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農戶中能讀得起書的人家,屈指可數,大多集中在舉人村,吳庸正是其中之一。
不過,他虐妻的惡名,可比做學問,更來得如雷貫耳。
聞言,夏莧驚愕,一張俏臉的血色,盡數褪去。
這男人本是她給夏藕安排的夫君,又如何配得上自己?
吳庸這老鰥夫素來拿婆娘當畜牲用,上一個媳婦就是被他給活活磋磨死的。
她冒名頂替的事不好泄露,依著夏藕被喂了重藥的身子骨,入了吳家怕是沒幾日好活。
唯有死人才會閉嘴,這般她才能徹底安心。
可若是要自己嫁給吳庸,她是萬萬不肯的!
夏莧慢慢往后退,準備伺機逃走……
小捕快擋在她的身前,亮出繩索,砰砰把繩索繃得直響。
這陣勢,夏家人怕得直躲,更是不敢再上前去攔。
夏藕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此時此刻,她想吟詩一首,奈何文化所迫,只能腹誹一句: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她可是知道這吳庸不僅暴虐成性,在私底下還喜歡換妻,他前妻就是不堪屈辱,而走得很不體面的。
這位堂姐面上溫柔,懂事,善解人意,但通通都是裝的。真正的夏莧壓抑,暴躁,對那金公子也有所迷?!?p> 這回她脫離了炮灰軌跡,也不知這夏莧是否能絕地重生?
真是萬分期待!
苗師爺不動聲色的挪到高知縣身側,動作很是隱蔽的遞了張小紙條過去。
高知縣目不斜視的接過,偷偷的瞄了一眼……
登時,心里咯噔一下。
想了想,他終于下了決定。
此事真真是不能拖著,必須要速戰(zhàn)速決!
配婚一事已被他做大,引得無數商賈學子慕名而來,紙是包不住火的,最起碼他要給眾人留下自己剛正不阿的官風。
是了!
在他的治下,百姓一定是純真質樸的,哪能出現夏家這樣的刁民?
當下,高知縣派衙役拿著稷澂的家資單子,去舉人村夏家仔細核實。
稷澂乃是自幼習武之人,眼力非凡,將二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嘴角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衙役的辦事效率很快,在夏家將單子上的東西整理出來,起碼有一大半都對得上。
天底下就不可能有人能將別人家的東西記得那么清,除非原本就是自己的,只是后來被他人搶占過去。
接下來,高知縣再問夏家人,這些東西的來歷。
夏家人有的說是買的,有的說是拿東西以物置物換的。
總之,吱吱唔唔根本說不清來歷。
而稷澂卻說明,有些東西是在府城購置,又有哪些是找專人定制,最后還取出很多收據。
然后,高知縣尋村民為證。
百姓在面對官員時,哪里敢說謊?
紛紛證明,夏家三年從未去過一次稷秀才守孝居住的草廬。
人都沒去過,又何談代領廩餼銀和廩米?
分明是強占!
按照米斗五百文,就算是一百零八兩銀,再加上十二兩,共是一百二十兩白銀。
在苗師爺噼里啪啦的算盤聲中,一錘落定。
方才,原本夏家因為衙役忽如而至,還拿著蓋著官印,簽了朱筆的牌票領人,嚇得亂成一鍋粥,賬本什么都被搶了。
夏老太葛氏當機立斷,將傍身的銀子都藏在身上。
這會兒她倒是想撒潑不承認,可在高知縣的官威與眾目睽睽之下。
她那些隱晦的心思,似乎被盡數窺探。
于是,她艱難地從褲腰帶的夾層中,摸出一張百兩銀票,又從錢袋子里,不情不愿的摸出兩個十兩的銀元寶,不舍的捧給苗師爺。
苗師爺舉著銀子走到公堂門口,溜了一圈,之后才交給稷澂。
高知縣再接著問,那些銀錢的來歷。
一時間,夏家人顧不得心疼那些損失,連忙又開始編謊話。
然而,謊話這東西比事實,更有講究,邏輯什么的都很重要。
一時間,夏家人的話漏洞百出,就更是說不清了……
稷澂直接取出,二十年前父親稷寒山,在府城當鋪,死當玉佩的當票。
三百兩白銀,白紙黑字,上面還落著清晰的朱砂印鑒,這是當年稷寒山被侯府除族后,身上唯一的貴重物品。
就算高知縣沒去核查,也知誰真誰假。
便在這時,改嫁到金家夏三姑匆匆趕來。
她一身青色的錦緞襖裙,頭上插著牡丹金簪,站在人群中極為出挑。
哪怕三四十歲的年紀,因保養(yǎng)得宜,眼角也沒有一絲皺紋,反而多了成熟女子的韻味。
她無視眾人,直接就要對著高知縣,開口求情,嬌媚道“姐夫……”
“啪!”高知縣驚堂木拍的手都發(fā)麻了,戾色道“夏氏,公堂之上,只有實情公證,沒有親疏遠近之分!”
“是縣尊……民婦乃是稷澂的繼母,子孫孝敬母親、長輩,都是應該的,而那些家資,都是我前夫在臨終前,覺得虧欠于小婦,作為補償給我的。
之后,我睹物思人,十分傷心,便又轉送娘家。
這些通通都是光明正大得來的,絕非偷雞摸狗,還請縣尊明鑒,還民婦公道!”
沒錯!
就算是夏三姑改嫁了,那也斬斷不了稷澂與繼母的這層羈絆。
她是長輩,稷澂必須敬著自己,否則就是不孝!
“哦?”高知縣頓悟。
他捋著胡子,老神在在的推諉,道“原是家事,這不好在公堂談論吧?”
夏藕見事態(tài)走向不妙,抬起小腦袋就往提督大人那頭瞅兒。
見他沒反應,又伸出小手兒去拉他的大手。
后娘雖不是親娘,可也是娘不是?
古人可是極為重視孝道的,一旦扯上長輩那些關系,倒霉的便一定是晚輩。
提督大人,您老人家撐得住不?
“金夫人,敢問您,三年前是在何時,又是如何改嫁到金家的?”
稷澂一見夏三姑,前世今生的恨意一幕幕來襲,險些失控。
他突然發(fā)現自己沒有什么朋友,也沒有什么很愛他的人。
他的心,是空的……
周身血液,也是冷的!
倏忽,掌心出現一抹柔軟。
他下意識的握緊。
側頭看去,那雙小鹿般清澈的眼眸映入眼簾……
那是關心?
亦或是擔憂……
在他父親死后,他從未再見過這樣的眼神。
如今,出現在她身上,竟讓他莫名感到心安……
程溁
金大鄉(xiāng)紳只是富貴,沒有官身,所以改嫁過去的夏三姑自稱民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