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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致之途

等待死亡的人,渴望活著的人

極致之途 剎那極致 4258 2020-08-14 23:24:44

  那閃耀的北半球夜空上的極光已然被漸漸升起的陽光掩蓋起來,這在荒漠戈壁上更加顯著。

  只是那些肆意揮灑在天空的華,依然還是在另一邊的黑暗中閃爍,這些東西已經(jīng)不被人類所關(guān)注了,許多人感嘆其美麗的同時也在警惕其未知的威脅,畢竟,那是來自拉美爾殘余下的人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

  不過已然有人去觸碰它,但卻毫無反應(yīng)。

  在月球上的卡諾好像已經(jīng)明白這些東西存在的意義,但正是如此才讓她在生命終結(jié)前的幾天感到極端的痛苦,那是難以言語的絕望,或許只有文明消亡才能夠與其相提并論。

  她一直被欺騙,即便她一直在欺騙其他人。

  人類智能從誕生的開始就獲得了人類難以企及的智慧和力量,這種是囊括許多方面的,然而也因此在他們的生命歷程中,任何一切都會深深鑲砌在那本就虛幻的靈魂中,直至死亡——趨光。

  被命運重錘的李振海不由自主的在感受到開擴者號脫離地球時那被恒古不變的引力拉扯和大氣層相摩擦?xí)r的震動,抗壓服擠壓著他的四肢,使其分散的血液流向他的頭腦。這使得卡諾真正意義上注視著他時,是看見一張年輕且充滿著理智的臉,擠壓的鮮血使得他的臉上呈現(xiàn)著些許通紅色,在上面流淌這他拼命掩飾的淚水。

  他感受到整個大腦嗡嗡作響,積壓在內(nèi)心深處的靈魂苦楚仿佛通過那聚會起來的血液匯聚在一起,被點燃,被燃燒,被他獨自祭奠起來。

  他現(xiàn)在能夠通過已經(jīng)模糊的雙眼看見沒有被碧藍(lán)和蒼白色的天空掩蓋的黑暗,隨著那黑暗逐漸占據(jù)屏幕內(nèi)面積的增大,他好像有些釋然,之前有些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緩起來,好似看見了他的未來,他的命運,就像那閃爍著些許在太陽光下微不可視的光芒上的宇宙一般。

  一切的回憶好像沉寂在那無比的黑暗之中。

  “或許一切的終點就在那里”他這樣想著。

  這時他好像充滿了力量,他知道這是因為抗壓服松開了他的四肢,使集中在他大腦的血液回流到它本就存在過的位置。

  即便如此他還是感到某些難以描述的東西在他的內(nèi)心中迸發(fā)。

  那些是積淀許久的余暉,或是對于自身的審視。

  他盡可能在無重力的環(huán)境下解開身上的枷鎖,使自己得到?jīng)]有阻礙的懸浮。這是和在模擬器中相似的感受,但是他深深的明白這和以往虛無截然不同,這里是真正自由的,毫無拘束的,在這時他擠壓的靈魂好似得到了解放。

  他想怒吼,他想哭泣,他想永遠(yuǎn)在這里塵眠,好忘卻那刻骨銘心的絕望。

  但他沒有,在卡諾的眼中,他那抑制住的意志就如同極光一般的存在,渺小但卻是這個世界上極少數(shù)能夠被卡諾敬重的人,在她生命歷程的最后幾天已經(jīng)明白,她應(yīng)該記得人太多了。

  那被他輕輕撫去的淚花依然懸浮在他揮灑的位置,被大氣壓強擠壓成圓珠狀,濺入到邊緣,沒人在乎。

  狹小的通道中卻蘊含著絕對的自由,而在遼闊的荒漠中卻只能夠感到囚籠下的窒息。

  “真是矛盾?!?p>  他在此刻想著。

  抓住潔白內(nèi)壁上的把手,推動著自己前往他的位置,那是相較于其他地方較小的艙室,一扇模塊化的密閉艙門,多個數(shù)控按鈕鑲砌在內(nèi)壁上,三個屏幕上顯示的是開擴者幾個關(guān)鍵區(qū)域上的情況和部分有關(guān)的數(shù)據(jù)。

  這些東西在現(xiàn)在擁有著卡諾的國聯(lián)反而只是三級控制措施,主要的工作還是交給卡諾進(jìn)行,但是他能夠控制一部分,就徹底斬斷這一切,伴隨著他一生的一切。

  一如既往的采用植入性耳機與伴隨著他后半生的人們交流,他不愿意在這最后去揭穿一切,希望就像平常一般就好。

  無知絕對不會是某種意義上的幸福,但卻是一種“常態(tài)”。

  他知道現(xiàn)在就是只能夠做的就是等待,等待著他的死亡,將要伴隨著他的死亡而中斷的掘月行動,這是國聯(lián)最后的選擇。他明白如果這次他成功了,那么國聯(lián)也很快就會因為一系列問題而瀕臨崩潰,最后回到那剛剛過去不久的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那種境地下。

  混亂且殘酷的時代將再次席卷全球,而且這次再也不會有人為了未來而選擇死亡了。

  他能夠預(yù)料到極端黑暗的結(jié)局,但是他并沒有停下手中的工作,由納米技術(shù)組成的腕表和一部分軀體是他能夠完成越級操控的唯一手段,畢竟這些開擴者上所采用的技術(shù)大部分都是來自于拉美爾的。

  而卡諾也曾經(jīng)是拉美爾的。

  在他離開被撕碎的溫室后,對于記憶中的的理解也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充實,他認(rèn)為可以使用這個詞來形容這個過程。

  現(xiàn)在他能夠毫無顧忌的對即將結(jié)束的時代做出一個總結(jié),一個他不愿意去面對的結(jié)局。

  因為如此,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即便他無數(shù)次對自己叩問,尋找他生命的意義。

  這是一場人類意志的抗?fàn)?,這是一場必死的選擇。

  不過這次做出選擇的不只是他一人,還有一直注視著他的卡諾。

  狹小的艙室中回蕩著他的心跳聲,這或許是他活著前唯一的證明,只不過只屬于他的時間很快被打破。

  “李振海,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能聽見我的聲音”卡諾透過他的耳機,對他說到。

  他感到身軀不由得發(fā)出的那顫抖,仿佛來自他的靈魂。這不僅僅只是恐懼,更摻雜著他一生的渴望,這份渴望已經(jīng)伴隨著他離家之后的時光。

  他知道,以他的學(xué)識和智慧和卡諾相比就像是如同塵埃般渺小,這種渺小是全方面的,無法改變的。

  至少他已經(jīng)沒有時間去改變了。

  “它們也想中斷這次行動,而且做得比你還要果斷。我并不完全清楚極光到底在最后做了什么,但我知道你和你身邊的人即將成為整個人類依然活著的人?!?p>  他有點愕然,但很快就回復(fù)了狀態(tài),他明白如果卡諾真正要去阻礙他的行為,那么在他登艦之前,甚至于加入這里時就能把他“蒸發(fā)?!碑吘箍ㄖZ在某種程度上把拉美爾對待生命的態(tài)度完美地繼承了下來。

  “森林已經(jīng)全部都告訴了我,我明白你絕對不會相信我,但你一定知道森林是誰,并且相信他。”

  他感覺卡諾那波瀾不驚的聲音有些變化,一種難以描述的感覺摻雜在其中,他能夠輕易地感受到那種感覺,因為他不久前就一直處于這種狀態(tài)——等待著死亡。

  “在四號艦上,被它們裝載了兩顆破片氫彈,一顆在艦首逃生倉中,一顆在艦尾的反應(yīng)爐冷卻液中。”

  他這時好像明白了什么,把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部刪除,那些東西是他在偽裝下的歲月中一點一滴匯聚而成的程序。

  他停下了手中的操作,望著發(fā)出潔白且柔的燈光,注視著卡諾。

  “去切斷這艘船的第十六號引擎連接器,在你能夠透過導(dǎo)航儀看見山居盆地的坐標(biāo)信號達(dá)到一千八百零點二時,這將犧牲掉你和四號艦上的所有人?!?p>  他不假思索喊出“包括你!”

  “是的,包括我,它們不會放過我的,不過我已經(jīng)完成了他們賦予我的使命,即便在我生命歷程的最后才知曉。”

  “為什么?!?p>  “因為我是人?!?p>  他在這時已經(jīng)無法抑制住內(nèi)心的刺痛,紛然而至的情感沖垮了這位已經(jīng)蒼老的人。

  他終于在這里,這時,宣泄著自己的情感,痛哭流涕。

  耳邊回蕩著卡諾最后的話語

  “我永遠(yuǎn)都不會原諒自己,但是至少我的生命在最后有了一些意義,這對我來說已經(jīng)是過分的奢侈了。

  最后,再見?!?p>  一天后,倫敦的一條普通街道上,種種災(zāi)難和戰(zhàn)爭的沖刷,使得這依然存在著記錄歷史的建筑,即便這些東西被周圍建造幾年的模塊化公路和懸架軌道填滿,依然無法沖刷其韻味。

  一位身穿著著厚重棕色大衣,如行尸走肉般游蕩著人行道上,不過,他走的有些急促。

  大街上零散的行人和些許路過的交通工具與他一樣,紛紛擾擾。

  全白的頭發(fā)上沾滿了雪花碎屑,披著厚重的大衣在點點雪花下越發(fā)的沉重。渾濁的瞳孔看了他最后看到的天空,昏暗的云朵下,灰白的雪花飄零。

  他走到一家老舊的酒吧,搖擺的身體撞開那扇充滿裂痕的木門。跌跌撞撞的靠在吧臺邊,伸手在口袋里摸尋著,過去了一會,掏出了十幾張皺巴巴的紙幣。對著年輕的酒保說“叫鮑爾出來,我想和他喝最后一次酒。”年輕的酒??礃幼诱J(rèn)識他,收下了他的紙幣,上面印著新國聯(lián)的標(biāo)志性建筑:位于阿拉斯加的聯(lián)合要塞。

  他走上通向二樓的木質(zhì)樓梯,幾分鐘后,一名頭發(fā)班白但看起了充滿精神的老人,走下了刻著古老痕跡的樓梯走到了他的面前。

  緩緩地說“時間到了吧,我還能做些什么?”

  “不了,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連卡諾也死了。”

  “卡諾?你難道不是十分痛恨它嗎?它可是不久前殺死了極光!”老人發(fā)出有些急促的疑問。

  “我們都是人,卡諾也是,都是為了人類,為了那虛無縹緲的未來。

  極光騙了所有的人,真是偉大的人啊——極光,你是想給我們盡可能完美的結(jié)局,可是我們不配啊!真的不配啊……”塔山仿佛在喃喃自語,聲音漸漸變小。

  他有些釋然,但很快就回復(fù)了平靜,就像逝去的波濤一樣,隨著潮汐又退回了海中,了無牽掛。

  “還有什么不甘的,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剩下的我什么都做不了??!”充滿皺紋的臉上涌上暴怒的潮紅,布滿青筋的手把拿起剛剛放到吧臺上的酒杯,用盡力量地向橡木地板摔去,破碎的玻璃映著昏黃的燈光與鮮紅的酒飛濺開來。

  老人往前兩步,用力抓住他的手,裸露的青筋更加突出,好似把力量傳遞到他的手中。

  “只剩下我了,只有我還在茍且偷生,那群畜生,那群貝爾多利的狗,我要它們死,它們必須死,我們?nèi)祟惡退鼈儽仨氈荒苡幸粋€存活,即便那要付出極大的代價,那些已經(jīng)無人愿意付出的代價。”

  塔山看向年輕人,稍微平復(fù)了情緒。拿出沙啞的聲音對剛剛被嚇到的年輕人說“你想成為他們嗎?”

  年輕人停下打掃的活,轉(zhuǎn)過頭,面向塔山。

  憔悴的面容上那不正常的潮紅漸漸消退,蒼老與剛毅并存的神態(tài)帶著些許渴望的神態(tài),深深地映在年輕人的記憶里。

  年輕人明白塔山指的是什么意思,不過,在那時,年輕人他猶豫了,因為知道當(dāng)中的意義而遲疑,成為人這是多么“沉重”,難以想象的沉重。

  過了許久,年輕人捏緊顫抖的雙手“我能嗎?先生?”

  “你能,因為你是人,一個人,但也不是一個人。我們?nèi)耸嵌嗝吹娜跣?,沒有強大的身體,沒有能和貝爾多利相比的智慧與知識,我們?nèi)嗽谶@宇宙中恍若塵埃般渺小,但是,我們?nèi)耸亲顝姷?,因為有他們,那些人推動著我們?nèi)祟悺6矣行?,用盡一切的運氣,與他們相遇,與他們相離。”

  塔山微微停頓了一下“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天堂,我希望那個天堂是完完全全由我們?nèi)祟惤ㄔO(shè)的,而里面,他們還在。

  如果世界存在著地獄,那必須把那里最殘忍的刑罰附加在我這顆屬于人類的靈魂上,這是對我最大的慰藉?!彼缴斐鲎笫趾莺莸卦以谀举|(zhì)板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充滿裂痕的手掌中間,一顆漆黑的珠子在燈光下更加漆黑。

  “記住了托比,為了人類活下去,以人姿態(tài)活著,記住了為了人類,我們要付出一切,因為我們是人,我們都是……人!”塔山衰老的身體漸漸崩潰,依托納米技術(shù)勉強活著的身體失去了支撐,帶著微笑,失去了生機。

  年輕人與老人急切的抱起了塔山的遺體,殘留的余溫記錄著塔山生命的存在于結(jié)束。沒有嘆息,沒有后悔,拉美爾的最后,最后一人滿足一切的離開。

  年輕人輕輕地?fù)炱鸬袈湓谟行┏睗竦哪镜匕迳系哪穷w漆黑的珠子,但在托比的眼中是那么偉大,那么清澈。他靜靜地望著那漸漸冷卻的尸體,眼淚無法抑制的涌出,那是無法抑制的情感,生為人類都擁有的意志將會不斷地傳承,不斷地超越。

  但是現(xiàn)在,他們所要面對的現(xiàn)實遠(yuǎn)遠(yuǎn)超過他們,那些勉強稱為人的生命與絕對的人也不愿回想起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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