾沫盡量咽下去。記住,不能刷牙漱口,這幾天吃些軟食、流食,盡量避免重體力勞動?!?p> “嗯嗯。”丁思雨捂著嘴接過便簽紙,接著又往后退了一步,朝許醫(yī)生深深鞠了一躬,這才挎起背包離開。
她前腳剛走,方逸哲后腳就西裝革履地跨了進來,望著丁思雨的背影道,“她是誰?”
“一個普通病人。”許墨繼續(xù)整理手上的病例,頭都沒有抬起來看他一眼。
“呵呵。”方逸哲笑得意味深長,“這還真是有夠普通的,不知道的人在外面聽到你們咿咿呀呀的聲音,還以為——”
“以為什么?”許墨打斷他,“污者見污,我看你眼睛還沒好,得去眼科洗洗?!?p> “想不到我們許老板也有生氣的時候。”方逸哲不理他,繼續(xù)調(diào)侃道。
“什么老板不老板的,我就是個牙科醫(yī)生,哲少才是大老板?!痹S墨知道方逸哲繞道來診所找他必定有事,“說吧,有何貴干?”
“知我者,許墨兄也。”方逸哲上唇微勾,露出標(biāo)志性的笑容,“幫我找個鐘點工吧?要手腳利索點兒的家政阿姨。”
“哈哈——”許墨雙手交叉在胸前,往后一仰,“方逸哲,難道你們宏基偉業(yè)請不起HR了嗎?讓我?guī)湍阕稣衅??還是招聘家政阿姨,你是覺得我是婦女之友呢?還是怎么著?你可別忘了,我只是個牙醫(yī)?!?p> “我知道?!狈揭菡芤膊粣?,繞過辦公桌走到他跟前,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肩膀,“但是我媽留給我的那棟海邊別墅得有人打掃,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讓方家人知道?!?p> “那你也不能來找我呀,你就不怕我告訴許諾?”
“你不會?!?p> “那可說不準(zhǔn),我那妹妹撒起嬌誰也擋不住,”許墨兩手一攤,“我從小就見識過的,手下敗將?!?p> “好,你不幫,那我就去找別人?!闭f完,方逸哲雙手插著口袋,朝門外走去。
“誒,等等?!痹S墨站起來攔住他,“說吧,你什么時候要人?”
“就這兩天吧,最近缺乏設(shè)計靈感,想清靜一段時間。方家還不知道我媽離婚后給我留了棟別墅,要是讓他們知道,我就別想清靜了?!?p> “你是打算搬離方家宅子?”
“不是,也就偶爾過去住幾日。你知道的,爺爺一直都不太喜歡我搞設(shè)計,要不是隨他的意讀了個MBA,他哪里會順著我?!?p> “行吧,我去幫你找,誰讓你是我哥兒們呢?!痹S墨苦笑道。
“是哥兒們,就不說謝字啦,下班后老地方喝兩杯?!狈揭菡艽蜷_門邁了出去,引來門外一陣尖叫,診所里的小護士們都情不自禁地跟在他的身后跪舔。她們每日都盼著哲少來,不管是許醫(yī)生,還是哲少,只要老天爺肯隨便賞給她們一個,她們都要幸福得暈倒過去。
小茹過來把她們?nèi)颗拈_,“散啦散啦,都不用工作啦?”她遠遠地看著方逸哲走向電梯,哲少再好,哪有許醫(yī)生好,許醫(yī)生才是冬日里的暖陽,哪像哲少,冷冰冰的,除了會跟許醫(yī)生說笑,幾時取悅過別人?這種男人呀,只可遠觀,不可近觸。
許墨忙到晚上十點多才走,他有些乏了,考慮到第二天還要繼續(xù)工作,便和方逸哲通了個電話,讓他別在夜色酒吧繼續(xù)等了。方逸哲拿起手機,在電話里面半怒半笑地說了他幾句,并讓他開車小心,累了就早點兒回去。
掛上電話后,許墨便上了奧迪Q7,想想方逸哲那家伙還真是精明,明明可以在電話里就講清楚的事情,非要跑到他的診所來,貌似就是吃定了他會不好意思當(dāng)面拒絕。不過想來也是,方逸哲身邊的人就算再怎么忠心耿耿,也終究還是方家的人,除非有一天他成為方家家主,不然想要一個人清靜,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要不然怎么連招個家政阿姨這樣的小事都會親自找他幫忙呢?真是活久見,讓他去招聘家政阿姨,這都給他找了個什么好差事。
正想得出神,遇上紅綠燈,一個急剎車差點兒撞到一個人,那女孩兒長發(fā)披肩,一只手拖著行李箱,一只手捂著左臉,好像在哪兒見過。對了,看身影像是下午來診所拔智齒的丁小姐,許墨搖下車窗,沖她喊道,“丁小姐——”
丁思雨根本沒聽見,低著頭沿著斑馬線,快速走到了馬路對面。她眼里噙著淚:不哭,等熬過這幾年,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不要難過,努力賺錢,把撫養(yǎng)費都還清給他就好了,這樣就好了......丁思雨仰起頭,城市的夜空是看不到星星的,不似在珠海小漁村,這里燈火闌珊,霓虹閃爍,琛州不愧是座不夜城。只是偌大一個城市,卻沒有她一個容身之所。
她快速擦開眼淚,現(xiàn)在不是哭的時候,先解決了住的問題再說。只是現(xiàn)在要去哪兒呢?火車站不敢去,公園也不敢去,又不能去妹妹的學(xué)校。早知道現(xiàn)在會這樣落魄,四年前她就不該把那筆錢拿給丁大海還債,她就是心太軟,怕妹妹跟著他受苦。
走著走著,發(fā)現(xiàn)身后閃著遠光燈,她轉(zhuǎn)身瞇起眼睛抬手看向身后,是一臺黑色奧迪Q7,本能反應(yīng)讓她停下來往后退了兩步,這時車子也緩緩駛過來在她身邊停了下來。
“丁小姐?!痹S墨從主駕駛探出頭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叫了你好久,見你沒反應(yīng),就一直跟過來了?!?p> “唔——”丁思雨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你拉著行李箱是要去旅行嗎?要不要搭我的車送你一程?”
“唔唔。”丁思雨搖搖頭。
許墨見她眼睛紅腫,像是哭過,心想沒準(zhǔn)是和男朋友吵架了,也不放心她這么晚了還一個人拖著行李箱走在街上,便下車幫她把行李箱放到了車的后尾箱。
丁思雨急了,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趕緊從包里拿出手機,按下幾排字,“許醫(yī)生,謝謝您。只是我現(xiàn)在根本不知道要去哪兒,也還沒有找到地方住,不過請您放心,我一個人可以?!?p> “太晚了,你一個人會很危險?!痹S墨打開后座車門,不能帶她回許家,帶她去酒店又怕她會誤會,想了想還是覺得讓她先回診所會比較好。丁思雨一開始還擺手拒絕,但是她也明白當(dāng)下的處境,就只能彎彎腰跟著許醫(yī)生上了車。
一路上兩人都沒怎么說話,許墨只是讓她放心,自己并沒有什么惡意。到了診所后,許墨吩咐值班護士把丁思雨帶去他的休息室,幫她把一切安頓好之后,這才放心離開。
丁思雨呆呆地坐在那兒,想起房東太太刺耳的話,“丁小姐,我們這兒只是普通的宅基地自建房,比不上馬路對面的豪華公寓。我們這兒隔音效果差,你爸三天兩頭跑到這兒來撒酒瘋,鄰居們都投訴了。還有,你欠的房租欠了一個月又一個月,我是看你是個女孩子家家,不忍心趕你,但是你也不能得寸進尺是吧?這樣好了,你搬家,現(xiàn)在就搬,也別等到明天了,你欠我的那兩個月房租也不用給了,就當(dāng)作是我做善事?!睙o論她如何苦苦哀求,房東太太都不肯給她留任何余地。
她嘆了口氣,打開行李箱把睡衣?lián)Q上,其實早該搬家了,只是提前罷了。她永遠都忘不了丁大海那副無賴樣,“丁思雨,你要是不給錢,我就大聲喊,讓全世界都知道你是個忘恩負義的小雜種。我養(yǎng)你到十八歲,這筆賬要怎么算?你說你沒錢騙誰呢?你隨便出去給別人做幾天飯就能賺一大筆錢,還說沒錢?分明就是存了個小金庫,不肯贍養(yǎng)我。我要去曝光你,我不但要在這里鬧,我還要去你學(xué)校鬧,去你工作的餐廳鬧......嘿嘿——到時候你就成網(wǎng)紅了,你還得感謝我......”魔鬼!簡直就是個魔鬼。丁思雨咬牙切齒氣得渾身發(fā)抖,等我拿到證書就不怕了。
早在四年前她就已經(jīng)想清楚了,好歹她還有個高中文憑,可妹妹那會兒才初中畢業(yè),不繼續(xù)讀書的話,這么小能去做什么?所以她毅然放棄了求學(xué)機會,四年來一直打零工養(yǎng)家供妹妹讀書,直到妹妹順利考上了大學(xué)后,她才給自己報了一個自考本科,建筑設(shè)計也變成了室內(nèi)設(shè)計。丁大海,把撫養(yǎng)費悉數(shù)還給你之后,我就再也不欠你什么了,我會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室內(nèi)設(shè)計師,我會帶著妹妹過得很好,離你離得遠遠的,讓你再也找不到我,以后無論你是生是死,都與我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