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楓殿下。”
涼霄遠遠趕來，巨大的翅膀扇動大風，將這里的水汽吹散，場地再次明亮起來。他穩(wěn)穩(wěn)落地，收起巨大的羽翼，重新化成人形。
他朝紅楓微微鞠躬，拱手行禮，隨后看向周圍混亂的場景：濕潤的地面充滿焦黑，四周一片狼藉，還有躲在樹下一臉害怕的彩漣，讓涼霄不禁有些納悶。
“發(fā)生什么事了?！睕鱿鰡柕?。
“牙刃逃走了，”紅楓頭也不回地走著，跳上了一棵樹，“回去告訴榕長老，牙刃的背后還有其他同伙，他們可能醞釀什么陰謀，請大家務必小心?！?p> “那您有什么打算?！?p> “我會繼續(xù)追尋牙刃，他本事不小，你們五個負責守護好乾山，不得有任何閃失。”說完紅楓就一躍而起，在樹林上幾次跳躍，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遵命?！睕鱿鲈俅纬t楓的背影鞠躬行禮，隨后走向一邊的彩漣，將她慢慢扶起。
“怎么樣，有受傷不？”
“沒……沒事，謝謝……”彩漣還是有些余悸未定，急匆匆地向涼霄道謝后，就慌忙跑向湖中。
看她沒有什么大礙，涼霄也是不再逗留，再次化成一只巨大的青褐色烏隼，狂風席卷下，眨眼間就沖向夜空。
“漣姐姐！”
幾個孩子立即游向她，撲在彩漣懷里哭泣。其他幾位魚精也紛紛湊了過來，一臉關切地看著她。
“漣姐姐你怎么樣，有沒有受傷！”
“沒事啦，孩子們，”彩漣摸摸他們的頭，親切地微笑著，“我們已經(jīng)安全啦，大家可以放心回去休息了哦?！?p> “為什么出現(xiàn)那么多壞蛋，他們還會再來嘛……”一女孩有些擔憂地問，彩漣則輕輕地抱起她，用鼻尖拱她的小肚子，逗地她咯咯笑。
“不用怕哦，”她把小女孩摟在懷里，看向那些小孩們，“他們幾個不是壞蛋，只是不小心闖入這里，現(xiàn)在他們都離開啦，不會再來打擾我們的?！?p> “真的嘛……”
“當然啦，姐姐要是騙你們，明天就變成豬鼻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耶！姐姐變成豬一定會很胖！”
“鯉小蛋過來！姐姐要打你屁股！”
“快跑快跑，大怪獸來咯！”
小朋友們高聲大叫著逃竄，大家都歡騰著，盡情在水里追逐嬉戲，湖泊再次變得熱鬧了起來，再沒有之前緊張沉重的氣氛，轉而充滿了歡聲笑語。
……
清晨，南淮州襄江郡，明陽山。
圣天麟和雪靈兒行走在樹林中，大早上的山林霧氣很朦朧，只能勉強看清遠處的輪廓。初升的太陽在這里略顯耀眼，晨光在樹林間的霧氣留下筆直的光影，隨著圣天麟和雪靈兒前行，光影效果也隨著視角閃爍著。
他們告別了獵魔團，現(xiàn)在雪靈兒的身份已經(jīng)知曉，冰靈龍霜也在她體內，所以只要帶她去一趟天地靈川，學習一下精靈的修煉，那么圣天麟就能帶雪靈兒回天圣堂，龍霜任務圓滿完成。
他到現(xiàn)在還感覺很不可思議，沒想到來到大陸的第一天，自己的目標就近在眼前。原來早從一開始，自己的軌跡就已經(jīng)被安排，原本只是松華想尋求圣天麟的幫助才留下自己的痕跡，道碰巧松華也遇見了生靈草，將冰靈龍霜與雪靈兒完美融合，碰巧圣天麟的永恒之焰，賦予雪靈兒激活冰靈龍霜的能力。
一切都是如此碰巧，卻也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少了任何一點，都無法將他們關聯(lián)。
或許，這便是“命運”！
“天麟哥哥，天地靈川是怎樣的一個地方呢?！毖╈`兒跟在圣天麟身邊，邊走邊問。
“沒去過，我也不知道，”圣天麟淡淡地說道，目光一直放在前方的路途，“不過我有一位妖精前輩跟我提起過一些，天地靈川應該是個很漂亮的地方，占地十分廣袤，有很多大自然的美景，是無數(shù)妖怪和精靈的故鄉(xiāng)，我想，靈兒你會喜歡那里的。”
“嘻嘻，靈兒最喜歡的，就是有天麟哥哥在的地方呀?！毖╈`兒露出俏皮的微笑。
“靈兒，我懷疑你不是精靈，而是一只妖精?！笔ヌ祺胍荒樕衩氐谋砬椤?p> “什么妖精？”雪靈兒頓時有些疑惑，歪著頭看向他。
“粘人精，你個小丫頭。”圣天麟刮了下雪靈兒的小鼻子，放聲大笑著。
“就粘你！”雪靈兒嘟著嘴捶打他，隨后跳到圣天麟身后，按住他兩個肩膀，“天麟哥哥，我想騎肩?！?p> “好?！?p> 圣天麟在雪靈兒面前蹲了下來，等雪靈兒坐上肩膀后慢慢起身，抓住她兩只清涼的腳踝。
“你坐穩(wěn)哦，不然掉下來我可不管?！?p> “沒事，快跌倒時我就抓你頭發(fā)，把天麟哥哥揪成禿子，哼哼哼……”
“禿不禿無所謂，反正別在我脖子上撒尿就行?！?p> “討厭！精靈不用撒尿的好吧！”
“那你平時吃的東西都哪去了呢，只進不出嗎？”
“變成肉肉啦！等哪天吃成大胖子，把你壓扁去！”
“咦～靈兒你真壞?！?p> “快沖快沖快沖，天麟哥哥駕！”雪靈兒晃動雙腿，興奮地指向前方。
“喔呼——”圣天麟高呼一聲，跑了兩下后便一躍而起，在樹枝間跳躍穿梭。雪靈兒也是直接被眼前刺激的場景弄得無比緊張興奮，趕緊抱住圣天麟的額頭歡呼著。
……
紅楓站在最高的樹上，樹林一望無際，天空毫無遮蔽地展現(xiàn)在眼前，仿佛將整個森林踩在腳底。初晨的陽光照射在他身上，令大地的一切渲染一層金芒，微風將他的紅發(fā)輕輕吹拂，而紅楓始終閉著雙眼。
“精神萬象！”
隨著指尖抵住太陽穴源源不斷地灌輸著妖力，紅楓猛然睜眼，雙眼頓時綻放出精湛的光芒。千絲萬縷的精神力從眼中釋放，氣若游龍般在樹林間快速穿梭著。
探知術可以有很多媒介：空氣、大地、水流甚至光照等等，但無論是什么媒介，必須是通過精神力去收集這些信息，直達大腦。紅楓的“精神萬象”則是通過直接外放精神力，來獲取想要的信息，毫無疑問這是種奢侈但又高效的辦法，獲取的信息無比清晰，范圍也很廣，如果僅僅只是朝一個方向探測，距離甚至可以更遠地多。雖然這種方式十分耗費精神力，但以他的精神力強度，也完全可以承擔這份巨大的消耗。
無數(shù)信息如江河入海般灌入，這片區(qū)域的一切信息都無法逃離，他仿佛洞察著一草一木的任何動靜，如果是戰(zhàn)場，那么他將預測著一切。
紅楓收起了“精神萬象”，緩緩吐納沉息，重新閉上雙眼。
他跳下地面，很顯然剛才的探測沒有幫助他收集到有用的信息，紅楓不緊不慢地在林間行走著，面無表情十分清冷。
“出來。”他冷冷地說道，雖然沒有看向身后，但聲波的方向卻是直接逼向那樹后的身影。
“跟了我一路，你以為大家都像你那么遲鈍么?！?p> “早……早上好，紅楓殿下?！辈蕽i怯生生地從樹后走出，略顯緊張地朝他揮手示意。
“你找我什么事。”紅楓停下腳步看著她，淡淡地問道。
“那個，因為昨晚破壞了您的事，所以我想過來道歉，并希望能補償您一下?！?p> “你是為了救你的族群，沒有做錯什么?！奔t楓扭過頭不想再理會她，快步走開。
“唉……等等！”
彩漣見他如此不領情，馬上加快腳步跑跟了上去。紅楓似乎不太想過多逗留，一直快步行走著，彩漣也是始終緊隨其后，小跑著追到紅楓身邊。
“你究竟想干什么，”紅楓瞥她一眼，眼神冷漠，“你一只弱小的金魚小妖，我并不認為你能幫到我什么，你最好還是乖乖回去，別在這礙手礙腳的?！?p> “你怎么那么兇吶！”彩漣不滿地瞪著他，氣鼓鼓的表情，“我知道自己沒你那么厲害，但人家也有一些本事的好吧，不是什么小妖怪。”
“你是聽不懂話么！”紅楓看上去有些生氣，來到彩漣面前氣勢洶洶地走去，把她逼至身后的大樹下，一臉兇相地露出獠牙。
“我好像說過，如果你再礙事，我就把你吃了！”在彩漣瞪大眼注視下，紅楓一爪插入她身后的大樹，直接將樹干撕成碎條！彩漣內心忍不住顫抖著，不由得喘息。
“你們魚只是我們貓族的食物，不想丟掉性命的話，最好別來煩我?！?p> 紅楓雙眼微瞇，在他略顯驚訝的目光中，彩漣竟是抬頭挺胸，似乎并沒有被他的氣勢嚇到。她洋洋得意地笑著，雙手牽在背后，好像并不害怕面前這位天敵。
“哼～這次你可嚇不到我！”彩漣推開紅楓的手臂，一臉的淡然從容，“妖界早就有了規(guī)定，妖族之間不可互相蠶食，你如果不想遭受天譴，根本不會吃我哦～”
“我說的對吧～”彩漣來到紅楓面前，歪著頭微笑著。
“天真。”紅楓扭過頭不再看她，轉身便走。
“不要以為有這毫無作用的規(guī)定，就不會遇到危險，弱肉強食，永遠是我們這個世界的真理。”
“就算是這樣，紅楓殿下您身為靈川妖衛(wèi)的首領，我們整個妖精界的守護者，以身作則，肯定不會打破這個原則吶?！彼桓毙ξ谋砬?，看樣子是真的不怕這位強大的貓妖。
“蠢魚。”紅楓不再搭話，徑直向前走去。彩漣也是十分執(zhí)著，依舊是緊跟在紅楓身后，兩人就這么保持著不長不短的距離，一直默默走著。
在紅楓身后，彩漣一直打量著這位貓妖貴公子。就妖族內部而言，紅楓與牙刃的知名度真的很高，他倆作為靈川妖衛(wèi)的最高將領，在天地靈川一直是作為守護者的存在，極其受到妖精們的愛戴。彩漣在很早之前就聽過紅楓的傳聞，只不過這么近距離接觸他，也是頭一次。
如果光看外表，紅楓其實多了點叛逆少年味道，頭頂獸耳，紅色的長發(fā)束辮，臉上帶著淺淺的褐斑，甚至聲音都帶著些許貓妖特有的狂野，就像個假小子。修身褐色長袍，背后一個明顯的貓妖火紋，身披黃絨布，腰掛堅甲衣，一副華麗的俠士公子形象。
只是看著他身后甩來甩去的火絨長尾，不知為何，彩漣緊緊盯著它，總有上去擼一把的沖動……
“喂，你到底要跟我多久，”紅楓終于忍不住打破僵局，停下腳步回頭，一臉不悅地看著彩漣，“你究竟想干什么?！?p> “我想彌補我的過失，幫你的忙補償你?！?p> “我說了我不需要?！?p> “請問您要追殺的，是牙刃將軍嗎？”彩漣沒有在意紅楓的拒絕，而是直接反問他，見紅楓表情觸動，目光也略微低沉，彩漣也是知道自己說對了，主動湊了過去。
“牙刃將軍是很善良的大妖怪，你們之間一定有什么誤會，所以希望你們能好好交談一下，他和您一樣都是我們心中的守護神，我不想看你們互相追殺導致你死我活的……”
“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牙刃，”紅楓直接開口打斷彩漣的話，一臉嚴肅冷漠的表情，“正是因為我明白他的正直，我才更清楚他遇到了無法解決的情況，讓他不得不做出那些事，與其讓他被迫成為妖族罪孽，現(xiàn)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殺了他，他和我一樣都是妖精界的守護者，不能作為毀滅者活著?！?p> “他肯定也是希望能死在我們手上，在墮入萬劫不復之前，這是最好的解脫?！?p> “總會有辦法的，”彩漣有些焦急，“牙刃將軍為我們做了那么多貢獻，他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我們一起商討對策，一定有辦法平安救出牙刃將軍的，而不是去殺了他……”
“那你說說，有什么辦法??！”紅楓直接怒了，朝彩漣咆哮著。
“你以為我不想救他？他是我一千多年交情的兄弟，我跟他出生入死那么多次，你以為我希望看到他這樣！你不是想補償我嗎，說??！你有什么辦法！”
紅楓揪住彩漣的綢緞，用力喘息著，血紅的雙眼直勾勾地瞪著她。一直以來他比任何人都更關心牙刃的情況，他才是最希望牙刃活下來的那個。只有他才最理解牙刃的處境，只有死亡，牙刃才能擺脫所有束縛，終結所有罪名，紅楓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去成為那個最不愿成為的仲裁者，他才是心理負擔最大的受害者！
“沒……我不是那個意思……”彩漣愣在原地，嚇地說不出話來，她只能顫抖地看著紅楓憤怒的臉，默默地低下頭。
紅楓也是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激，他放開了彩漣的衣領，收起憤怒的情緒，整個人也緩和下來。
“抱歉，你回去吧，我們的事情不需要你摻和，對你沒好處?！?p> 紅楓這次索性直接跳上樹枝，在彩漣的注視下，幾次跳躍后就不見了蹤影。
……
陰暗的洞府內，墻壁上的黃色晶石閃爍著并不太明亮的光。昏暗的洞穴內十分潮濕，垂?jié)M青苔的石縫不斷滴落滲透的泉水，在底下匯聚成一個小潭。清脆的水流滴落聲不斷在這洞穴內回響，重復且單調，在這令人不安的黑暗環(huán)境中，很容易引起危機緊張感。
牙刃盤坐在中間的平臺上，凝神納靈，淡藍色的妖氣不斷圍繞身體盤旋著。
他看上去已經(jīng)好了很多，憑借生靈系強大的自愈能力，他身體表面的傷口早已愈合，整個人也飽滿了不少，再沒有先前逃亡時的疲憊。
牙刃睜開眼，露出銳利冷峻的目光。在他前方的高臺上，沉重的石門緩緩升起，一斗篷黑影提著鮮血淋漓的羊蹄走了過來，上面還留著凌亂的帶血羊毛，正慢慢滴落血跡。
“看來我們的牙刃將軍恢復得不錯，但還是有必要進食，保持足夠的體力才行?！?p> 斗篷黑影笑著說道，他把羊腿拋到牙刃身前，牙刃面無表情地瞥了眼這血腥的羊腿，隨后冷冷地看向斗篷黑影，一臉的陰沉。
“如果這胳膊是從你身上卸下，我想我會更有食欲。”牙刃輕描淡寫地說道。
“若真如將軍所想……”黑影抓住自己的胳膊，露出詭異的笑容，牙刃則是忍不住皺眉，對他的行動感到疑惑，直到——
呲啦！
在牙刃無比震驚的目光中，那斗篷人竟然活生生扯下自己的左手臂，鮮血不斷從斷臂出涌出，濺落的血水四散流淌染紅了大片地方！
“那將軍便收下這手臂，才好繼續(xù)為蒼生造福?！?p> 斗篷人臉上笑容依舊，臉上濺射著斑駁的血跡，恐怖的笑容似乎已經(jīng)在臉上僵硬。他緩緩將沾滿鮮血的手臂遞到牙刃面前，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苦，伸出的手也是沉穩(wěn)有力，甚至身體也不帶抖動一下，簡直詭異到了極致！
牙刃看著眼前的手臂，他根本無法伸手去接受它。縱使牙刃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場面，此刻也被他的行為震驚，仿佛他扯下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手臂，臉上也沒有絲毫的波動。
“傀儡……”
牙刃咬緊牙關，硬生生從牙縫擠出這兩個字眼。當他看到斗篷人眼神——那滿是死寂，毫無生機的雙眼，仿佛死侍般的無神，卻流淌過血淚的雙眼，他瞬間就明白了。
只有操控著傀儡，才會做出這等毫不愛惜身體的行為！
“混蛋！你個畜生到底是誰！你必定遭到報應！你死也不得安寧?。?！”
牙刃歇斯底里地咆哮著，無比憤怒的怒吼聲在洞穴內回蕩，仿佛整個山洞都為之顫抖。他敬重著每一個生命，所以親切地對待每一位妖精，這種控制著別人的身體毫無人性地自殘，這已經(jīng)深深觸犯了他的底線！
“牙刃將軍，我可是根據(jù)你的要求行事，是你想要這胳膊促進食欲……”
唰！
鋒利的尖爪刺出，直接刺穿了那斗篷人的心臟，他的生命被終結，也停止了被操控的命運。牙刃跪在地上，緊緊抱住那斗篷人，他臉色無比沉重，表情冰冷如鐵。
他不懂得操控靈魂力量，他只有用這種方式，對這位不幸的靈魂進行救贖。
“謝……謝……”
斗篷人聲音微弱，但還是清晰地傳到牙刃耳中。他雙眼恢復了生氣，雖然只有那么一瞬間，便無力地垂下頭，永遠地倒在牙刃懷中……
但他最后的笑容是無比的釋懷與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