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恐慌中
胡洲很后悔當初為什么要堅持出海,硬要將自己的喪氣引到這海上囹圄之中。
“船艙有人在鬧事?!?p> “收到,我下去看看。”麻煩又來了,胡洲恨不得縱身跳進海里,一了百了。
“你去吧,上面有我在?!毕拿髟诖猜牭綄χv機里的談話后回復(fù)道,隨后胡洲與他相視點點頭。
胡洲剛松開升降梯,前艙的一股濕臭便撲鼻而來,他一度以為自己走進了夏天的豬棚,從人前擠過時,周圍的呼吸灌耳撓腮,伴隨著一股重重的口氣,頓時讓人覺得惡心。
船艙有人在低聲抽泣,亦有人在自言自語,安靜的人也有不少,不過一個個如行尸走肉一般,盯著角落里那個可憐的姑娘,仿佛下一秒就要露出獠牙沖上去一頓撕咬。
胡洲環(huán)顧四周,看到的是一群幾乎絕望的人,而就是這樣一群人,現(xiàn)在不為自己的安危祈禱卻要難為一位姑娘。
“誰打的她?”胡洲幾乎要發(fā)火。
沒有人回應(yīng)。
亂糟糟的頭發(fā),臉上明顯的一處淤青,鼻血已經(jīng)染滿了她的素白色上衣,這姑娘臉上充滿了痛苦和不滿,胡洲無法想象這里所發(fā)生的一切。
余光中胡洲注意到她右手里緊緊攥著一支筆,防備性的露出了尖頭。
“哥,你別激動,他們聽不懂你說什么?!毕年柗畔露?,趕忙擠到胡洲跟前把他往后一拽,接著說:“小心點,這個女人剛才一直在報喪,說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詛咒別人的家人都死光了,然后發(fā)瘋了想自殺,有人阻止了她,最后才和別人扭打起來,據(jù)說在飛機上就鬧過一次?!?p> 胡洲掙開夏陽的手,大驚小怪,一個女人能傷得了誰,胡洲從兜里掏出了一包紙巾,正準備幫她鼻子止血,這姑娘果然抬起右手就猛的刺向胡洲。
胡洲一把將其手腕抓住,奪下那支筆遞給了夏陽,夏陽瞬間被這舉動驚呆了,張口卻忘記了要說什么。
“陽子你問她為什么自殺?!?p> 夏陽一問,姑娘的眼神在不斷躲閃,并不打算做出任何回應(yīng),哪怕是像先前那樣罵幾句也沒有。
胡洲接著給她止鼻血,沒想到她突然向胡洲的手咬來,所幸手縮得足夠快,不然很可能就見紅了,心想這人上輩子是頭狼狗吧!
胡洲不敢再伸手,只好松開了她的右手并把紙巾塞到她手里,讓她自己處理。這姑娘冷靜了片刻,察覺不到危險后,便松懈了久久緊繃的神經(jīng),這才開始望向胡洲。
這似乎證明胡洲已經(jīng)贏得了她的些許信任,至少胡洲不會像其他人那樣對她。慢慢的她放下了剛才那樣的戾氣,眼睛變得有光了。
“陽子,你告訴她我叫胡洲,我們沒有惡…”
胡洲話還沒說完,這姑娘倒先開口了。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翻譯,胡洲回頭見夏陽盯著姑娘在發(fā)愣,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大腿。
“哦哦”夏陽回過神來迅速回道:“她剛才說沉沒!大地在沉沒?!?p> “你翻譯就翻譯,大驚小怪什么?”胡洲說完又回頭問這姑娘:“誰告訴你的?”
夏陽接著翻譯道:“她爸爸?!?p> 夏陽還沒說完,這姑娘崩潰了,說話一哽一咽。
夏陽繼續(xù)翻譯說:“她早上接到父親的電話,她父親在爬山,親眼看到四周慢慢被水淹沒,她父親最后說了保護好自己,而且他很愛她?!?p> 周圍開始起哄,胡洲聽不懂他們到底在說啥,但可以猜到這姑娘的言論又惹怒了這些人,這些人就像一群蜜蜂嗡嗡嗡吵個不停,夏陽費了很多口舌才讓他們基本安靜下來。
“哥,記得那個小島嗎?”夏陽若有所思的小聲問道。
“海市蜃樓?”胡洲回憶起早上還和夏陽開過玩笑的事,頓時覺得很可笑,看來夏陽我以為真了,這不缺根筋嘛!眾人剛剛死里逃生,這姑娘便開始散播這些不吉利的胡話,引起恐慌,那些人想打她也是情有可原。
“胡話你也能拼湊起來,多大人了,你大學(xué)怎么上的。”胡洲教訓(xùn)道。這就是個惡作劇,或許這女的患有精神疾病,遭遇海上迫降使之崩潰,于是發(fā)起了瘋。放任著不管確實是個安全隱患,不過現(xiàn)在看起來總算正常些。
“帶她到圖臺室安頓好,你有空勸勸她吧。把應(yīng)急藥箱拿出來,再看看其他人有誰受了傷的,順便讓那些人管好自己,少過來激她。”胡洲安頓好那姑娘后深呼了一口氣,其實剛才奪筆只有六成把握,著實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若不是為了盡快給她止血,也不會這樣冒險。
就在胡洲準備返回甲板時,有個老外一直在人群中向他招手,好似有什么急事。
胡洲心想求求你們放過恩人吧,這里的環(huán)境實在太難以忍受了,胡洲指著夏陽讓那人找夏陽去。
正打算回頭時,那人將電臺的耳機舉了起來,另一只手做出打電話姿勢。胡洲瞬間明白過來,迅速將蹲在地上的夏陽一把揪起來。
“來了來了!趕緊的?!焙逈]等夏陽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朝圖臺室擠過去。
胡洲戴上耳機,聽到對方正在呼叫,頓時感到熱淚盈眶,蒼天有眼,真的有船看到了剛才的信號彈,這下終于有救了,胡洲如釋重負。隨后將船上的情況大概和對方講了一遍。
“好的好的,真是太謝謝了?!焙藁卦捦戤?,回頭看了看夏陽,夏陽似乎已經(jīng)讀懂了湖州的表情,一反先前的苦瓜臉,激動地與門口的那位老外擊了個掌,隨后緊緊擁抱在了一起,露出傻傻的笑容。
船艙的人得知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甲板,甲板上的人又告知了救生筏上的人,幾乎所有人都在歡呼鼓掌。
胡洲看向那淹沒在歡呼人群中的那姑娘,卻一點也興奮不起來,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么。
時間過了一個多小時,在日落的方向終于冒出了一艘船的身影,如螞蟻般大小,夏陽再次和船建立了聯(lián)系。對方回復(fù)正全速趕來中。
時間又過了近兩個小時這艘遠洋貨輪才到達,可能是胡洲誤解了對方口中的全速,在船舶上視距一般有15-30海里,全速的話一小時左右就能趕到,不過既然已經(jīng)看到船了,誰還會在意這些有的沒的呢。
胡洲安排生還者上了貨輪后,打算盡快向船長當面表示感謝。船長似乎也看到了胡洲,立刻表現(xiàn)出那種長期在海上工作的人見到它船來客的熱情,短暫握手后,開始詢問事故情況。
“這么多人,你們是多船結(jié)伴出海嗎?”
“不是,怪我沒給您說清楚。他們是一架迫降航班的生還者?!?p> “哦…。沒關(guān)系,上了船就是一家人,放心吧,我會安全把他們送到岸邊?!北M管船長沒多說什么,但是他還是表現(xiàn)出了吃驚的樣子。
“辛虧有你們,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
胡洲再次表示感謝,心中突然涌出了一個想法,但是又不太敢說出口。
“還有什么要求嗎?盡管提?!贝L大方的說道。
“已經(jīng)半天沒刮風(fēng)了,我們駕駛的又是帆船,如果可以的話,懇請您拉一把。”
船長一口給回絕了:“這大船拉小船是違規(guī)行為,不太好辦吶?!?p> “不耽誤您,只要海面一刮風(fēng),我們自己就能走?!?p> 船長猶豫了片刻,最后還是搖搖頭表示拒絕。
“我可以支付您拖運費用?!焙扪a充道。
“年輕人,這不是錢不錢的事兒,我可以把你們?nèi)怂偷礁劭冢劣谶@船可以事后回來處理?!?p> 胡洲從沒遇到過這種事,雖然覺得自己應(yīng)該聽從船長的建議,畢竟人家更有經(jīng)驗。但是仔細想想如果事后處理的話,這得花多少錢吶。這艘帆船可是去年花了大價錢租的,到租期30天后要在舊金山交還,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十來天了,過時的話違約金還要付一大筆,哪有那么多錢拿來糟蹋。
“我和我船員商量一下?!焙拚f完,再次握手感謝船長的幫忙。
經(jīng)過船側(cè)時,航班生還者們紛紛上前對胡洲表示感謝,胡洲也沒辦法表示拒絕,一輪擁抱后,很快衣服便已經(jīng)濕透。正和副機長交談的夏明看到后,指了指自己的衣裳,感情這些人把他們幾個都給抱了個遍,就差胡洲了。
“得救了?!毕拿魉闪艘豢跉庹f道。
“是啊,差點就變成泰坦尼克號了?!焙薏蛔杂X的笑出聲。
胡洲招手把夏陽和小張喊過來,他的想法被船長拒絕后就已經(jīng)決定了,海面總會起風(fēng),他打算和大伙商量一下,自己一個人留在帆船上等,讓夏明他們跟船先走,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安全也最能節(jié)省費用的辦法。萬一真的十天半個月不起風(fēng),海上的食物也能多撐一段時間來等待救援,最重要的,是兄弟們能平安上港。
夏陽憋著笑搖搖頭說:“胡哥,你想玩海上余生嗎?”
“哥,這時候你就別開玩笑了。萬一出事了怎么辦?!毙垞u頭說道。
“我不是開玩笑?!?p> “這樣吧,我和老胡留下,剩下的人先走。”夏明認真的說道。然而小張和夏陽還是不同意,你一句他一句沒完。
“停停停,按我說的辦。”胡洲大聲制止道。
“老胡你就別說了,我和你留下,你看海圖那半吊子水平,萬一有個好歹你家人那邊我可不好交代?!?p> “要是我哥留下我也要留下?!毕年栒f道。
“我一個人到外國,啥也不懂啊。”小張也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
僵持不下,胡洲嘆了一口氣,也罷。說不定好運很快就會降臨,出海能遇到這種事也算是一種考驗吧!胡洲想了一會兒說道:“得得得,一起就一起吧?!?p> “你們兩先回年輪號,我和老胡找船長買點東西?!毕拿髡f道。
貨輪船長賣了一些補給給胡洲,讓水手幫忙送上了帆船,還贈送了一些飲料,至此告別。
貨輪漸行漸遠,回到年輪號,前艙一片狼藉,濕漉漉的地板,空氣中還殘留著難聞的氣味,夏陽將通風(fēng)口開到最大,隨后和小張開始打掃前艙和后艙。
夏明也沒閑著,在圖表臺檢查衛(wèi)星設(shè)備是否恢復(fù),然后研究起了海圖。胡洲在甲板上觀望了很久,一直沒有看到任何起風(fēng)的跡象。
失望中正準備回船艙時,胡洲隱隱約約注意到海的盡頭,有什么東西在閃閃發(fā)亮,胡洲舉起望遠鏡仔細看時,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光滑的漂浮物,反射著太陽光。
胡洲趕忙下到船艙通知其他人,然而前艙那里除了夏明他們之外,還多了一個人,定睛一看是那個散播謠言的神經(jīng)病女士,胡洲瞬間凌亂了。
“我...正要上去告訴你這事兒?!毕年栆荒槻恢绾问呛?。
姑娘一聲不吭的吃著面包,偶爾用眼神掃一掃四周。
“她一直躲在衛(wèi)生間里不吭聲,嚇我一跳?!毙埥忉屨f。
胡洲氣不打一處來,但是又不能對這姑娘發(fā)火,更沒辦法讓她下船,冷靜了片刻轉(zhuǎn)問道:“誰把我衣服給她換上的?”
夏明和小張都盯著夏陽,夏陽尷尬的聳聳肩說:“我隨手拿的,沒注意。”
“你咋不拿你的給她換上。”胡洲氣得走開了。
甲板上,胡洲遞給了夏明一個望遠鏡,重新定位到了那個漂浮物。
“你覺得那是個什么東西?”胡洲問道。
夏明放下望遠鏡,把四周都看了一遍,茫茫大海,只有這一個漂浮物。
“距離有些遠,可能是什么海上垃圾吧。”夏明分析道:“別管它了?!?p> “要不開船過去看看?!焙拊俅闻e起望遠鏡,一邊看一邊說道:“萬一是個救生艇呢?!?p> “你救人救上癮了吧?”夏明向胡洲偏了一下頭,仿佛在看一個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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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鐘
今日稍多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