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書蟲
為了不掉進(jìn)度,林母只好占用晚自習(xí)時間串講剩下的重點(diǎn),沒用多久就講完了。林母是林月蘇梅兩人班主任,但從未特殊照顧過林月和蘇梅。由于下雪緣故。林母平常騎自行車回家,這次換成步行?;丶抑疤匾舛诹衷绿K梅住在學(xué)校宿舍,避免路上出意外。
林月并沒打算回家,蘇梅卻堅持回家練琴。林月終扭不過蘇梅,只好和蘇梅一起回家。下了一天的雪,到現(xiàn)在還在下,人跡罕至的地方能看到積壓的一層薄雪。路中央白天來往車輛比較多,晚上才覆蓋隱隱約約的白雪。冬天的晚上很容易結(jié)冰。白雪下面全結(jié)一層薄薄的冰,很薄的一層,路過的人稍加不注意就會人仰馬翻。
不管天氣怎么樣,都不影響學(xué)生像往常一樣起早貪黑式的回家上學(xué)。雖然還在下雪,但是學(xué)生沒有退縮,反而熱情高漲,個個像撒歡一樣,又是蹦又是跳。男孩子還時不時調(diào)皮一下,在女生面前??幔@擺自己滑雪滑冰的技術(shù)精湛。雪真是世上最好的東西,就像天使蒞臨人間一樣,把幸福的種子撒在大地上。學(xué)生的熱情被點(diǎn)燃,既興奮又高亢,激情四射,甚至能聽到學(xué)生的唱歌聲、口哨聲,一陣陣歡笑聲,搞的像是小人間一樣。林月和蘇梅兩個人走在路上,不由也跟著唱歌。兩人唱的《送別》,這是最后一節(jié)音樂課上一個老頭教的。老頭兒教音樂又教畫畫,駝肩背雙手走路。學(xué)生都叫他老頭,調(diào)皮搗蛋的學(xué)生還當(dāng)面這樣稱呼,故意讓老頭下不來臺。即使老頭聽到,也不生氣,只是嘿嘿一笑露出鑲著兩顆大金牙,剩余的牙幾乎掉光了。
雖然老頭看上去大概有六十歲的樣子,滿頭白發(fā),但關(guān)于老頭的一生終是個謎,學(xué)生還樂此不彼津津樂道,眾說紛紜。不管真假,但又一點(diǎn)肯定,老頭終身未娶。至于未娶的原因,那說法就多了,哪個真哪個假,誰也不知道。有說老頭年輕是個才子,可惜一輩子懷才不遇,窮困潦倒,連個媳婦也娶不起。有說老頭嗜酒如命,離開女人行,離開酒不行。有說老頭年輕時被女人騙光了所有家產(chǎn),被女人傷的透透的,就對女人恨之入骨心灰意冷,不再娶老婆。老頭是個才子,確實(shí)名副其實(shí)。老頭會寫一手漂亮的毛筆字,拉二胡、吹笛子、畫畫,唱歌,還會背詩寫詩,沒有不會的。這要是放在古代,絕對是個大才子。學(xué)??紤]到老頭是縣上遠(yuǎn)近聞名的音樂和畫畫高手才決定聘請當(dāng)學(xué)校音樂和畫畫兩門課程老師。音樂和畫畫之前沒有這么課程,老頭是第一個教大家的這兩門課程的老師。全校只有這一個老師,每個班每周只有一節(jié)音樂課和畫畫課。全校每個年級有八個班,總共有三個年級足夠他忙的焦頭爛額。蘇梅后來才知道蘇蘭蘇陽在學(xué)校里從沒學(xué)過音樂課和畫畫課。老頭教音樂只教唱歌,從不講樂理知識,老頭講畫畫從不講畫畫,直接在黑板上畫一個東西,讓學(xué)生跟著畫,有時拿個實(shí)物放在講桌上,讓學(xué)生自由畫,畫好畫壞,他都是笑著,偶爾會摸一摸學(xué)生的頭。不要小看這個動作,這個動作代表畫的畫入了他的眼,相當(dāng)于鼓勵。畫完畫,剩下時間,他讓學(xué)生自由活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在課堂上吵架斗毆,干什么都行。或許老頭明白,即使他再多么認(rèn)真教畫畫,這幫學(xué)生也教不出一個徐悲鴻。畢竟小地方教育出一個畫家堪比登天還難。
高三上學(xué)期一周一節(jié)音樂課畫畫課被停了,更有口頭禪學(xué)好數(shù)理化走遍全天下。
林月和蘇梅手挽著手唱著:“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fēng)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角半零落,一壺濁酒盡于歡,今宵別夢寒?!?p> “蘇梅你說那老頭為什么一輩子不結(jié)婚?”兩人唱完,林月挽著蘇梅胳膊問。
“或許他喜歡的人嫁給別人了,或許他最愛的那個人去了另外一個世界!”蘇梅不經(jīng)意的說。
“你是說死了?”林月驚訝地問。
林月一問,蘇梅才想起另一個世界的含義,想要否認(rèn),卻又不知道另一個世界是哪里,只好說:“應(yīng)該是吧,反正就是離他很遠(yuǎn)的地方,一個夠不著的地方。”
“如果真是那樣,那他挺可憐,多可憐的一個人??!活了一輩子,到頭來,無兒無女,多孤單??!就連死了,也沒人給他披麻戴孝,也沒人給他燒紙送錢?!?p> “說不定,他早就死了!”蘇梅聽完林月的話,不由感慨道。
“你看他都老的不成樣子了,還教我們音樂和畫畫。他哪是教我們音樂和畫畫,就是放羊嘛,讓我們自由的玩??上КF(xiàn)在音樂和畫畫都沒了,我們也不能在課堂上隨意玩了。別提課堂上玩,就連下課也沒時間玩了。大家都在比賽學(xué)習(xí),一不學(xué)習(xí),就會落下了。那句話怎么說的,學(xué)如逆水行舟,不進(jìn)則退?!绷衷驴跉饴犐先ビ行┦洹?p> “說真的,有時我挺佩服他,一個人竟然生活一輩子,看上去和身邊的人格格不入,真是個奇跡。有時我又覺得他很可憐,生個病也沒人在跟前端茶倒水噓寒問暖。”蘇梅說完不由對林月苦笑。蘇梅看不清林月的表情,只看見路上積雪反著光,看上去比往常的夜晚亮堂。
“聽說他再教半年就不來學(xué)校上課了?!?p> “啊!為什么?”
“我聽其他同學(xué)說他要退休,有一個年輕女老師替他的班?!?p> “那挺好的,正好他可以歇歇。”蘇梅說。
“好什么好?那樣他就沒有工資了,他也沒有退休金!恐怕又要回到以前的苦日子了?!?p> “你知道替他的那個年輕女老師是誰嗎?我敢打賭,你一定想不到!”
“是誰?”蘇梅瞬間被林月勾起好奇心。
“是校長的大女兒!聽說他大女兒讀的幼師。剛中專畢業(yè),可惜沒分配到好工作,分配的工作離家遠(yuǎn)不說,去了還不招人待見,專欺負(fù)她,讓她干又臟又累的活兒,搞了半天和專業(yè)也不對口,分配的工作也不是幼師。校長不忍心看她在外面一個人吃苦受罪,就四處托人找關(guān)系,想盡一切辦法才把她調(diào)來,把老天替了下來。誰讓老頭身后沒人,要怪只怪老頭命不好。剛過好日子沒幾天,就被……”
“照你這么說,老頭不就失業(yè)了?他靠什么活,無兒無女又什么干不了。校長真能狠的下心?!碧K梅不由擔(dān)心起老頭,本以為老頭熬出頭了,結(jié)果又回到以前的日子,真是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
“誰知道怎么安排老頭退休?反正我不喜歡校長大女兒,我見過她她刁鉆又刻薄,誰要是當(dāng)她的學(xué)生誰就倒霉一輩子,即使喜歡音樂課和畫畫課,因為是她教的,也會從喜歡變成不喜歡。
蘇梅心里頓時不是滋味,一陣苦澀涌上心頭,自言自語:“老頭……怪可憐!”
“雖然老頭不好好教我們畫畫,仔細(xì)想來,他人卻不壞。不管我們在課上怎么胡鬧瘋玩,他都嘿嘿一樂。我第一次發(fā)覺老頭挺好的。雖然他教的我們東西不多,對我們來說,也沒什么用處,可我心里挺不愿意他離開,覺得他挺可憐的。其實(shí)他是一位好老師?!?p> 蘇梅沉默,不由想起老頭的音樂課和畫畫課是她們最簡單快樂的課堂。每天學(xué)業(yè)那么繁重,卻能在老頭課堂上隨意放松,想睡覺就睡覺,想發(fā)呆就發(fā)呆,想開小差就開小差,再也沒有那么多條條框框課堂紀(jì)律束縛。
蘇梅正想著,一不小心腳一滑,往前一趴摔了一跤,疼得她鉆心的疼,不自覺疼眼里泛著淚花。林月急忙扶起蘇梅,蘇梅的左腿膝蓋疼得不敢動。蘇梅不能走路了。林月沒辦法,只好留下蘇梅回家去叫林父開車接蘇梅。蘇梅站在不起眼的路邊靜等林父和林月回來。
學(xué)生越來越少,蘇梅心里開始著急起來。正當(dāng)蘇梅望著林月來時路方向時,車前明亮的燈刺的蘇梅睜不開眼睛。蘇梅只好用手擋在額頭,猜到那輛車不是林家的車。車子從蘇梅身旁駛過,蘇梅往后退,來不及站穩(wěn)又蹲在雪地上。幸好蘇梅穿的厚,雖然屁股疼,但比磕著膝蓋好多了。沒過一會兒又駛來一輛車,蘇梅心想這條路怎么這么多小車,之前也沒見過這條路如此受歡迎,正想著車停在不遠(yuǎn)處,從車上走下來一人。由于逆光,蘇梅看不清來人是誰,心里直突突的跳,心想不會遇到壞人了吧。蘇梅越想越害怕,試了試左腿一點(diǎn)也無法動彈。來人越來越近,蘇梅努力搜索地面,準(zhǔn)備找個棍子石頭磚頭什么的,用來防身。
“是蘇梅嗎?”一個男人朝著蘇梅喊起來。
蘇梅才抬起頭,望向來人一眼,看不太清,心想那人肯定認(rèn)錯了。那人不確定的又朝著蘇梅喊:“蘇梅嗎?是你嗎?”蘇梅不知道來人是誰,除了身邊林父開著小車,再也想不到還有誰。蘇梅想躲沒法躲,又沒地躲,一時猶豫不定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我是賈斯汀,蘇梅,是你嗎?”
蘇梅這才放下戒備沖著來人,說:“賈斯汀老師是我,我是蘇梅?!碧K梅說完,眼淚就流了出來,剛才真的嚇?biāo)浪恕?p> “蘇梅!”
蘇梅聽見賈斯汀的聲音越來越近,心里才放下一塊石頭,賈斯汀走到蘇梅身旁驚訝地問:“蘇梅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蘇梅難為情地說:“我不小心摔倒磕著膝蓋了,走不成路?!辟Z斯汀看蘇梅頭上衣服上都是雪花,上前給蘇梅打掉雪花說:“我送你回家!”賈斯汀說完就扶著蘇梅,蘇梅臉紅的說:“賈斯汀老師,我的左腿不能動了?!辟Z斯汀問:“你在這多久了?”蘇梅低著頭說:“半個小時了?!辟Z斯汀看了看附近,路上沒有一人,于是半蹲在蘇梅面前說:“我背你吧,你這樣也不是辦法?!碧K梅更加覺得難為情,支支吾吾說:“這怎么可以,賈斯汀老師!林月去叫人了,已經(jīng)走了有一段時間,用不了多久就到了?!辟Z斯汀拍了拍蘇梅肩膀說:“你想在這凍死?你想凍死,我就什么也不管?!碧K梅聽出來賈斯汀生氣,急忙說:“老師,怎么能讓您背我?”賈斯汀站起來,轉(zhuǎn)過身說:“那你說怎么辦,你是怕我背不動你,還是怕我再把你另一條腿摔斷?!碧K梅不敢看賈斯汀,雖然看了也看不清,但還是能感覺到賈斯汀的威嚴(yán),說:“您是鋼琴家?!辟Z斯汀感覺蘇梅局促不安,明白蘇梅顧慮,說:“是人重要還是名譽(yù)重要?”蘇梅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說。賈斯汀說:“你再不走,一會兒就更沒辦法走了?!辟Z斯汀說完又拍了拍蘇梅身上的雪,把自己的帽子戴到蘇梅頭上,摘下圍巾給蘇梅系上,說:“下這么大的雪,不好好在學(xué)校呆著,亂跑什么。幸虧遇到我,要是遇到壞人怎么辦?”蘇梅被賈斯汀說的臉一陣熱一陣?yán)?,不知道說什么好。賈斯汀說完,半蹲下去,說:“我背你,送你回家!”蘇梅不好再拒絕賈斯汀的好意,只好趴在賈斯汀背上。賈斯汀慢慢背著蘇梅到車前。
蘇梅趴在賈斯汀背上不敢動,生怕自己一動賈斯汀就會滑倒?!百Z斯汀老師,我是不是太重了?您放我下來吧,反正前面就到了,走不了幾步?!碧K梅看著前方不遠(yuǎn)處的車,雙手始終不知道該怎么放,本想摟住賈斯汀脖子,又擔(dān)心賈斯汀以為自己對他不敬重,不這樣的話又擔(dān)心自己摔下去。賈斯汀說:“摟緊了,摔下去,我可不管。”蘇梅只好緊緊摟著賈斯汀脖子,仿佛那是蘇梅一根救命稻草。
蘇梅不知為什么,心里酸酸的,熱淚盈眶。蘇梅心里默默祈禱,期望趕快走到車前。蘇梅用一只手把賈斯汀戴在自己頭上的帽子又放到賈斯汀頭上,說:“賈斯汀老師,謝謝您?!辟Z斯汀說:“你怎么這么不聽話?讓你戴你就戴著吧,怎么那么多事?!碧K梅心里暖暖地說:“您已經(jīng)幫我很大的忙了,我都不知該怎么感謝您了?”賈斯汀說:“蘇梅你要是真心感謝我,就當(dāng)我的學(xué)生。我教你彈琴教你作曲?!碧K梅不知是喜是悲,喜過頭就是悲,悲過頭就是喜,悲喜交加,說:“老師您看我是那顆苗子嗎?我有您說的那么好嗎?”賈斯汀說:“我說你能成你就能成,你放心,我對你有信心,你也要對自己有信心。蘇梅再也忍不住,眼淚就流下來了,不知是被賈斯汀的這番話感動還是賈斯汀幫了自己脫離險境。之前蘇梅每次出事,都是林父第一時間出現(xiàn)?,F(xiàn)在竟然是見面沒幾次的賈斯汀把她救了,而且還自愿降低自己身份。
本來五分鐘的路程,由于下雪路滑,走了十多分鐘。賈斯汀把蘇梅放在后排,打開門扶著蘇梅讓蘇梅半躺著左腿完全伸開,腿剛剛可以伸開。隨后,賈斯汀又坐到駕駛員位置說:“蘇梅你給我指路往哪個方向拐彎,我送你回家。”蘇梅這才想起來說:“萬一林月他們來了,在這找不到我,又該著急擔(dān)心了。”賈斯汀說:“你認(rèn)識她們的車嗎?”蘇梅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認(rèn)識是認(rèn)識,但大黑夜的不確定能認(rèn)出來?!?p> 賈斯汀思考片刻說:“也不能在這死守著,我先送你回家,你到家了我再給他們打電話。你得趕緊看醫(yī)生治病,別錯過最佳治療期?!?p> 蘇梅不知道該怎么辦,一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脖子上還系著賈斯汀的圍脖。圍脖上鋪滿白雪,看上去那么動人。賈斯汀看蘇梅不說話就發(fā)動車子,說:“直走嗎?”
“是?!碧K梅這才抬起頭看著車窗外的路,心里默念我一定要認(rèn)出那輛車,一定要認(rèn)出。沒多久,前面出現(xiàn)一個十字路口,賈斯汀問蘇梅往前走,蘇梅說往左拐。賈斯汀正往左拐時對面迎來一輛黑色小車,仿佛要去蘇梅來時的方向。由于路面比較狹窄,對面小車先停下來。蘇梅隱隱約約看到林月和林父,但又看不清,又不能確定是不是他兩,但又擔(dān)心錯過,自己心里盤算到林月去這么久該來了,心一橫管它三七二十一,沖著窗外喊:“小月!”蘇梅大喊三遍。賈斯汀剛想問蘇梅是不是認(rèn)出來是林家的車,只見對面走下來拿手電筒一個人。蘇梅一看是林父,急忙對賈斯汀說:“是林月他們。”說完,就沖著外面又喊了一聲小月。那人拿著手電筒敲了敲車窗,賈斯汀打開車窗。那人疑惑的看了幾眼賈斯汀,說:“蘇梅,是你嗎?”說完,往車?yán)锍蛄顺颉LK梅說:“林叔叔!我在這里!”林父一聽是蘇梅就要往后座去。
“冬子!”賈斯汀喊到。
林冬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以為自己聽錯了,愣在原地,遲疑幾秒,反應(yīng)過來后,轉(zhuǎn)身走到駕駛員車窗外,拿著手電筒往賈斯汀臉上照了照,還是不敢認(rèn),說:“您是……?我們認(rèn)識嗎?”賈斯汀笑著說:“貴人多忘事,我是歐陽志杰。”林父以為自己出現(xiàn)幻覺,耳朵聽錯了,冷笑道:“你冒充別人能不能像點(diǎn),歐陽志杰怎么會在這兒,他在美國紐約,聽清楚是美國的紐約,你個騙子,吹牛不打草稿!是不是吹牛不用上稅?”林冬說完,就往車后排走。
“冬子,我是歐陽,你愛人是湘秀。我們?nèi)齻€人都是同學(xué)。我上學(xué)那會,經(jīng)常彈鋼琴,后來我就去了美國,一去二十年,再也沒回來?!睔W陽志杰邊下車邊說。
“你個王八蛋,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還以為你死在美國,再也不回來!”林冬說完,轉(zhuǎn)回身往歐陽肩上一拳。歐陽伸出右手,笑著說:“冬子,你還好嗎?”林冬雙手握住歐陽,說:“歡迎回家,歐陽!”兩人哈哈一笑。蘇梅坐在車?yán)锟床欢畠扇耸裁匆馑?。林月和蘇梅一樣,看上去也很吃驚。沒想到,賈斯汀不僅認(rèn)識林母,還認(rèn)識林父。更想不到的是,兩人竟以這種方式,在這種場景下重逢。兩人不由相視一笑,像是一笑泯恩仇。雖然兩人誰也看不請對方的表情,但此時兩人的心情必定是五味雜陳。賈斯汀笑著說:“蘇梅在我車上,別讓她來回倒車,我把她直接送到家。”林父笑著說:“那也行,我在前面帶路,你在后面跟著?!辟Z斯汀說好。林父敲了敲蘇梅位置的車窗,蘇梅搖下車窗。林父問:“怎么樣?疼的厲害嗎?還能堅持嗎?”林父說完,又用手電筒照了照蘇梅的腿,見蘇梅的腿伸的直直地,說:“再忍忍,到家就帶你去看醫(yī)生?!碧K梅說:“不動就不疼,一動就疼?!绷指刚f:“馬上到家,蘇梅別害怕!”蘇梅說知道了。
說完,林父就回自己的車上,在前面開車,給緊跟后面的賈斯汀帶路。林母知道蘇梅受傷本要跟著一起去,林父讓她在家里等著,不讓跟著一起去。林母在家等的著急,便打傘站在胡同口,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兩輛車,一前一后朝林母駛來。
林母認(rèn)出前面的那輛車是林父的車,懸著的心總算踏實(shí)了。林父停在林母面前搖下車窗說:“蘇梅好像骨折了,你回家吧,我?guī)リP(guān)海那看一下。說完林父又林月說:“你陪你媽回家吧,小月!”林父說:“湘秀,歐陽回來了?!绷帜笡]想到林父知道歐陽回來,擔(dān)心林父知道歐陽私底下找過她,臉上閃過一絲慌張,還好在林月下車時,林父往只顧看林月有沒有下車,沒有注意到林母表情。林父見林月下車后,又對林母說:“半道上碰見蘇梅坐在歐陽車上,也沒來得及細(xì)問。他車就在后面?!绷指赶萝嚭笸竺娴能囎呷?。林母站在原地不動,一時不知如何處理前任和現(xiàn)任的微妙關(guān)系。
林父本不想再麻煩歐陽,想把蘇梅接到自己車上,讓歐陽早些回去。沒想到,歐陽也很擔(dān)心蘇梅,說:“醫(yī)院在哪兒,我送她,別來回折騰這個孩子,讓她再受不必要的罪?!绷指敢姎W陽說的有道理,說:“那也行,我領(lǐng)路?!睔W陽說:“上車吧!”上車之前,林父讓林母回去,說他要去送蘇梅去看病,又把車停好,又叮囑林母回家等著,別在外面凍感冒了。
歐陽開車,林父坐在副駕駛上,蘇梅依舊坐在車后排。在林父指路下,距離不是很遠(yuǎn),大概十分鐘就到了。
到了地方后,蘇梅不敢動彈,林父一把橫抱蘇梅進(jìn)去,邊往院子里走邊喊:“老關(guān),快給這孩子看看!”歐陽停好車之后才進(jìn)去。林父帶蘇梅來的地方還是上次蘇梅突發(fā)高燒看病的那戶人家,這也是一個小院,只不過這次蘇梅見的是個男的。
“老關(guān),這孩子怎么樣,嚴(yán)不嚴(yán)重?”林父在一旁著急的問。
“別急,我看看!”關(guān)醫(yī)生說著就動手仔細(xì)檢查蘇梅的腿,發(fā)現(xiàn)蘇梅骨折需要打石膏。幸好蘇梅沒有來回走動,要不然真不好恢復(fù)。關(guān)醫(yī)生當(dāng)場動手給蘇梅接骨頭打石膏。
“這是我哥們關(guān)海,他家三代大夫,包治百病?!绷指赶驓W陽介紹到。歐陽和關(guān)海兩人相視一笑。蘇梅以為接骨頭需要很長時間,沒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就接好了。關(guān)海最后叮囑蘇梅回去躺著靜養(yǎng)三個月。林父一聽蘇梅沒什么大礙,這才放心。林父橫抱蘇梅回到車?yán)?,歐陽在一旁幫忙開車門,三人還像來時那樣坐在車?yán)铩?p> 蘇梅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被男人背被男人抱。今晚她的心就像坐空中火車,一會兒高一會兒低,自始至終不敢看林父。
歐陽看著林父橫抱蘇梅欲言欲止,一時也沒看明白,蘇梅和林父究竟什么關(guān)系。不過歐陽看著蘇梅和林父幾分相似,便笑著問:“蘇梅你家里都有哪些人?”蘇梅不明白歐陽為何這樣問,說:“我爸我媽我弟我妹?!睔W陽笑著說:“蘇梅你特別像我的一個老朋友,你不說你爸媽的名字我還以為你是他女兒。”歐陽還想說下去,卻被林父打斷,林父笑著說:“歐陽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也不提前打聲招呼,我和湘秀也好為你接風(fēng)洗塵?;貋聿徽f一聲,太不夠意思了?!睔W陽才知道林母沒有告訴他自己回來,笑著說:“還不是沒來得及,哪天你和湘秀有時間,我做東賠罪?!绷指感χf:“謝謝你,歐陽。蘇梅這次多虧了你。”歐陽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的林冬笑著說:“謝什么,全都趕巧了。我想換做任何一個人從哪兒經(jīng)過,都不會坐視不理?!绷指感α诵Σ徽f話。
雪天路滑,歐陽開的有些慢。歐陽問:“冬子,你和湘秀還好嗎?”林冬雖然娶了湘秀,但還是對眼前這個男人真心喜歡不起來。歐陽去了美國,千不該萬不該一聲不響把湘秀扔在一邊,不管不問,枉費(fèi)湘秀等他這么多年,白搭湘秀一片真心實(shí)意。
“我們很好,你呢?怎么從美國回來了?這么些年也不回家看看,也不來封信,大家都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想當(dāng)年,有多少姑娘的心為你碎了一地。林父說完意味深長的對著歐陽一笑,猶如笑里藏刀。明面上是夸獎歐陽,實(shí)際在諷刺歐陽不知憐香惜玉,不懂珍惜,話里話外都在罵歐陽負(fù)心漢。
“呵呵。我也是身不由己,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我回來了,你也娶不到湘秀,湘秀也不會嫁給你。大家都知道當(dāng)年我和湘秀才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shè)一對。我不去美國,你怎么會有機(jī)會?”歐陽雖然是笑著說,但話聽上去比林父的更狠毒,句句像是刺在林父心口上。言外之意,如果他不去美國,怎么會輪到他娶湘秀。
林父笑道:“經(jīng)你這樣說,我還真得感謝你去美國。我們是窮人家的孩子,窮人家孩子早當(dāng)家,早早就得養(yǎng)家糊口。我們哪能這么不自量力和公子哥比。人家公子哥怎么會看上我們窮人家粗手粗腳的孩子,還是自己照照鏡子吧,省得被人笑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p> 歐陽聽完大笑起來,心卻是苦的,不管他說什么,就算能言善辯,巧舌如簧,輸了就是輸了。只能說他和湘秀輸給了現(xiàn)實(shí),被現(xiàn)實(shí)打敗了,被活生生拆散了。哪怕他多堅持一下,多爭取一下,或許就是另外一個結(jié)果。他和湘秀就會有一個家庭,成為人人羨慕的恩愛夫妻。
林父頓時覺得自己得了便宜又賣乖,心里還是有些對不住歐陽,剛才說話有些過分了,可一想到歐陽當(dāng)著蘇梅那樣說自己,他心里又得到平衡。林父故意想看歐陽的笑話,問:“你還是一個人?”
歐陽笑了笑說:“一直一個人?!?p> 林父震驚地問:“你怎么不找一個,憑你的條件,什么樣的找不到。老大不小的了,別拖著了?!绷指搁_始是幸災(zāi)樂禍地心態(tài),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自己是小看了歐陽。
歐陽笑著說:“確實(shí)老大不小了?!?p> “這幾年,我現(xiàn)在和湘秀都有白頭發(fā)了。”林父說完不由笑了。
“你和湘秀都沒怎么變,還是老樣子??匆娔銈兩钸@么幸福,我替你們高興?!睔W陽一想起湘秀冒著雪,在外面等林父回家,心頭就莫名的一陣難受。
林父有些于心不忍,實(shí)話實(shí)說:“謝謝你歐陽,我沒想到你會這么大度祝福我們。說實(shí)話,如果不是湘秀母親突然得了一場大病,急需肩膀依靠,我倆也不會走到今天。我和湘秀兩人經(jīng)歷不少風(fēng)雨,該吃的苦都吃了,不該吃的苦也吃了?,F(xiàn)在日子好了,我們兩個也算熬出頭了。仔細(xì)想來,那段日子雖然苦,卻一點(diǎn)也不覺得苦,相反,說不出的一種甜蜜。我倆回想起那段日子,雖然很難過,但也很欣慰??嚯y成全了我們,讓我們走的更近,更加團(tuán)結(jié)。兩個人擰成一股繩變成一條心,不知不覺,日子越來越好,工作越來越順?!?p> 歐陽聽完心里很不是滋味,林冬說的這番話是真的酸到他了,徹徹底底酸到他心里去了。
林父見歐陽不說話,只好說:“歐陽哪天咱們哥倆好好喝幾盅,你也給我講講你的事情?!?p> “好!不醉不歸!”歐陽笑著說。
“不醉不歸!”
蘇梅坐在后排,大氣不敢出一下。雖然她聽不太懂林父和賈斯汀兩人對話,但仍能聽出一個重要信息,如果沒錯的話,林父和賈斯汀年輕時情敵。林父,林母,賈斯汀三人都年輕時都認(rèn)識。
到了林家胡同口。林父要抱著蘇梅下來。歐陽堅持把車開到林家門口,林父也不好說什么。歐陽把車開到林家門口后,林父下車就沖著院子大喊:“湘秀!”這邊歐陽前后幫忙,林父把蘇梅從車?yán)锉С鰜?。那邊林母和林月就出來了。林父橫抱著蘇梅直奔屋里,林月見狀急忙掀開棉簾。歐陽見林父抱著蘇梅進(jìn)去,站在車門前說:“湘秀,你回吧。穿的這么少,別感冒了。”歐陽說完就打開車門,鉆進(jìn)車中。林母說:“杰哥你不進(jìn)屋坐一坐?”歐陽低頭苦笑后,抬起頭看著站在風(fēng)雪中的林母,嘴角浮起笑意,說:“不了,太晚了,你們早點(diǎn)休息?!睔W陽說完就鉆進(jìn)車?yán)?。林母還想說什么,歐陽已經(jīng)開車走了。
從車后視鏡里,歐陽看到湘秀站在門口,久久未離去。歐陽的心就像被針扎了一次又一次,扎的他遍體鱗傷。歐陽不知何時不知為何眼里噙滿淚水,淚水順著臉頰流到手上、方向盤上。當(dāng)歐陽看到林冬和湘秀站在一起時,他還有勇氣爭取湘秀??僧?dāng)林冬告訴他們兩人共同經(jīng)歷風(fēng)雨時,歐陽心中已然明了,這輩子湘秀和他徹底沒有一絲一線的可能。歐陽和湘秀再也無法回到過去,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最想見到的人,也是最牽掛的人,可他再也沒有理由站在她身邊。歐陽對著遠(yuǎn)去的湘秀,難受的心里說不出一句話。
林父把蘇梅安頓好后便讓林月去睡了,林母雖然擔(dān)心蘇梅,不免說幾句埋怨蘇梅不聽話。蘇梅本來內(nèi)心就不安滿是自責(zé),林母幾句話,一夜沒睡好,鋼琴也沒彈。林父擔(dān)心蘇梅聽見林母的話,心里難受,急忙拉著林母會自己房間。
“湘秀你小聲點(diǎn)兒,蘇梅都聽到了。”
“你為什么這么護(hù)著她,她做錯事了,我不能說她幾句?馬上高考,她到底還想不想考大學(xué)?我回來的時候?qū)iT叮囑她和林月不讓她倆回家。還好是骨折,萬一……不說了,一說一肚子氣?!?p> 林父知道林母是為了蘇梅好,推著林母讓林母坐在床沿上說:“湘秀,你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為蘇梅好,還不讓蘇梅念你的好,說你什么好呢?”
“本來就是,幸好她已經(jīng)參加藝術(shù)招生考試。要是在這之前,還怎么考試?你說我能不生氣嗎?這么關(guān)鍵,這不是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我看蘇梅每次都很理智,想不明白,偏偏這節(jié)骨眼上失去理智?”
林飛不說話,知道越是替蘇梅說話林母越生氣。林父一邊脫衣服,一邊換睡衣,躺在床上說:“湘秀,你準(zhǔn)備一晚上不睡了?”
“你先睡吧,我睡不著。”林母生氣地說。
林父從床上下來走到林母身邊,把睡衣拿到林母面前說:“別生氣了,氣大傷身,快換上,睡吧!”
“你先睡吧,我不困?!绷帜刚f著就要出去。
“你要干嘛?蘇梅和林月都睡了?!绷指赣X得林母過頭了。
“沒什么,我就是不困,你睡吧?!绷帜刚f完關(guān)上門,出去了。
原來林母站在外面看下雪,林父拿著一件羽絨服給林母被上,林母回頭一看是林父。林父知道林母今天晚上生氣原因。雖然林母不說,但林父也不是傻子,心里明鏡似的清。說:“回屋吧!別感冒了!”林父說完轉(zhuǎn)身就往屋里走。
“冬子,你能陪我看一會兒下雪嗎?”林母忽然叫住林父。
林父站在林母身旁,林母依偎在林父肩膀上說:“謝謝你冬子,讓我有個溫暖的家,有個厚實(shí)的肩膀依靠?!绷指杆坪跣挠兴|,把林母擁入懷中,說:“湘秀我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愿意,我會一直讓你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愿意做你堅實(shí)的后盾。”
“冬子!”林母望著飄舞的雪,輕聲說道:“一晃二十年過去了,不知不覺,我們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p> “二十年?。∪松袔讉€二十年!時間如流水,一去不復(fù)返!”林父抱著懷中的人想起以往兩人共同經(jīng)歷的風(fēng)雨,不免心酸起來。如果真的讓他放棄林母,哪怕給他一千萬一個億,他也不愿意??蔀榱讼嫘阈腋#麜掏锤類?,但他做不到那么大度的送去祝福。他看不了那樣的場景,也受不了那樣的刺激。
林母緊緊依偎在林父懷中。
“湘秀如果你還放不下歐陽,我會成全你兩。畢竟歐陽人也不錯,而且還那么成功。有多少人做夢都想嫁給他,所以我能理解,也知道自己比不過他。別說是別的女人,就說我要是個女人,恐怕我也會對他動心吧!輸給他,我心服口服!只要你過的好,和誰過都不重要!”
“胡說什么!”林母頓時沒有了賞雪的雅興,推開林父說:“你自己看吧!”說完就進(jìn)了房間。
“我說的是真心話!”林父跟進(jìn)去。
“你再胡說就睡大街,凍死你我也不管?!绷帜干鷼獾卣f。
林母脫下衣服,躺床上,蓋上被子,林父走到床前把外套脫了鉆進(jìn)被子里,把燈關(guān)了。
“你別動我!”林母生氣的說。
林母越掙扎,林父越來勁,兩人像杠上了。林父抱住林母就不松手,說:“我錯了!”
“錯哪兒了?”
“不該說傷夫妻情分的話?!?p> “以后還說不說了”
“不說了?!?p> 林母這才安靜,任憑林父抱著。沒過多久,林母便聽見耳邊酣睡聲。林母不由一陣失落,不由感嘆到,世間的夫妻恐怕都這樣。有情人終難成眷屬。過日子可不就是這樣,這樣一想林母豁然開朗,不由苦笑自己太傻太較真。林母想到此聽著林父酣睡聲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