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線釣出兩條“魚”。九歌在房中來回踱步，她才不會相信那個綁紅腰帶的刺客只是位梁上君子，做賊做到大理寺監(jiān)牢的房梁上，心眼缺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這條“魚”暫且按住不提。皇后那條“魚”卻是明明白白擺在那里的。
皇后想讓王之章死！這其中必然有扯不斷的千絲萬縷。
而此刻皇后意識到自己中了圈套自然更加謹慎。
果然，沒過幾日就有朝臣上奏，說皇帝圣安乃國之大事，大理寺乃朝廷重部，怎可交給一介女流，還有人夜觀天象，說紫微星旁隱約顯出個妖星，他們擔心的頭發(fā)大把的掉。他們好事做到底，順帶還推舉了個合適的人選做大理寺卿。
楚帝慢悠悠翻了翻奏折，“哦，卿家不說我都忘了孟卿是女兒之身了，你看，像朕一樣不記得她是女兒身就行了，至于那顆妖星，朕乃天之龍子一顆妖星還是鎮(zhèn)的住的?！?p> 那朝臣還想說些什么，楚帝一揮袖，“各位卿家為大楚殫精竭慮，朕十分感動，大楚以后還要靠各位扶持，身體形容都關乎大楚國運，朕最近得了些上好的何首烏，最是生發(fā)，隨后朕叫人送過去一些?！?p> 那些朝臣不情不愿的謝恩走了。
楚帝抬頭望了一眼殿門口，嘴角一抽，“陸昭，他們這么急著要將孟九歌踩下去，看來是查到他們的痛處了?！?p> 陸昭恭敬笑道，“陛下圣明，前幾天孟大人去倚鳳殿提玉紡姑娘，皇后便不肯，娘娘對底下的人真是好呢?！?p> 楚帝又是一笑，目光冷的像一池冰水，“她是皇后，自然要寬容大度。”
陸昭盈盈笑著端過一杯茶。
此事傳到九歌耳中時，她正在大理寺審問從倚鳳殿里提來的兩個人，雖然她們不一定知道什么。但她不想漏掉任何一個線索。
她半開玩笑對一旁的北連墨說，“我看，連墨你，還得將我保護的更緊一點。我覺得自己隨時都會上天呢！”
北連墨冷道，“你府中又不是只有我一個護衛(wèi)。”
“可是他們沒你能打。”
北連墨揚揚頭不語。
九歌轉頭看著兩個瑟瑟發(fā)抖的宮人溫聲道，“你們叫什么名字？”
兩個宮人抖的像篩子一樣，“奴……奴婢叫小暖?！?p> 另一個抖道，“奴婢叫小夏。”
九歌再溫聲道，“你們不用害怕，知道什么就說點什么，我不會為難你們，但若知情不報，哼，大理寺可不是鬧著玩的?！?p> 那個叫小暖的侍女顫巍巍開口道，“奴婢們只是倚鳳殿中的低等雜役，平日負責各院的灑掃，不知大人要問些什么？”
“你有沒有有見過倚鳳殿可有什么人經常出入？”
小暖低頭想了想，突然靈光一閃，“要說經常出入的人除了皇后娘娘身邊的人，還有一個叫夜修的人，那人不愛說話，總是將頭裹在斗篷里，奴婢也沒看清過他的臉，聽說是個玉店的主人，似乎和白水州有些生意來往?！?p> “白水州？你怎么知道？”九歌的腦子里閃過一些畫面。
“回大人，奴婢從前粗略識得幾個字，有一次刮了大風，院子里到處都是塵土，我們掃的急了些，夜修正好進來，我不小心碰掉了他手中的盒子，盒子里倒出幾張似乎是賬單一樣的東西，上面有白水州的字樣?！?p> 九歌又問，“那你知道那個玉店叫什么名字？”小暖努力回憶著，“叫多寶閣！那張單子上也有這三個字?！?p> “你還看到了什么？”
“奴婢識字少，只認得這幾個字?！?p> 九歌又問了幾個問題，都是些無用的答案，便叫人帶他們下去。
多寶閣是開在西市的玉石鋪子，賣的都是一些金銀玉器，珠花手鐲之類的，偶爾也會有幾件瓷器。鋪面并不顯眼，但也算一處好地段。
站在房頂上瞧去，里面院子比普通的院子要大一些。里面有間屋子還上了鎖，邊上一間門是開著的，里面放著一口棺材，牌位上卻是空白，一個小廝上了柱香從里面出來將門鎖上了。
北連墨拎著九歌從房頂上跳下來。九歌便不滿道，“你總抓我的領子，衣服都抓壞了幾件，就不能換個地方??？”
北連墨側過臉不語。
九歌理了理衣服，換了溫和的語氣，“連墨，不如今夜我們夜探多寶閣？”
北連墨低頭想了想，“還是我一個人去罷。”
“不行！”九歌嚷道，“我乃是個體恤下屬的官，怎么可以讓自己的人獨自冒險呢！”
北連墨一愣，輕飄飄說了一句，“我是怕你拖我后腿?！?p> “……”
夜色深濃，寒氣中帶著令人迷醉的光華，她瞧著北連墨長發(fā)飄飄立在長街之上，霜華襯的歲月都長了幾分。
就在這幾分里，北連墨回望微微露出一個春回大地的笑，她的心頭一緊。
這一定是個幻覺，他是那樣高且冷的人，即使受人脅迫他也如青云出塵，凜凜不可犯。
她只要三年，三年后她就給他自由，她會真誠的給他道歉，到那時他定會恨她怨她，或許也會殺了她。
可是，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一眼望進他的眼睛里，水塘中蕩起一圈圈漣漪。
她平息了呼吸，趁著月光柔美，趁著星河燦爛，心波一動，她回他的笑更加如蘇醒的海棠簇簇。
即便是幻覺，她也相信。
北連墨縱身跳進多寶閣的后院，消失在漆黑夜色中。
九歌在街頭徘徊著，寒風吹進衣領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她沒有按照北連墨的話回府。
回府，回府，那個府是孟府，人人道她是大人，人人對她都很敬重，看上去氣派別致，是啊，一切都很好。
可是院子太大了，大的連溫度都無法聚集，而空氣又太過寧靜，靜著其實也挺好，只是有些寂寂而已。
她在街角尋了個臺階便坐下了，將披風緊緊裹在身上。
子時轉眼就到，她的額頭不停的冒著冷汗，每日夜半她都要經此一番，那痛鉆心入骨，她忍著不發(fā)出聲音，痛急時便咬著自己的手背，似乎這樣的痛上加痛便不再痛了。
她綣在街角，瑟瑟發(fā)抖。
抖累了就沉沉睡去。
這一睡便到了天亮，她被街上早起趕路的人吵醒。
事情有些不尋常。
北連墨輕功非凡，探個多寶閣不過爾爾。為何一夜都未出來？
北連墨一定出了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