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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天下

第二十章 疑是故人來(上)

許天下 胖小貓 2938 2019-12-24 23:45:00

  轉(zhuǎn)眼間,出發(fā)已有五日。

  期間,星夜兼程,夜晚就地安營扎帳,天不亮便動身繼續(xù)趕路,阿淼有些受不住這樣的行路,總是覺得胸中悶悶的,那行軍干糧讓她食不下咽,但除了她,包括瑞諺在內(nèi)的其他人都像沒事人一樣,囫圇吃下,喝幾口涼水,又精神百倍。

  若說其他人也就罷了,他貴為親王,平日里錦衣玉食,養(yǎng)尊處優(yōu),卻依然能適應(yīng)這樣的飲食作息,并無任何不適。

  阿淼想起出來之前王妃的話,長年行軍,風餐露宿,已成家常便飯。

  “阿淼姑娘,你好歹還是吃一點,這樣日夜趕路,沒有體力是不行的?!背闪剡f給阿淼一張大餅,又遞上水壺,“王爺吩咐了,兩日之內(nèi)必須趕到沅水,所以隊伍里誰都不能餓著肚子?!?p>  阿淼接過來,說了聲謝謝,便啃了起來。上一餐根本就沒有吃什么東西,現(xiàn)在還真是五臟廟鬧騰得不輕,這餅,平日里味同嚼蠟,此時反倒好似越吃越香,大概真是饑不擇食吧,于是狼吞虎咽起來。

  成霖看著阿淼啃餅的樣子,感嘆道:“也真是難為了你一纖弱女子和我們這些當兵的一起,王爺還說了,若你受不住,隨時可派人將你送回靖天去。”

  阿淼口中含著餅,含糊不清道:“成將軍,逃難的時候,比這還艱難的境況都遇到過,再說了,王妃派我來照顧王爺,怎能主子沒有回去,做奴婢的就先嫌辛苦跑回去的道理?”

  “也是,咱們跟著王爺少不了這種苦差事,你也只有多擔待了?!?p>  成霖說完剛想起身,阿淼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角,欲言又止。

  “阿淼姑娘,你還有什么事嗎?”

  阿淼環(huán)顧四周,瑞諺所在的營帳離她很遠,其他人也都各自忙碌,沒有誰注意到這邊,于是小聲道:“成將軍,后日,真的能到沅水嗎?”

  轉(zhuǎn)眼,又是一日的跋涉。

  其實說不上艱辛,因為沿途的風光總讓阿淼產(chǎn)生一種很美好的錯覺,將布簾撩開一條縫隙向外張望的時候,總以為會看到一片蒼涼,可眼神所到之處,卻依然是翠綠漫山,春色遍野,山清水秀得如同一幅畫卷,阿淼懷疑他們是否走錯了方向,來到了江南,為何此時應(yīng)是千里荒蕪的淮東,是這樣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至少,阿淼心里所想的那個遭受一整個寒冬饑荒的蕭瑟之處,竟能看似如此生機勃勃?

  而靖天城門外那一光景,在此襯托之下,似乎顯得靖天才更像遭受了災(zāi)難。

  這時成霖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啟稟王爺,前面馬上就到沅水了,渡了河,在那邊的官驛稍作休整,最快兩日便可到滄水地界?!?p>  瑞諺聞言睜開眼,見阿淼一直趴在窗上向外看,從未見過一般的驚訝和好奇。

  “風景如何?”

  阿淼放下布簾,回頭見瑞諺正盯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道:“和奴婢想象的有所出入?!?p>  瑞諺也撩開窗簾看了看:“災(zāi)荒并不影響這季節(jié)更替,有什么可出入的。”

  阿淼覺得有些掃興,其實和瑞諺說話,一向不大怎么令人愉快。

  “前面就是沅水了,看這時辰也快日落了,你,要不要下去看看?”瑞諺冷不防地說,眼睛始終未離開阿淼。

  阿淼聽到這話著實吃驚,只道瑞諺善于洞察人心,可怎么好似能看穿她的心?

  昨日,阿淼小心地向成霖提了一個請求,那就是到沅水的時候若是傍晚能否可以允許她看夕陽落山,還特別強調(diào)耽誤不了一盞茶的工夫。

  這個請求讓成霖感到匪夷所思,慎重起見,他當時并未答應(yīng)阿淼這個奇怪的請求,而之后說起此事的時候,瑞諺正手握著一卷書,一目十行地看著,聽到成霖的話,未置可否,過了半晌,方才放下書,吐出三個字:“知道了?!?p>  “本王很是奇怪,到底你和本王誰才是主子?為何每一次你都需要本王重復第二次才能聽明白?”瑞諺見阿淼一臉不可置信,便繼續(xù)道:“你不是和成霖說想在沅水看太陽落山嗎?”

  阿淼不知所措地點點頭:“奴婢是這樣請求過成將軍......可是日落后天便黑了再渡河進城的話......恐是有所不便......奴婢怕耽誤了王爺?shù)男谐?.....而且奴婢......”

  瑞諺不耐煩地打斷阿淼吞吞吐吐的話:“你只有兩盞茶時間,耽誤了晚膳,本王明天就著人把你送回靖天?!?p>  “王爺,您......是說真的嗎?”阿淼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平日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朔王殿下,居然這么輕易就應(yīng)了她。

  瑞諺抬眉,作勢要發(fā)怒,阿淼見狀忙道了聲“奴婢謝過王爺”便手忙腳亂地迅速下了馬車,直奔沅水河邊。

  瑞諺看著前面那個歡快奔去的瘦削背影,又探頭看了看周圍的景致,還是那樣也沒什么特別的,也不知這丫頭為何對這沅水的落日如此執(zhí)念,幾日來都如履薄冰,閑話都不曾同他多說幾句,卻提了這樣一個讓人費解的要求,瑞諺覺得其中必有蹊蹺,可想來想去,也理不出任何頭緒,于是便叫成霖今夜就在沅水河邊扎營。

  沅水河邊是一大片鵝卵石亂灘,阿淼深一腳淺一腳,小心地走到了河邊坐了下來。

  正值戌時,夕陽的余暉已退去了白日里的炙熱,溫柔地灑在水面上,隨著不經(jīng)意的曼曼水波,輕輕漾起了波紋,遠處的水天相接之處,只剩下半張臉的太陽,隱約已露出身影的上弦月,交相輝映,伴隨著晚歸覓食的白鷺,撲棱著翅膀發(fā)出獨有的叫聲,有一種依依不舍的清冷情調(diào)。

  阿淼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多久了,多久沒有看過這樣的夕陽,沅水的夕陽。

  看著看著,眼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噙滿了眼淚,這一眼,恨不得全部收藏在心里。

  下一次這樣看夕陽,也不知會是何年何月,何種境況了。

  眼淚滑落,用袖子胡亂擦了幾下,繼續(xù)淚如泉涌。

  哭得夠多了,只是再多的眼淚也換不回那些曾經(jīng)的珍視。

  沉浸在自己悲喜交加的世界里的阿淼始終沒有發(fā)覺,身后不遠處,有一雙眼睛自始至終在看著她,她喜悅的笑意,她悲傷的眼淚,一切都被那雙眼睛盡收眼底。

  瑞諺沒有過去問她為何又哭又笑,在他看來,這個女子心中,裝著的那些所謂秘密,有著千溝萬壑,藏著蕭瑟秋風,無人能一探究竟。

  一群男人歡呼著從阿淼面前跑過,啪啪地踩著水,一個接一個撲通撲通地跳進了河里,痛快地洗起了澡。

  正是瑞諺的那些護衛(wèi),個個都是虎背熊腰的粗獷大漢,裸露著上半身,下半身只著一條底褲,毫無顧忌在在河水里穿梭。

  阿淼臉一紅,忙用手遮住眼睛,起身便要跑回去。

  “喂,那個慢吞吞,你也下來一起洗啊,這河水可清涼著呢。”

  “是啊,走了好幾天了,總算可以痛痛快快地洗個澡了,真舒服!”

  阿淼一邊捂著眼睛一邊氣急敗壞地說:“你們......你們說誰是慢吞吞呢?!”

  “說的就是你啊,總掉隊,還不慢吞吞?”

  “呀,這么多天總算聽到他說話了,我還以為他是個啞巴呢!哈哈!”

  “瞧瞧人家讀書人就是不一樣,說起話來都這么斯文——說誰慢吞吞呢,哈哈”

  男人們學著阿淼的語氣,細聲細氣地模仿她的說話,這讓阿淼更加羞憤,于是轉(zhuǎn)頭便跑走了,徒留身后一陣哄堂大笑。

  “一個男人咋跟個姑娘似的,扭捏得緊,哈哈哈哈哈!”

  一路跑回了扎營的地方,瑞諺剛好從營帳里出來,阿淼一個不留神,偏巧不巧結(jié)結(jié)實實和他撞了個滿懷,接著慣性地向后倒去,瑞諺也被驚了一下,本能地伸出手攬了一下她的腰,阿淼整個人撲倒在了瑞諺身上,雙手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就這么短短一瞬間,瑞諺腦子里像閃電一樣閃過一個似曾相識的畫面,說是熟悉,卻又陌生得像是很久之前發(fā)生的,就那么一個畫面,也是好像有這么一個人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然后他伸手一撈,撞個滿懷。

  這種熟悉感,在上次班師之后回到王府第一天也曾經(jīng)浮現(xiàn)過,可是到底是什么呢,瑞諺想著,腦海中始終模糊一片,這該死的熟悉感到底從何而來?是和眼前這個謎一樣的女人有關(guān)?

  等阿淼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是被瑞諺抱在懷里的時候,大吃一驚,忙推開他,退后幾步胡亂整理了一下衣服,“奴婢該死,沖撞了王爺,奴婢這就去幫成將軍準備王爺?shù)耐砩?!?p>  阿淼說完,慌張地轉(zhuǎn)身便走,還沒走出一步,只聽得身后,瑞諺猶疑地問道:“本王,以前見過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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