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首:來如風雨,去似微塵。
“這一切都太突然了,我該怎么跟燕升說佩劍的事”?
燕歌愁上眉頭,燕升把房門關(guān)起來,屋內(nèi)僅有本該和這一切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兄妹。燕升走過來,牽起燕歌的手行至門前,離那兩個倒地女人的位置較遠,燕升凝著燕歌的明眸,問道:別告訴我,因為聽曲兒恰好撞上這些事兒。
燕歌翹起另一只手的指尖,輕輕彈動燕升的牽著自己的那只手背,道:來找東西。
燕升輕聲道:那把劍?
燕歌不解燕升如何一語中的,燕升又道:來時路上,如夢已經(jīng)詳說了。怪我大意,沒事先知會你一聲,那日道士劍入棺槨,我以為是鎮(zhèn)靈之用,畢竟你醒來前升起了很多霧氣。
燕歌心中道:燕升你個小傻瓜,那霧氣分明是我的魂靈,那把劍是在聚魂呀。
她這般一想,便明了佩劍“濁界”尚具有靈氣,未被封印,可越是如此,越要快些找到。
燕歌道:看哥哥的樣子是知道那把劍的下落?
燕升道:在我房中,你回來那日我便收好了。
燕歌耍起性子,推開燕升的手道:哥哥你故意作弄我,方才為何不告知如夢,害我著急許久!
燕升撫了撫燕歌的頭,笑道:因為就想看你這般模樣。
刷的一下,燕歌面色潮紅,瞪了一眼燕升,又道:說正經(jīng)的,兩件命案雖不是同時發(fā)生,但同一時間出現(xiàn),說這是巧合,我很難相信。
燕升笑道:怎么,歌兒這么快就進入?yún)f(xié)助調(diào)查的角色了?
燕歌撇著玲瓏小口道:怎么說我也都是第一發(fā)現(xiàn)人,參與調(diào)查合情合理。
燕升細思道:棺材里的男尸眼下無人辨認得出,沈掌柜與安將軍的夫人又同時出現(xiàn)在客房中,更可疑的是…
“安將軍”
“沈掌柜”
兄妹倆各執(zhí)一詞,本都以為會異口同聲,卻不想南轅北轍,兩人均瞪大了眼睛互覷。
燕升先道:根據(jù)伙計沈四的說辭,從燕邸買回的棺材確實空空如也,拿回后就一直安放在沈掌柜與夫人的臥房中,平日里夫人多半在臥房中,如果出屋也一定會鎖合房門。且只有沈掌柜和夫人有鑰匙,如果不是他們所為,外人很難把一具男尸放入棺材中。
燕歌思忖下,燕升的分析也通情理,她苦笑著道:床都不要了,為了發(fā)財竟把棺材放在臥房中,以此為榻而睡,我要是他夫人…
話到此處,燕歌似乎想到了什么,問道:那棺材的板子的大小也只夠一個人去躺,他夫人應(yīng)該不會睡在那里,那自從棺材進了臥房,他夫人去了哪里?
燕升眸宇閃光,道:說下去。
燕歌繼續(xù)道:我只是想尋常人見那黑漆漆的棺材都覺得陰森恐怖,何況是平日不出屋門的女子,她自然白天也不會一人在房中和棺材獨處,那么今日沈四去臥房中查看情況時,必是他自己打開鎖著的房門,他哪來的鑰匙?
燕升點頭的同時道:或許,沈夫人是個不尋常的女子。
燕歌又道:等她醒來,很多原委都會水落石出,畢竟這個屋子里的命案,也等著她來闡明。
【燕邸】
燕升把收起來的劍遞向燕歌,就在燕歌欲要接過的時候,又把手縮了回去,打趣道:所以這劍從何而來?
燕歌跟上一步握劍在手,加把力氣便將劍完全收入懷中,淡然一笑道:就像你之前講過的,鎮(zhèn)壓我的魂靈,所以它從我中來。
燕升笑道:那你可要常伴左右,可為你的佩劍想好名字了?
燕歌蔥蔥玉指撫著劍鞘流紋,瞬時抽劍離鞘,莞爾一笑道:此劍名“濁界”!
燕升不解,問道:何意?
燕歌眉間有寒氣外溢,眸子在劍刃上駐留,許久才道:貫穿山河,似暮色沉溺,若黯然星火。
【三界心魔谷】
風兮俏顏,正如花看半開。款款步至于此,谷中巖蘭花含苞欲綻,花骨的包裹如風兮戎裝在身,等待綻放之時。
燕歌俯身細琢,品一池花海含香。淡雅的風攜著心鈴的聲響,安沫云從身后悄步而行,柔展的臂彎從風兮的頸處挽來,他陶醉于香甜,亦是美人亦是花,輕聲喚道:寶貝,想你了。
風兮的眸光終是淡淡的,她握了握手中的濁界,上次見面時安沫云贈予她的護花鈴被系在劍穗上舞著清越之音,同心鈴相得益彰。
燕歌長舒口氣,道:會不會有一日,有個人就像現(xiàn)在這般在背后給我一刀,我明知如此,但還是甘愿被傷。
安沫云聞之,擔憂的神色現(xiàn)于面頰,起身后望著風兮戎裝下隱藏的嬌柔身軀,風兮站起,轉(zhuǎn)身面向安沫云。只見她被愁思裹挾著,安沫云想為她分憂,便道:寶貝,最近你有些消沉,可是為了魔族的事?
風兮半回首看向含苞的巖蘭道:一切都已就緒,只是心中填滿了惶恐,不知這一戰(zhàn)吉兇禍福,就像這谷中的巖蘭花苞,待暖陽眷顧谷底,不知有多少可以開放,又有多少會一直沉寂下去。
安沫云聞之,雙手抱住風兮的肩,信誓旦旦道:風兮。
風兮轉(zhuǎn)過頭看著她,哀思在心中,映在顏上。安沫云繼續(xù)道:你從前不曾這樣顧慮重重,你勢必要為族人立足的倔強不該被任何因素或者情感取代。
風兮微微頷首,輕聲道:我知,可是…
安沫云堅決的道:我說過,我會幫你,就一定會如你所愿,見到三界平靜,眾生平靜的那天!
風兮昂首,楚楚的眸宇無限惹人憐惜,道:安行,我也盼望與你醉時清風,醒來明月的日子。但就如你說的,我現(xiàn)在為了我的家族苦苦戰(zhàn)斗于仙神界,我為魔族能在三界正名,棄詭術(shù)修劍道,我可以,但不是誰都愿意這樣做,在魔族與仙神界間縱橫,亦要在魔族之中捭闔,有時,好累。
安沫云靜靜的等待風兮講完,溫柔的撫著她的額,道:別擔心,我與你同在,就像我的護生會為你的濁界開路,還你一方晴空。
兩對明眸相望,谷中清風,醉了花香,醉了心。
烏云遮月,院中一人。燕歌撫著單薄的劍穗,曾經(jīng)安沫云贈予的護花鈴已被她拋向結(jié)界,絕望、冷漠、無助又在此時困住燕歌的心,只悠悠一句道:曲終人散,這世間終是濁濁不清,護他的天下,斬斷了孽緣。
“莞爾含笑燕低舞,谷陽有女輕聲吟,一聲自敘心中事,花季不知身已死”…
燕歌唱著印象中的曲子,執(zhí)劍劃破手臂,寒墨般的血液流出,這是她身為魔族的證明。燕歌想到那日重現(xiàn)在眼前的安沫云,看著流血的手臂道:不論你是忘卻還是故意躲避,仙神界的跡象便會因為我的血而顯現(xiàn),自然可辨得你是否是他。如果真的是,你真的安行,我便要問問你,為何就算赴死也不與我成親?為何我干凈又徹底的心悅于你,卻被世人說成貪戀和虛榮?我被孤立,被唾罵,被追殺,而你卻選擇消失,直到我墜入深淵你出現(xiàn),我以為你會帶我遠離恩怨是非,卻不想你在我身后狠狠的捅入一刀,讓我明知是你,而甘愿接受。
燕歌哭了,淚如雨下卻澆不滅心中的悲憤,她必要為自己的重生尋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哪怕只是為復仇而活,也不愿再為愛而活。
次日,燕歌早早起來,趕在父親出門督查前,去請安。燕大人自看到燕歌眉眼如初的回來,便比從前疼愛更多,一見女兒來了便展開笑顏道:歌兒,可有事?
燕歌向父親行禮,笑道:想陪父親吃頓早飯。
燕大人聞之甚是開心,命人添置了碗筷。燕歌又道:不如把哥哥叫來,一起吃。
燕大人稍稍遲疑片刻,便道:昂,他方才已經(jīng)走了,我們吃吧。
燕歌早有察覺,燕升和父親的關(guān)系有些不自然,尤其是任命燕升做了命司的官職以后,越發(fā)僵硬,但燕歌也不好多問,想罷便坐下同父親用餐。
燕大人先拿起碗來欲為燕歌盛湯,燕歌則緊著從父親手中接過湯匙與碗,在觸碰到一雙布滿風蝕的手時,燕歌的心微微晃動,使她對父親的概念愈加清晰起來,她為父親盛上一碗,遞過的同時笑著道:父親,小女有事相求。
燕大人笑著接過碗,道:你這古靈精怪的,說吧。
燕歌道:女兒自從回來在家已有一月了。
燕大人用小湯匙舀了一勺骨湯送入口中,回味無窮的道:不錯,算一算有個整月了。
燕歌繼續(xù)道:父親您也知道,女兒是習武之人自然承受您的志向想要行俠江湖,但父母在不遠游,女兒不想因此讓父親牽掛,所以想讓父親把女兒安頓在哥哥身邊,這樣互相照應(yīng),而我也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到時人們自會說,燕家的兒女都是世間豪杰,果真燕大人家風不凡,育子有方。
燕大人笑著直到燕歌眉飛色舞的講完,接話道:看來我連拒絕你的理由都找不到了,如此你便補上燕升手下差使的空缺,幫他早日把安將軍的案子破了。
燕歌心滿意足,起身向父親行禮道謝。
燕大人拉著燕歌的手坐下,問道:不怨為父虧待你吧?
燕歌道:習武之人講求鋤奸扶弱,父親不為女兒徇私舞弊,這于我是大恩,我感激還來不及呢!
燕大人嘆口氣道:如今世道越發(fā)不太平了,前些時日我去其它郡都察查,郡都守當差的人數(shù)寥寥,加上這多年天災(zāi)不斷,時常民不聊生,這容易丟命的活是越來越?jīng)]人做了。
燕歌心中道:原來我所期待的平靜無論何時何地都是奢求。
吃過早飯后,燕歌回到房中尋出一件黑紅相稱的衣服自行換上,握濁界在手,這便要往郡都守去,同燕升一道盡快厘清唱院的命案。
臨出府門時,被如夢叫?。盒〗?,你哪里去?
燕歌看了一眼濁界,苦笑道:去渾濁中尋一汪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