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眉州城穿行,杜若看著兩邊街道。
街道繁華依舊,在如此糟糕的金融環(huán)境下,這些工商業(yè)者們還能把生意經(jīng)營成如此規(guī)模,讓杜若覺得欽佩。
中華自古重農(nóng)抑商,宋朝是唯一的例外,但也只是在高稅收的誘惑下被動不抑商而已,朝中君主和士大夫們依然信奉儒家那一套,能做到對工商業(yè)不抑制已經(jīng)是極限。
所以,大宋工商業(yè)的潛力還有巨大的挖掘空間。
別的不說,如果在這個時代稍稍發(fā)展一下后世那種健康的金融業(yè),那么工商業(yè)必定會在短時間內(nèi)呈幾何倍的速度爆發(fā)。
‘北邊燕云十六州還未收復(fù),遼國西夏虎視眈眈,云南大理也不在版圖之內(nèi),國家內(nèi)部冗官冗兵冗費弊病眾多,這個大宋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美好??!’
因這次突然發(fā)現(xiàn)的民間弊病,點醒了杜若的危機感,他覺得自己穿越來這個世界后,除了要參加科舉當官保命外,還應(yīng)該再干點什么。
一路思緒飄飛,轉(zhuǎn)眼便到了州衙。
現(xiàn)在,杜若已然成了眉州“小知州”,所以他到了州衙后并沒有驚動杜守義,和上官帶著胡月兒徑直走向關(guān)押王雷的地方,一路人都頭衙役無有阻攔。
“雷哥!”
“月妹!”
胡月兒一見到王雷便撲了過去,王雷也是滿眼激動,兩人稱呼讓人膩味,杜若和上官遠遠看著,等他們互相膩的差不多了,才過去。
“好了,現(xiàn)在,該招供了吧?”杜若問。
王雷看著胡月兒,點點頭,道:“我說話算數(shù),月兒會帶你去藏銀處,請拿紙筆來,我招供銀錢數(shù)目,教你放心!”
王雷之前什么也沒說,現(xiàn)在招供除了要供出藏銀外,還要寫出盜竊銀錢后開銷多少,具體流向,以及剩余多少。
官府那邊也有富商們上報的失銀數(shù)目,對的上號才能結(jié)案。
王雷知道杜若幫杜守義破案是為了盡快結(jié)案,此時他主動要求,倒也爽利。
他也明白,就算他不主動要求,杜若也會第一時間讓他招供細節(jié)。
但他想錯了,他說完,杜若并沒有動。
“王雷,你真的想把竊銀都還給那些奸商嗎?”杜若輕聲問。
“由不得我想不想?!?p> 王雷不甘的皺了皺眉,然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看向杜若,問:“小公子這么問,難道是想……”
杜若聳聳肩:“我什么也不想,倒是你要好好想想,有沒有把大部分所竊銀錢拿去救濟窮人乞丐,這些錢可不好找回??!”
律法規(guī)定,無法找回的贓款,結(jié)案時只能算作損耗。
杜若說完,王雷愣住,一旁上官露出了一抹無奈的笑意。
杜若問車夫典當行事宜時候,他就在一旁,所以此時他不覺得杜若做的有什么不妥。
“哈哈?!?p> 王雷大笑,后鄙夷的看了杜若一眼,道:“好!被你貪去,總比還給那些天殺的商人要強!我供錄里會把九成銀錢分給乞丐流民,你取了銀錢后與我對賬即可?!?p> “我可不是要貪,這些錢我會幫你拿來救濟窮人的?!?p> 杜若呵呵笑了笑,然后命人拿來筆墨給王雷,他和上官則帶著胡月兒去拿錢。
王雷關(guān)押的地方里里外外都是杜守義親信,所以杜若沒什么好擔心的。
“杜公子,是婉兒姐姐告訴你的吧?”
去藏錢的路上,胡月兒盯著杜若問道,她終于回過味來了。
“有這樣一位好姐妹是你的福氣,你該好好謝謝她?!倍湃舻?。
“哼!”
胡月兒氣呼呼的咬了咬嘴唇,沒有吭聲,心中自然怨恨薛婉兒。
“我是說真的,這次事件過后,你的籍契我會還給你,王雷最多被判流放千里,你可以去陪他?!倍湃舻?。
宋代刑罰在各朝代里是最寬厚的,不僅不殺士大夫,普通百姓犯罪以流放和刺配充軍為主;就算是殺人罪,也是能不殺就不殺,大多流放沙門島。
實在罪大惡極,人神共憤的,才判死刑。
所以電視里包青天什么龍頭虎頭狗頭鍘都是虛構(gòu),包拯極有可能一輩子都沒判過誰死刑。
至于明清流行的抄家和株連,宋朝更是沒有,哪怕是到了北宋滅亡后,南宋以叛國罪處理金人扶植的傀儡皇帝原宰相張邦昌,也只是賜死個人,沒有抄家,沒有株連。
“我們本就可以如此!”
胡月兒依舊不領(lǐng)情,杜若看著他,眼里忽然閃過一抹狡黠,便不再說話了。
很快到了王雷藏銀的地點,居然在州衙后街的一處民居內(nèi),正當杜若感慨王雷這廝真是膽大心細,居然敢把臟銀藏在這里時,胡月兒卻搖搖頭,說沒藏在這里。
“這里只是入口!”
胡月兒所說的入口不是什么地道地窖,而是眉州城的下水道入口,杜若和上官跟著胡月兒進去后,上官臉上沒有異常,但杜若卻驚呆了!
“臥槽!”
杜若萬萬沒想到,這一千年前的眉州,地下下水道居然比一千年后他老家小縣城的下水道都要寬大!
足足有半人多高,四周都是青石塊堆砌而成,而且這一段下水道還是已經(jīng)廢棄的一小段,可想而知眉州城目前下主體水道系統(tǒng)有多發(fā)達了。
‘難怪眉州敢在岷江岸邊建城!想來那百萬級人口的大宋汴京城,下水道更寬闊!’
杜若感慨萬千,以至于來到王雷藏銀處,看到那堆成小山似的白花花銀子和各種珠寶,也不覺得驚訝了。
宋朝缺銀子,貨幣以銅錢為主,但并不是說就沒有白銀了,巨富之家還是藏有大量白銀的,王雷搬空了七八家富商銀庫,保守估計這些銀子和珠寶加起來,得有幾十萬貫錢。
“你們花了多少?”
杜若對月兒問。
“一分沒花,贖身的錢也是我自己攢的?!焙聝侯H有骨氣道。
杜若無奈笑了笑,對王雷胡月兒這對鴛鴦,他始終討厭不起來。
“這箱子里是什么?”
杜若注意到銀堆旁邊有一口黑箱子,便讓掌燈的上官把燈拿近些,打開箱子查看,卻發(fā)現(xiàn)里面沒有什么錢財珠寶,只是一套夜行衣,一個結(jié)實的布袋,一些鑿子繩索等盜竊工具,最后壓箱底的還有一張圖紙。
拿起圖紙,杜若發(fā)現(xiàn)居然是眉州城下水道構(gòu)造分布圖紙!
“難怪他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盜空那么多家銀庫!”
杜若恍然大悟,有了這份下水道圖紙,王雷盜竊時完全可以把臟銀暫時搬運在銀庫附近下水道里,白天再從下水道神不知鬼不覺運走。
“少爺,這圖紙……”
上官似乎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附耳對杜若嘀咕了幾句,杜若聞言神色一變,再看手中圖紙,目光隱隱透出喜色。
小心把圖紙收好,杜若便出了下水道。
這里的銀子杜若打算晚上找府中家丁來運。
胡月兒杜若也沒讓她再回去,而是把她關(guān)在這里軟禁起來,至于她宅里那兩個大漢,杜若派人去提了過來,現(xiàn)在他們又有用了,而且有大用。
回去和王雷對了賬,知道該上繳多少臟銀后,杜若又是一番布置。
一直忙到晚上,杜若已經(jīng)身心疲憊,便打算先好好睡一覺,明天再告訴杜守義這一好消息,讓他結(jié)案。
第二天早上,睡飽的杜若吃完早飯后,悠哉悠哉的去找杜守義。
卻被柳氏告知,杜守義一大早就急匆匆趕去州衙了。
因為,今天一早,成都府路的監(jiān)察使和提刑官兩位長官突然一起現(xiàn)身眉州,要查杜守義!
“這么快就來了?”
杜若一抖擻,稍稍準備一番,也急忙外出。
“杜青,你去找上官……”
上官在杜若藏銀的地方看守,昨晚杜若找來三輛馬車,把銀子運到了一處秘密地方,他運走了二十二萬兩銀子,只在下水道里留下了王雷將要招供的數(shù)目,只有三萬三千兩。
杜若囑咐了杜青一番后,才趕往州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