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月，契丹的使節(jié)耶律野和石抹光進了汴京。
皇帝在崇政殿接見了他們。按照規(guī)制，趙頊賞賜了他們些財物，又轉達了對兄弟之邦契丹皇帝的問候。使節(jié)表示感謝，同時也敬獻了從契丹帶來的特產(chǎn)，轉達契丹皇帝對大宋皇帝的問候。
這些禮節(jié)性的事情是常例，并沒有什么值得關注的。
必要的禮節(jié)剛一完，耶律野便冷笑道：“素聞大宋富庶，今日到汴京一看，果然繁華異常，不似我契丹，人民困苦。”
耶律野乃契丹皇族之后，雖然已是旁系，但地位較高，乃是此次出使的頭領。他對宋鉆研頗深，不僅精于宋文，而且知道民俗風情，甚至連大宋的街知巷聞都有關注，換了宋服，活脫脫的與普通宋人無異。而石抹光卻不同，他的家族乃是新近發(fā)跡，靠著對女真人的戰(zhàn)功快速地在契丹有了威望。叫石抹光騎馬打仗肯定是一把好手，叫他當使節(jié)出來斡旋，卻是一竅不通了。
耶律野不知道為何派了這莽夫跟自己來，心中一直不滿。
耶律野的話音剛落，石抹光立即跳了出來，不滿道：“耶律大人怕是記錯了，我契丹國民富足，牛羊成群，怎么會比大宋差？”他本是要維護契丹的聲譽才口快直言，哪里想到耶律野說人民困苦只是為后續(xù)鋪墊，幫了倒忙。
耶律野瞪了石抹光一眼，怒道：“這里哪里有你說話的份兒？”他又轉過頭來，對著趙頊微微一笑，道：“隨從不知規(guī)矩，胡言亂語，希望陛下不要怪罪?！?p> 趙頊沒有表示。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耶律野還有后話，果不其然，他微微頓了頓，道：“想我契丹與大宋既為兄弟之邦，大宋一定不忍心看我契丹人民困苦，所以我斗膽請陛下每年多送些歲幣，以資兄弟之邦臣民之苦，彰顯大宋仁慈?！?p> 果然該來的還是會來！
趙頊心中氣憤，在場的大臣們都面面相覷，不知如何作答。
石抹光這才知道耶律野兜兜轉轉半天的用意，不過他素來莽直，道：“大宋皇帝就答應了吧，不然我們直接過來搶就更不好了。”
“放肆！”
說這話的不是耶律野，而是古瑞。
耶律野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出來斥責石抹光，本來是想看看他這冒犯的話大宋皇帝會如何處置，作為一個參考來衡量大宋的強弱。卻不料還沒有聽到趙頊發(fā)話，卻有一個年輕的大臣站了出來。
耶律野也假惺惺地對石抹光斥責道：“放肆！怎么敢冒犯大宋皇帝天威！”他看著古瑞笑了笑，問道：“不知如何稱呼大人？”
古瑞冷冷道：“翰林侍讀學士古瑞?！?p> “哦，原來是聞名遐邇的古吉豐。”耶律野是真有些驚喜，高興的神色不是裝出來的。他在契丹就聽聞古吉豐的大名，對他頗為崇拜，沒想到今日終于見到真人。
古瑞道：“不敢當。不過使節(jié)大人的隨從卻沒有調(diào)教好，竟敢在我天子面前滿口噴糞，要不是我皇仁慈，恐怕大人的隨從立即身首異處了?！?p> 石抹光叫道：“你敢……”
古瑞道：“敢與不敢，你盡管可以試試，若是再無理，就不要怪我大宋無情了?！?p> 耶律野忙賠笑道：“古大人說的極是，我這隨從山野莽夫，沒見過世面，確實冒犯了?！彼D了頓，看著趙頊問道：“只是不知剛剛的請求……想來陛下仁慈，總該不至于拒絕?！?p> 趙頊沒有說話。
劉庠、王安石、馮京等人都想發(fā)言，不過卻被趙頊眼神制止了。
古瑞道：“本來兄弟之邦有所請求，我大宋應當幫忙。不過都說救急不救窮，若是契丹出了天災，死絕無數(shù)，報于我大宋，我們自當盡力相幫。若并非天災，則請契丹陛下檢討施政之過，以仁政救于民才是上策。幫得了一時，哪里幫得了一世？”
石抹光聽古瑞之言，立即不滿地嚷起來：“無知小兒，竟敢辱我皇天威！”
趙頊沉聲道：“古卿也只是以兄弟之邦，誠心言事，并無不敬之意?！?p> 耶律野冷笑道：“看來陛下還是不愿意施以仁慈之恩?！?p> 古瑞冷冷道：“非也。若想見識我大宋的仁慈，使節(jié)大人請隨我來?！?p> 耶律野不知道古瑞搞什么名堂，皺著眉頭跟了出去。石抹光憨直，還以為古瑞要帶他們?nèi)タ创笏芜M貢的金銀財物，喜不自禁。
趙頊也帶著諸位臣工出了宮殿，跟著古瑞到了御街之中的一塊空地。
空地之上，站著十多個長相剽悍的漢子，他們面前是經(jīng)過改進的投石器，投石器上放著改進過多次的震天雷。
耶律野和石抹光都不知道那黑不溜秋的東西是啥，冷眼盯著古瑞。
古瑞冷哼了一聲，高聲道：“接下來叫使節(jié)大人及隨從看看我大宋天子的仁慈！”
早有內(nèi)侍到了趙頊和諸位臣工面前，輕聲提醒他們捂緊耳朵。
古瑞對站在一旁的沈括道：“開始！”然后立即捂住了雙耳。
沈括一聲令下，投石器上的震天雷被點燃，然后被投石器彈了出去。須臾便有震耳欲聾的響聲傳來，伴著這響聲土石橫飛，濃煙滾滾。
沒有心里準備的耶律野和石抹光被嚇了一大跳。石抹光還好，畢竟久經(jīng)沙場，膽子要大一些，只是被嚇了一大跳，而耶律野竟然被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濃煙散去，古瑞對耶律野冷笑道：“還請使節(jié)大人跟我過來見識見識大宋的仁慈。”
包括趙頊在內(nèi)，所有的人都跟著古瑞往爆炸之地走，還隔得老遠就看到空地之上一長排的巨坑，忍不住驚嘆。
就連一向囂張跋扈的石抹光也愣了神，有些哆嗦地道：“這……這……”
古瑞向耶律野冷笑問道：“我大宋夠仁慈嗎？”
耶律野臉色發(fā)白，慌忙道：“冒犯了……”
接見使節(jié)的活動很快就結束了，送走耶律野和石抹光后，趙頊將眾人留在了崇政殿，他揚眉吐氣心情大好，道：“請古卿講一講那威力巨大的雷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