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數(shù)

　　忽然看見有什么東西自樹枝下閃過，莫不是劍脊？我起身走近漏窗向外瞧了瞧，果然公孫尚在舞劍。只見他步履穩(wěn)健，來去無方，舞得那劍鋒似上可及天，下可探地一般，不是初夏的風(fēng)，是舞劍的風(fēng)叫那樹葉翻飛。

　　我鬼使神差地走出屋子，在隔扇門前站著觀望。我曾見過人舞劍，但像尚王這樣地位的我不曾見過，哪怕是父帝教我舞劍時，我也沒見到過父帝劍氣成虹的英姿，因為父帝總是將招式拆開來教，偶爾連起來的也只是其中幾步而已。我原知道為帝為王之人的各項技藝都十分精湛，但看了尚王舞劍，始知天兵天將同諸侯相比，竟是此等的瞠乎其后。就連天后，天女與他相較，可能也是堪堪技藝相平。

　　有了和公孫尚切磋一下的念頭，我飛身上前，從他身后的蘭锜上取下一柄劍，站定看向他時，他也正看著我。公孫尚定在我面前，看起來有些不可置信，凝視著我，高度警惕。

　　很意外嗎？不知他在想什么，但這種出其不意的效果正合我意。

　　幾個旋身將劍掃至他眼前，就在要觸碰到他的時候，公孫尚側(cè)身閃了開。我出他兩三步遠(yuǎn)，回身看他。

　　公孫尚雙眸微瞇，周身已不似剛才那樣戒備，眼底的歡愉一絲絲暈染開來，神情戲謔。他邁步到我身前，十分刻意地點了點頭，開口道：“小姐劍舞得甚好?！?p>　　思緒忽然清晰起來，想到自己的舉止，不禁大吃一驚。我這是在做什么？看公孫尚舞劍？和他切磋？意識到后，我趕忙收斂了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燦爛笑容，端正站好，行禮道：“少爺安?！?p>　　我平靜地看向他，他似乎也不介意我態(tài)度的突然轉(zhuǎn)變，嘴角仍舊噙著笑意，聲音十分溫和，“安?！?p>　　言畢，公孫尚默默注視著我，低垂的眼眸掃過我身上的每一寸，沒有讓我走的意思。

　　我被他看得不舒服，不動聲色地后退半步，拉開了一些距離道：“少時，習(xí)劍也算功課，所以能舞弄一二?！?p>　　公孫尚似乎也不太清醒，聽到我的聲音才回過神來，眨著眼睛挪開落在我身上的視線，笑著后退了幾步。

　　就在我以為他要走的時候，他忽而持劍揮來，臉上掛著明朗的笑，“那便請小姐賜教了?！?p>　　看著逐漸逼近的劍鋒，我只得迎了上去。

　　不想和他切磋，是因為不想將自己的一招一式攤開在他面前。比起最原本的我，我更愿意讓自己活在他們的想象里，置身事外，聽天由命。

　　沒有了剛才的心性，我無暇去思考如何致勝，只在考量如何能避開他的招式，還不被他發(fā)現(xiàn)端倪。

　　公孫尚來勢洶洶，舞得很激進(jìn)，那些能招架住他的劍術(shù)，同時也帶有攻擊性。我只能先用劍術(shù)避開他的劍，然后再將自己的劍轉(zhuǎn)至旁處，一個招式拆成半個用，還要做得不那么刻意，水到渠成般保持自己處于被動。

　　太過一心二用，以至于我用上輕功各種翻騰，卻仍有幾次招架不住，被他的劍迫近脖頸胸前。

　　近火先焦，周遭的花兒甚為可憐，花瓣被我轉(zhuǎn)劍時的劍風(fēng)帶落一地，但也正是這些散落的花瓣幫了我大忙。

　　接公孫尚招式時，他步步逼近，完全不給我留反應(yīng)的時間，我只能憑感覺估計自己將劍轉(zhuǎn)至了何處，下次再從那處揮來，具體方位無從得知。而余光里，花瓣飄散的位置，便是劍鋒的位置。這樣一來，公孫尚也不易察覺我舞得毫無章法。

　　本以為如此拙劣的技藝，公孫尚會覺得無趣，三兩回合也就停止了比試，沒想到他極具耐心，和我這樣毫無攻擊性的對手對峙了三刻有余。

　　終于在我疲乏時，他收劍停了下來。這一場切磋，叫我心力交瘁。

　　“少爺劍術(shù)高超，凌澴受教了?！蔽翌h首道，公孫尚有一些招式是我不曾見過的。

　　他依舊笑得明朗，靠近取走我手中的劍，和他的劍一起放回蘭锜上，“可惜我未來得及同樂小姐討教?！?p>　　說罷，走到我的身側(cè)，歪頭點了點地上的花瓣，無奈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p>　　一副早已看出我小心思的表情。

　　若不是他步步緊逼，我又怎會引他更靠近花兒，只有這樣才能更準(zhǔn)確地判斷劍鋒方位。想到這里，我不禁狡黠一笑，即便他發(fā)現(xiàn)了又如何，反正比試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還是他主動結(jié)束的。

　　“我是看你把自己折騰得精疲力盡了，也不肯出招?！惫珜O尚一語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