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文清沒有再問下去,空曠辦公室里,四人就這樣坐著,一片死寂。
過了一會兒,文清很冷淡地對錫子說:“你回去吧?!?p> 錫子站起來,給三位老總點了點頭,走出了辦公室。
走出去的那一剎那,長舒了一口氣。
走到電梯間時,錫子拿出手機一看,28條未接,全是林總的,錫子趕忙撥了過去。
文總辦公室內(nèi),范總問文總:“文總,那下一步該怎么做?”文總想了一會兒,說道:“你爭取把發(fā)這封告密郵件的人找到,史總負責核查告密信里面的內(nèi)容是否真實。”史凌和范毅點了點頭。
“你現(xiàn)在在哪里?”電話里的林總有些著急地問道。
“我剛從文總的辦公室里出來,他剛才問……”還沒等錫子說完,林總插話道:“來我辦公室?!?p> 錫子加快了步伐,心里一陣子心慌,總感覺事情不是那么簡單。
林總的辦公室門半掩著,錫子敲了敲門,無人回應(yīng)。
錫子輕輕推開門,探頭看了看里面,林總正坐在桌前看著電腦。
“林總。”錫子輕輕喚了一下。
林總似乎才從電腦里回過神,那種慌張的神情是錫子從來沒有見過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11月份了,但是林總的額頭上居然滲出了汗珠。
林總有些慌忙但是又努力鎮(zhèn)定地問道:“剛才文總叫你過去說了什么?”
“他問我清峰園的項目,我匯報了一下我了解到的信息?!?p> “把他剛才問的和你說的重復(fù)一遍。”林總強力克制住有些憤怒又有些顫抖的聲音。
錫子一五一十地說了,聽完,林總呵呵了兩聲,用幾乎憤怒地聲音說道:“我一直盡心盡力為公司,結(jié)果居然還有人打我小報告,寫一些污蔑我的什么告密信。文總這時不叫我過去講個清楚,居然把你叫過去套話,顯然他心里面還是覺得我不可信,真是太不可理喻了。我從來都沒有在文總這里得到過半分信任!”
小報告?污蔑?錫子心里咯噔了一下,是職場商戰(zhàn)那種把戲嗎?對于林總這樣說,錫子沒辦法回答,也不知道回答什么,林總兩個胳膊肘搭在桌上,把頭埋進胳膊里,這是錫子第一次見到林總?cè)绱说拇嗳鹾屠仟N。
“行了。你先回去把。”過了好一會兒,林總把頭抬了起來,眼睛有些發(fā)紅得可怖,看著錫子弱弱地說道。
?。ǘ?p> 錫子剛從林總辦公室出來,就聽見“嗒嗒嗒”急匆匆的高跟鞋聲音,隨聲望去,是王主任。
她走到高總辦公室,進去了后過半分鐘,高總隨她一同出來,兩人一起進了電梯。
猜都不用猜,就是為了高總所說的“小報告”去的。
到底是怎樣的“小報告”?寫了什么?是誰寫的?連林總都不知道,自己就更不知道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職場斗爭?為了自己的利益寫一封污蔑別人的所謂的告密信去擠掉別人。等等!為什么自己會說“所謂的告密信”,為什么會覺得這封告密信內(nèi)容是假的呢?為什么不是那封告密信內(nèi)容真實,有問題的是林總本人呢?不可能不可能,林總是絕對不可能有問題的,雖然他有時候愛慕虛榮比較好面子的做法實在讓人討厭,但是他一直為公司盡心盡力,怎么可能做出那種能被寫上告密信的不良舉動呢?
林總愛慕虛榮比較好面子是錫子后來在和他相處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的,剛開始錫子只是夸贊了一下他的太陽鏡,林總就開始夸夸其談這幅墨鏡的牌子,然后讓錫子猜這幅墨鏡的價格,錫子也很配合地猜測,最后沒有猜對,林總公布了答案,錫子當時就很震驚一副墨鏡是她兩個月的工資,可能錫子吃驚的表情讓林總從中找到了一些快感和滿足感,接下來一發(fā)不可收拾,從鞋子衣服到包包到護膚品到一只護手霜,只要他新買的什么東西都要讓錫子猜猜價格,錫子心里想大概是因為自己比較值得信賴,林總才會把這一面展示給自己看吧——這種小孩子的一面,想讓人因為他擁有的物質(zhì)而夸贊他。
但是即使林總有一些性格上的小瑕疵,也不影響他對于工作非常的敬業(yè),雖然大部分的專業(yè)部分是交給高總?cè)プ龅?,林總負責擴展資源,但就是在擴展資源這一點上,林總也是盡心盡力,給公司拉來最好的資源,幫助公司拓展業(yè)務(wù),即使是一個非工作場合,有時林總也會極力想辦法促成合作。
人無完人。錫子一直相信林總。這封告密信雖然不知道告密什么,但是一定是無中生有。
過了一會兒,錫子看見高總回來,面色沉重,沉默著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錫子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清峰園項目群里,高總發(fā)了幾句話:各位同仁,因公司戰(zhàn)略調(diào)整,目前就這個項目我們無法上會,可能要擱置,請各位見諒。
其他幾方炸開了鍋,你一句我一句,林總在最后打出了四個字:謝謝大家,非常抱歉。
?。ㄈ?p> 就這樣,不明緣由地,清峰園的這個項目被擱置了。
幾方資金方不再在群里說話了,只有熹總還在群里活躍著,偶爾發(fā)一發(fā)清峰園項目的動態(tài)。
錫子還和往常一樣,里里外外地忙碌著,雖然這個項目黃掉了,還有很多很多個項目等待著錫子去做分析報告,還有很多桌飯局等著錫子去應(yīng)酬,一切并沒有什么不同,每天早出晚歸,勤勤懇懇。
一個月以后,錫子拿著新項目的投資意向協(xié)議找王燕主任蓋章。
按照公司的制度,投資意向協(xié)議只是意向,只是確定幾方會進行合作,不代表實質(zhì)性的投資,錢真正要打出去之前要經(jīng)歷重重上會,所以對于這樣意向協(xié)議,公司制度規(guī)定,項目經(jīng)辦人簽完字,項目團隊長簽完字,高總簽完字,林總簽完字,到了王主任這里就可以蓋章了。
可是這一次,王主任拿著協(xié)議,看了又看,前后翻了又翻,然后從paper中抬起眼睛問錫子:“這個事情文總知道嗎?”有種傲嬌又有種不屑的語氣。
“?。坎恢腊 卞a子被問糊涂了,腦子想都沒想就按照王主任的提問回答了出來。
“不知道?不知道的話,不能給蓋章。讓林總給文總說清楚了再來?!蓖踔魅魏茏匀坏厮砷_手,那一沓子投資意向協(xié)議“啪”地落在了桌上。
“不是,這個是投資意向協(xié)議,是不用文總知道的,不不不,不是不用他知道,是公司制度規(guī)定,林總簽完字就可以蓋章了,因為這個是意向性的,不是實質(zhì)的……”錫子反應(yīng)過來了,有點著急地解釋道。
“哦?那也不行,現(xiàn)在意向協(xié)議也需要文總看了,你看是你拿去給文總,還是我直接去給文總。”王主任那嬌滴滴的聲音配上句話,真的像是個仗勢欺人的蛇精,錫子一直以為王燕是林總手下,向著林總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她開始是文總的代言人了,或許就是因為林總因告密信的事情在文總這里失利,樹倒猢猻散,王燕立馬投靠了文總吧,又或者王燕以前就是裝裝樣子,她其實一直都是文總身邊的人,想到這里,錫子不禁打了個寒顫,如果是第二種可能的話,那那封所謂的告密信不會是王燕寫的吧,那種上級安排棋子在下屬身邊監(jiān)視下屬的戲碼呈現(xiàn)在了錫子的腦海之中……錫子突然想收回自己以前覺得職場中只要干好自己的事情,就不會有什么事情的想法。
錫子向來討厭這種仗勢欺人,風吹哪邊往哪兒倒的墻頭草,行俠仗義小說看多了也不好,反正氣涌心頭,錫子一氣之下,意氣用事地說了一句:“那您去吧?!闭f完走出了辦公室。
王主任先是震驚了一下,很快恢復(fù)了平靜,嘴角稍微向上一勾,哼了一下,滿臉寫著“跟我斗,你還太嫩!”,不屑地拿起桌上的投資意向協(xié)議,快步走向了電梯間。
錫子不知道為什么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就覺得太可氣了,沒有人告知她公司的蓋章制度有變,這樣臨時的變化顯然是王主任針對性的做出的,針對誰可想而知,錫子這是在為林總打抱不平。
錫子快速地跑向了高總辦公室,告知了高總。高總想了一下,便帶著錫子走進了林總辦公室。
林總聽到這個消息,可想而知,臉色已經(jīng)變得鐵青。
放在桌上的那只手握緊了拳頭。
“她就是個攪屎棍!”林總怒斥道。
錫子悶悶不樂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感覺好像一切都變了似的,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呢?王主任在以前是一個會笑瞇瞇迎接自己的人,龍兮兮是那個會在自己無助的時候幫助自己的面冷心熱姑娘,林總一直都是溫文爾雅侃侃而談,從來沒有這樣發(fā)過脾氣說過狠話被弄得語塞無語。是什么在變?從什么時候開始變的?
沒過多久,韓婷就拿著那投資協(xié)議過來了,錫子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還是有人沒有變的,那就是韓婷,還是一副和往常一樣冷冰冰的樣子,對誰都不過分親近,韓婷走近對錫子說道:“這是王主任讓我給你的,上面劃線部分是需要修改的內(nèi)容?!?p> 錫子不可置信,這是公司的模板合同呀!接過來一看,投資意向協(xié)議已經(jīng)被改得面目全非,而且改動都是一些可有可無的,概括來講就是把一些“一定”的表述,改動為“可能”,把“可能”的表述,變?yōu)椤坝锌赡芤灿锌赡懿荒堋薄?p> 錫子一肚子火氣……
“哦,對了,王主任說這是集團的法務(wù)部看的,改好后,再走一遍流程,林總簽完找集團法務(wù)部簽字再拿給她蓋章?!表n婷淡淡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了,一副置身事外無關(guān)自己事的樣子。
這些事這些人為什么會變成這樣?錫子捏著那份協(xié)議,憤怒,迷茫,難過,失望,緩緩地望向林總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