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她是夏藕,如假包換
“啪!”驚堂木一拍,周遭寂靜無聲。
“大膽刁民,竟敢干預(yù)本官的抉擇?”
高知縣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眼兒,還吹了一下。
夏家人除了各個生得一張好皮囊,還真是再沒什么值得能拿出手的了。
錢氏被滿嘴的話,噎住了嗓門。
她狠狠對著夏藕使眼色,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夏藕卻連個余光,都沒給她。
耶,首戰(zhàn)告捷!
她總算排除萬難地抱上壽終正寢男二的大腿了,終于擺脫炮灰女配早夭的命運。
今朝基礎(chǔ)安泰,明日便可利蔭六親,大吉昌。
活著真是太難了!
就在眾人被官威震懾之際,稷澂拿過主簿手中的筆,親自改了戶籍。
字跡蒼勁有力,下筆干凈利落。
“有勞主簿了?!?p> “客氣……”
主簿還沒醒過味來,該更改的就都寫好了。
稷澂妻,夏氏阿藕,舉人村夏家四房女,排行第六。
咦,不應(yīng)該是夏三女“下賤”,難道他記錯了?
夏藕虛弱,無力站起。
稷澂將人背起,又用大紅花的布帶,將人固定住。
就在他領(lǐng)了八錢八紋喜銀后,又再次回來了。
稷澂對著堂中的高知縣,朗聲道“縣尊,方才學(xué)生忘說了一句,學(xué)生之妻并非夏家長房錢氏之女夏莧,而是四房老六夏藕?!?p> “不,不是,夏藕就是我女兒,不……我是說她就是夏莧!”
錢氏腦中繃緊的那根弦,轟然崩斷,嚇得語無倫次。
她見二人離去,本來提著的心都放下了,卻又見稷澂回來,將真相揭開,她幾乎嚇得魂飛魄散。
高知縣乃世家子弟,雖靠著蔭蔽混了個官身,但并不昏庸。
他一聽這不打自招的胡話,當(dāng)即了然。
“啪!”他再次拍響驚堂木,道“來人啊,按規(guī)矩將夏莧捉了,配婚!”
“縣尊老爺開恩啊,我家莧兒,同金大鄉(xiāng)紳家的大公子,正在商議婚事,已經(jīng)許了人家的……如何還能再嫁他人?”
高知縣一怔。
金大公子金子琨作為自己的內(nèi)外甥,他怎么不知要同農(nóng)戶結(jié)親?
不對,他那夫人和金家,都心氣高著呢!
去歲還聽要給金子琨找他姐夫,娶池學(xué)士府的嫡女,且特意送了很多年禮呢!
這夏家別再是抱著正妻還未入門,就先做妾的骯臟心思吧?
對,一定是這樣!
“縣尊,學(xué)生有話說。”稷澂將背上的人放下,又趁著這會兒給夏藕把脈。
小姑娘被下了烈性啞藥,雖藥性兇猛,但幸好藥量不多,這要是灌下去一大碗,怕是命都去了半條,也幸好時間不算長,嗓子慢慢調(diào)理還有挽救的機(jī)會。
“說!”高知縣忽而有種不妙的預(yù)感。
稷澂取來蒲團(tuán),扶著小姑娘坐下。
方才,他只顧著娶媳婦,險些都忘了該奉上的“禮”。
“學(xué)生的內(nèi)人本不是啞巴,而是被人灌了啞藥,生生地傷了喉嚨,失了音?!?p> “閉嘴,你閉嘴,沒有,縣尊老爺,不是這樣的,不是,您千萬別信他,他就是個刑克六親……六親的混賬東西!”錢氏恨透了稷澂,聲音歇斯底里。
高知縣清了清嗓子,問道“稷秀才,此言當(dāng)真?”
“學(xué)生久病成醫(yī),斷然不會有錯,還請大人傳來信得過的大夫,一同問診?!别煨斓纴?,聲音卻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高知縣心里不情愿,但面上的態(tài)度卻很好,畢竟正被成百上千的百姓圍著看呢!
“來人啊,去將西街的張大夫,東街的李大夫,南街的王大夫,通通給本官請來!”
稷澂借著眼下的空閑,將今年發(fā)的廩餼銀四兩,和本月廩米六斗,都領(lǐng)了來,又請人幫著雇來驢車。
待他忙活的差不多了,三個大夫也都被請來,給夏藕問診。
結(jié)果脈象自然與稷澂闡述的大致相同,而且從夏藕下巴上的指印和身上的傷,都可以看出她是被強(qiáng)灌的啞藥。
稷澂直接借來紙筆,寫了狀紙,狀告夏家。
學(xué)生稷澂年十八歲,狀告舉人村夏家,欺官,藐圣恩,以未及笄之女替夏莧,由長吏配婚,因心虛,為防泄露,給吾妻強(qiáng)灌啞藥,良心喪……
也不忘將他中了秀才后,這三年掛在自己名下的免稅田之利,還有由夏家待代領(lǐng),卻從未送到自己手上的廩餼銀和廩米,盡數(shù)歸還。
共廩餼銀二兩,廩米二百一十六斗。
在最后,又加上一份當(dāng)年稷寒山置辦的家資單子。
還特別表明,要求改嫁的繼母夏三姑,將當(dāng)初父親送的家資,也一同盡數(shù)歸還……
這些被夏家霸占的財物,林林總總算下來,將近價值千兩白銀,對于農(nóng)戶來說簡直不敢想象。
登時,引得無數(shù)看客唏噓。
由于,稷澂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遞上的狀紙,高知縣就是想私下搞小動作,都沒有機(jī)會。
高知縣本想趕緊了事,將夏莧配了人就算完了,不想再橫生枝節(jié)。
他倒并非不好處置夏家,而是擔(dān)心拔出蘿卜帶出泥,將他那小舅子給牽扯出來。
畢竟夏三姑改嫁到了金家……
在證據(jù)和夏藕這個活生生的人證面前,夏家的所作所為昭然若揭。
錢氏差點被眾人的口水給淹死……
又過了一會兒,就從看客中將幾個夏家當(dāng)家的男人和夏老太葛氏、夏莧,通通都“請”來了。
夏家人在村中是最富庶的,任誰都要給幾分顏面,但是到了公堂可是齊刷刷的跪下。
因為稷澂有秀才的功名,不僅見官不跪,甚至在狀告夏家這些所謂的長輩時,還不用受刑,所以明顯是比眾人高了一頭。
這一下色厲內(nèi)茬的夏家人,可就氣虛了。
高知縣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大約辰時末,離著下堂的時辰,還早著呢!
真是的,他牽紅線的效率這么快作甚?
罷了,先一件件的解決。
他下令讓同村和鄰村的村民,各自辨別夏藕究竟是不是年滿十七歲的夏莧。
答案是肯定,人家小丫頭尚未及笄,是舉人村夏家六女,而并非夏家三女。
她是夏藕,如假包換。
結(jié)果早有預(yù)料,但高知縣的心情仍舊很不好,決定當(dāng)堂指婚。
一時間,將方才請婚的吳庸,就給想起來了。
夏莧身為禍頭子,配了一個四肢健全,五谷不分的窮書生,剛剛好!
眼下,能預(yù)見到禍頭子的凄慘,高知縣這心里總算痛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