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輝和那批逃跑的偷獵者是從西邊進山的,而我們是從南邊繞過來的。從地形上看,我們的路程比較遠,但是我們用的是車,而陳輝那幫人要徒步穿越幾十公里的距離,才能到達這片山脈。我估算了一下,在最順利的情況下,他到達這片山脈的時間也得在明天或者后天。
要等等看嗎?
可是,陳輝未必知道我在哪里等著他,這片山脈里手機根本就沒有信號,就算有,我也聯(lián)系不上他。
而且,這排木筏也讓我感到可疑。
我問于福海:“你們這七個人中,有兩個人沒有找到尸體對吧?”
其中一個人是一個年輕的女博士,另一個是個男人,之前我們還懷疑是羅玉堂,但羅玉堂的尸體已經(jīng)火化了,所以只能排除他。因為有一個人的尸體被野獸啃得面目全非,所以這個失蹤的男人的身份就不能確定。
“沒錯,你是說……”于福海盯著河里散架的木筏,說道:“他們還活著?這排木筏是他們制作的?”
如果他們被困在某個地方,這倒是有可能的事。
我轉向張庸,想問問他山澗上游的伏流距離有多遠,可還沒問出口,我就看到張庸的臉色變得非常蒼白,迅速把頭轉向對岸。
我問道:“怎么了?”
張庸走上岸:“該走了?!?p> “走?”我道:“這黑燈瞎火的在山里闖蕩可不安全,咱們最好找個地方過了今晚再說?!?p> 張庸指了指黑熊尸體的方向,道:“狼要來了?!?p> 我不服氣:“你怎么知道狼……”
“嗷嗚”
我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遠遠的傳來一聲滲人的叫聲,一下子腿就有點哆嗦,剛從黑熊的襲擊下死里逃生,還沒喘口氣兒就又遇上狼了?
我剛想說話,張庸又做了禁聲的手勢,小聲道:“那只熊足夠當它們的食物,咱們悄悄的走,它們不會追上來?!?p> 我躡手躡腳的跟上張庸:“往哪走?”
張庸指了指山澗上游:“你們不是要找伏流么?”
聽他話里的意思,我就感覺,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樣,想想,既然他是陳輝找來的,又肯來這種地方,那么他知道的一定不會少,只是不知道陳輝會許諾給他什么好處,又或者,他另有目的?
還是我太多疑了?
我晃了晃腦袋搖掉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法,還是躲掉狼要緊。
我跟于福海默默地跟在他身后,順著山澗偷偷摸摸地走了很長時間。沿路上,山澗幾乎沒有深的地方,寬度也不足以毫無阻礙的沖下一排木筏,想來那排木筏是在雨季發(fā)大水的時候被沖到那個位置的。
夜晚的山林潮氣非常重。我的鞋子褲腿都已經(jīng)濕了,連衣服都潮乎乎的,直到走到筋疲力竭,我看了看表,已經(jīng)到晚上九點了。這么長的時間,應該已經(jīng)脫離了狼群活動的范圍,我本想喊他們歇歇,還沒開口,就聽張庸道:“到了?!?p> 我抬起頭,用手電一照,就看到前方有一個很大的積水坑,水坑前方是陡峭的山體,山體下,是一個低矮的溶洞。
于福海舒暢地呻吟了一聲,道:“小哥,你是不是有特異功能?。俊?p> 張庸困惑地看著他,他又道:“你剛才怎么知道狼來了?”
“那附近有狼的尖爪印。一到晚上,狼就會出來覓食,剛才那么大動靜,又死了一頭熊,狼聞到血腥味兒一定會往附近搜索?!?p> 我不得不服氣,原來是提前預測到了危險么?
“嘿,小老弟,你不是那個什么……探險家嗎?你這個探險家也不太行啊?!庇诟:S靡桓背爸S的口氣說道。
我臉有點燙,就說:“娛樂性質的探險家?!?p> “呦,這玩意還分娛樂和不娛樂的?”
我沒再搭理他,走到積水坑邊,往下照了照。流動地也相當緩慢,因為水很深,但卻很清澈,能一眼看到河底的砂石。
還有不少魚。
積水坑周圍沒有一點植被,全部是堆積的石頭,明顯是經(jīng)常漲水才形成的。
我本想去看看積水坑前面的溶洞,但天實在太黑了,也不知道積水坑中間的水有多深,就沒有下去。
張庸道:“在這里歇一晚吧?!?p> 只能這么辦了。
我和于福海支起帳篷,拿出來現(xiàn)成的食物,這些食物我和于福海吃個三五天不成問題,但是途中加一個人進來,就顯得不怎么夠了。我們遇見張庸的時候,他身上除了一把特別長的刀之外,什么都沒有。
暫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準備叫張庸過來吃點東西,一轉頭卻發(fā)現(xiàn)他不知道跑哪去了,我支著手電照了一圈,才發(fā)現(xiàn),張庸正蹲在積水坑前方溶洞上陡峭的石頭里,有點遠看不真切,以至于跟個幽靈似得。
積水坑周圍全都是聳立的巨石,他是怎么上去的?
我正想著,就見他一頭扎進積水坑里,消失了一會兒才露出頭,快速地游了回來。
我問道:“你不冷嗎?”
他沒有說話,從水里一點點走出來,岸邊的石頭無比濕滑,我正準備去接他,卻見他漸漸從水里浮出的手上,攥著什么東西。
那東西剛有一點露出水面,圓了咕咚的像是個石頭,當張庸繼續(xù)往岸上走,把手里的東西拖出水,我才發(fā)現(xiàn)那竟然是一個人類的頭骨!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震驚地看著張庸把頭骨往我們面前一扔,沉迷于烤雞的于福海冷不丁看見有個人類頭骨甩在面前,嚇的一個激靈跳了起來,緊接著就彎著腰用力捶背,顯然是噎著了。
“河里找到的?!睆堄沟溃骸笆遣皇悄銈冋J識的人?”
于福海喝了半瓶水,終于把食物噎進了肚子里。他臉色蒼白地指著地上的頭骨,罵道:“誰他媽能從骨頭上辨認出長相??!”
河里的死人頭骨,是坐木筏從溶洞里穿越出來的人嗎?
果然穿越伏流就是死路一條啊。
我心里感慨著,嘴上忍不住說道:“死禿子你再看看。”
“滾!”
于福海罵了一聲,就鉆進了帳篷里。顯然看到這東西他的心情很不好。
就算無法確定到底是誰,只要心里產(chǎn)生“相識的人死去”這一念頭,無論是誰心情都不會好,除非你跟這個人有仇。
于福海嘴上不說,心里倒是挺矯情。
我站在岸邊一邊嚼餅干一邊默默地看著地上的頭骨,張庸從水里走出來,我把餅干扔過去一包,又把被于福海拽掉兩根雞腿的烤雞擺在我們倆面前,他看了看,默默地吃了起來。
我想問問他陳輝的事情,但不知道怎么開口,心想還是見到陳輝再說吧。于是我們兩個就這么看著死人的頭骨,吃完了食物。
我鉆進帳篷里去休息,讓他也進來,雖然三個人擠了點,但還是裝得下。他指著自己身上濕漉漉的衣服,擺手說不用,我也懶得管他,就進帳篷里睡了。
實際上,我還是有點不服氣。
第二天早上,我走出帳篷,見張庸在距離帳篷不遠的位置背對著我坐著,旁邊是一堆正在燃燒的木頭,火苗上還架著三條肥碩的魚。
這小子身子還是濕漉漉的。
我走過去想問問他是不是一夜沒睡,可走到他身后,我卻問不出口了。
在他身前,收拾出一塊平整的空地,空地上,正擺著一副缺這少那的人體骨架,而他手里正拿著一根像是肋骨的骨頭,擺在人體骨架的左邊,看了看又拿起來擺在右邊,最后頭也不回的問我:“秦向陽,這是左邊的還是右邊的?”
我就奇了怪了,他怎么知道是我?
“你這些……都是從水里撈出來的?”我忍不住問道。
“埋在溶洞下的砂石里,不過小骨頭都被沖走了,只能找回來這些。”他捧起骨架的盆骨,道:“從盆骨上來看死的人是一個男人?!?p> 我下意識地抬起頭。
在這過了一夜,可直到現(xiàn)在我才看清楚周圍的樣子。
寬闊的積水坑周圍是光禿禿的石頭,石頭外面是兩條郁郁蔥蔥的山脈,而溶洞就被夾在兩條山脈之間,從中間一條山體的腹部鉆出來。水面距離溶洞的頂部有大概一個人那么高,溶洞內部的石頭就像蜘蛛網(wǎng)一樣,再往里看,就漆黑一片了。
溶洞上的山體很陡峭,從溶洞到山頂這條線上,裸露著巖石,一點植被都沒有,兩邊卻長滿了植被完全看不到巖石,就像是一把劈入崇山峻嶺中的寬厚的刀,壓在了山澗上。
“沒有找到其他東西嗎?比如爛衣服爛褲子或者爛不掉的小掛件之類的?”
“沒有?!?p> 這時候,于福海也從帳篷里鉆了出來,走過來看著張庸擺出的人體骨架。他沒有問任何問題,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那句:“從盆骨上來看死的人是一個男人”他應該已經(jīng)聽到了。
“現(xiàn)烤的魚,這回我請你們?!睆堄怪钢鸲焉系聂~。
我隨手拿了一個,嘗了嘗還有咸味兒。莫名其妙地,我竟然想起了電視劇里的洪七公。
“你這咸味兒怎么來的?”
“鹽?!?p> 我看到他腳下擺著四樣東西,分別是一部手機、一罐鹽、一把刀、一只打火機。
我道:“來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你不帶些食物和水啥的嗎?還是已經(jīng)用光了?”
“我只需要這些?!?p> 他指著手機:“居家。”
又指向鹽:“旅行。”
再指向刀:“殺人。”
最后指向打火機:“放火?!?p> 他收回手,露出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必備良藥?!?p> 我竟然看不出來他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突然,一直沉默到現(xiàn)在的于福海張開了口:“我好像來過這里?!?p> 他指著溶洞上的山峰,一臉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