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豐氏吧?!笔捦ㄕf道,見溫落點頭回應(yīng)后便繼續(xù)說,“那豐氏的豐末,你也知道吧。”
溫落思索,豐氏也是八大世家之一,但卻遠在墨脫,世人都說墨脫是離天最近的地方,而豐府更是建在一座長年積雪的雪山上,也是因此,每逢冬日大雪封山,豐氏便無法參與世家宴席。
如今豐氏的家主,名叫豐開崎,算來也是父輩的年紀,而豐末,正是豐開崎的嫡子。
“而當年,說是洛夫人紅杏出墻,與那豐末情投意合,后來洛夫人是難忍屈辱,才自縊的……”
見蕭忘川抿唇,不知如何開口,但聽到這,溫落便猜出來了,她厲聲道:“絕不可能,阿姐為人向來清白,絕不會做出那種事!”
“可當年他們都是這樣說的,洛夫人自縊后沒多久,豐末就出家做了和尚,當時議論了許久,豐開崎氣得吐了血,病了好一陣,后來此事才最終被列為禁忌。”蕭忘川見溫落憤懣地神情,她咬牙切齒,捏緊了拳頭,小聲問,“不過你為何懷疑洛夫人自縊是另有隱情?”
溫落眼神里只有氣憤,她狠狠咬牙道:“阿姐絕不會是那樣的女子,一定是有原因,我要見豐末,我要親口問他!”
蕭忘川連忙倒了一杯熱水讓溫落消消氣,說:“不是都說了墨脫如今大雪封山,如果要見豐末,怕是只能等到開春之時了?!?p> “當年阿姐自縊后給我留下了一封遺書,遺書中寫著是百家名門間那些人的陰謀逼她去死?!睖芈淠曋捦ǎ八园⒔闶潜槐频?,我一定要替她找到所有真相?!?p> “那些人?”蕭忘川皺眉,“哪些人?”
“我還不知道……”溫落有些落寞的垂眸,“先前洛憂泉從不允許我離開永嘉,更別說去各世家調(diào)查了,上次扶風,也是我第一次離開永嘉。”
蕭忘川點了點頭,他想起來溫落并非洛士誠的親生女兒,只是收養(yǎng)的義女,這身份在世家中,甚至連外戚都不如,因此不允許離開永嘉,也是情理之中。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蕭忘川問。
“因為你告訴我了很重要的線索?!睖芈淇聪蚴捦?。
“可是這些事,很多人都知道,只是你不知道?!笔捦ㄆ鋵嵅幻靼祝瑸楹我m著溫落,如果只是純粹因為溫落對余安羊感情深厚,那太難以說服了……
溫落自嘲地笑了笑,隨后輕聲說:“很多人都知道,卻只有你告訴我?!庇诖耍瑴芈渲皩κ捦ㄋ械慕娴?,都煙消云散了。
盡管不確定蕭忘川為何如此好心幫助自己,但至少,在某一程度上,可以說他們至少是同一條戰(zhàn)線的。但關(guān)于蕭忘川更多的,溫落依然在心里存有疑慮。
時間差不多了,溫落必須離開趕往蕭府,見蕭忘川并沒有準備動身的樣子,她問:“你不回蕭府嗎?”
蕭忘川拿起盤中的一塊糕點,咬了一口,搖頭道:“蕭濁竹從不讓我出面這樣的場合,溫姑娘昨日不應(yīng)該就看到了嗎?”
想到昨日的情形和蕭忘川說的話,溫落便明白了,她正準備告辭,蕭忘川就叫住了她:“勞煩溫姑娘將樓下的月痕喚上來?!边€未說完,看見溫落眼中即將閃過一絲嫌棄,他便連忙解釋,“不是,只是因為這一大桌子點心粥品,可不能浪費了不是嗎?”
溫落聳了聳肩,無所謂道:“與我無關(guān),蕭公子慢用?!?p> 蕭忘川等到溫落關(guān)門離開,很快就又等到了月痕,月痕行了禮后,才坐在桌前,她含笑道:“二公子與往日不同了?!?p> “有何不同?”蕭忘川挑眉。
“若換做平時,二公子可沒這樣好的耐性去解釋?!痹潞畚⑿χf,“可今日,二公子足足向溫姑娘解釋了三次。”
月痕說完便不再說話,她低頭優(yōu)雅地小口吃著點心,蕭忘川自個兒愣在座位上沉默,月痕心底卻情緒復(fù)雜,一餐無言,蕭忘川和月痕都不知道彼此心中的顧慮。
已過巳時,蕭府上下開始打理迎接客人的事務(wù)。
蕭濁竹一直派去監(jiān)視蕭忘川的人名為孟玥,她是蕭濁竹很器重的人,但蕭濁竹不知道的是,孟玥一直都對蕭忘川芳心暗許。
“忘川公子今日辰時便去了天上人間?!泵汐h按時向蕭濁竹匯報蕭忘川的行蹤。
“哼?!笔挐嶂褫p蔑地笑了一聲,“我這弟弟,倒是從來不會讓我失望。”說罷,他便又正色道,“前線的人來報,說楚氏的馬車已經(jīng)入了商洛的關(guān)門了,你都安排好了吧?!?p> 孟玥順從地點頭:“稟家主,都已經(jīng)安排妥當了,屆時,洛氏一行一定會與楚氏打照面的。”
蕭濁竹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倒要看看洛憂泉還能如何明哲保身。
已經(jīng)抵達蕭府的洛憂泉在府門前等候了一陣,終于,身邊的阿琴看見了溫落姍姍來遲的身影,對溫落大聲說:“小姐您可快些,里邊可都等著您的?!?p> 洛憂泉向阿琴示意她可以離開了,阿琴領(lǐng)會,福身行了個禮后,就離開了。
然后洛憂泉等到溫落到自己身邊,與她一同被蕭氏的門衛(wèi)領(lǐng)進了府,邊走邊問道:“你去哪里了。”
“去街上吃早點去了。”溫落答。
“客棧的早膳不合胃口?”洛憂泉又問。
溫落淡然地偏頭看了洛憂泉一眼,緩緩道:“不合。”
洛憂泉無奈作罷,他只是最后再三叮囑溫落,今日一定要緊跟他身邊,不得單獨行動。
約莫吃了半刻,洛憂泉抵達正廳的時候,竟聽見房間里有談?wù)摰穆曇?,洛憂泉心驚,忐忑不安地開了門,果然客座上已經(jīng)坐著一位玄衣公子。
溫落同時微怔,她記得,這位玄衣公子,就是楚氏的三公子,楚琛。
而楚琛,正與蕭濁竹在談笑風生,想到蕭氏與楚氏本應(yīng)是水火不容的局面,今日所見,溫落只感覺到虛偽。
“洛兄來遲了?!笔挐嶂裥Φ?,說話間他用余光打量著楚琛的神情,楚琛只是端起手邊的茶杯,低頭喝了一口茶水,并無波瀾。
但反觀洛憂泉,可就截然不同了,旁人甚至都能看出洛憂泉心里緊張,溫落了解洛憂泉,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大腦定是一片空白,但溫落,已然看出了蕭濁竹打的算盤。
洛憂泉當年為了安定,選擇站隊楚氏一派,楚氏也沒始亂終棄,對洛氏也是再三相護,如今蕭濁竹野心勃勃,早就不滿足于如今分庭抗禮的局勢,他想逼洛憂泉歸入蕭氏。
見一旁楚琛放下茶杯,蕭濁竹繼續(xù)對洛憂泉說:“昨日我可瞧了洛兄相贈的那套文房四寶,果然是天下一絕,是極好的?!?p> 溫落挑眉鄙夷地看著蕭濁竹,她知道蕭濁竹并沒有看那套文房四寶,因為若真看了就一定會發(fā)現(xiàn)被動過的跡象,而按照蕭濁竹愛刁難人的脾性,一定會大做文章刁難洛憂泉。
他說此話,不過是說給楚琛聽的。
楚琛終于開口,他不緊不慢地說:“不知洛家主,為何將今年詩會摘得頭籌而獲得的禮品,轉(zhuǎn)贈給蕭家主呢?”
楚琛的語氣風輕云淡并非由衷之言,他其實心里早就知道這是蕭濁竹對洛憂泉擺的一局,不過是想到蕭濁竹既然期待自己這樣問,他便這樣問了。
但洛憂泉本就膽小,因此聽見楚琛這樣問,便立即卻自亂了陣腳,他雙手不知該放到何處,手心冒著冷汗,用一雙探索的眼神望著楚琛,腦袋里一片混沌。
溫落將洛憂泉的神情盡收眼底,她心中直惱洛憂泉從小到大都是這脾性,遇事向來自己先恐懼了,于是,溫落只能一把將洛憂泉拉過身側(cè),平靜地看向楚琛。
“楚三公子,這文房四寶并非相贈,小女子的詩雖有幸被理昌法師相中,不過是小女子自認為自己詩才不如蕭二公子,所以才借此次走訪,只是小女子單純想向蕭二公子表達敬意罷了?!?p> 在場三人都很意外于溫落的舉措。
蕭濁竹一直認為溫落是在意這能為洛氏鑲金的詩會頭籌,而在當日成道詩會沒有出面,這種時候就更不會出面。
而洛憂泉,他知道溫落一開始的目的,只是意外于她會親自出面幫自己解困。
楚琛本還有幾份心情想看看蕭濁竹的好戲,正好借機能夠試探一下洛憂泉的心思,不過現(xiàn)在,他對眼前這個溫落,更感興趣了。
“好一個表達敬意,既然如此,那倒是洛家主處事有道?!背⌒α诵Γ瑢κ挐嶂裾f,“蕭家主,既然這浪尖兒上這兩位當局者都已冰釋前嫌,咱們這旁觀者又何苦攤這勁?”
“這倒是,八大世家能和睦相處,這本就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guī)矩?!甭迨蟿萘Ρ∪?,蕭濁竹本來也就只是想能夠讓楚氏對洛氏有些嫌隙,洛憂泉這種軟柿子呆在楚氏,自己能偶爾捏捏就可以了。
三人準備議事,溫落不宜在場,便先行離開了。
出了正廳,溫落松了口氣,她踱步走到了昨日與蕭忘川談話的小亭子,坐在石凳上發(fā)著愣,直到聽見了游廊那邊傳來漸近的嘈雜腳步聲回了神,溫落望向游廊,只見蕭忘川風風火火地出現(xiàn)在自己的視線里。
蕭忘川腳步輕快,臉上帶著笑容,他看見溫落坐在亭子里,便小步跑了過去,到了溫落跟前,欣然對溫落說:“溫姑娘怎么坐在這里?”
“家主們在議事,我不宜在場便出來了?!睖芈淙缡腔卮?,“這蕭府偌大,保不齊迷了路,索性也不四處閑逛了?!?p> “我聽說楚氏上訪了,便想著趕回來能與長姐敘敘舊。”蕭忘川說,“此時也正趕著去那邊,溫姑娘若實在無事,倒是可以去梅園看看紅梅?!?p> 說完,蕭忘川攔住一位路過的侍女,吩咐道:“你領(lǐng)著溫姑娘去梅園在接著做事?!?p> 侍女應(yīng)聲后,便候在一旁,蕭忘川笑了笑,對溫落道別:“溫姑娘且安心賞梅,我過會兒便去尋你?!?p> 溫落點頭回以淺笑,她欠身行了平禮,蕭忘川便揚了揚手就又風風火火走了,侍女向溫落行禮后,引她向著蕭府梅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