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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京卻

第二十六章:重提

明月京卻 看雪聽云 2532 2020-03-06 21:12:36

  常夫人走后,崔琰坐在階前,思想起她說的話,仍不知那枚證物到底留給何人何處了,只好決定先派人去吳興接了李管家來家里養(yǎng)著,免生意外。

  眼下諸事都有了眉目,她若真要翻舊案,倒也容易。但陛下為了十六字案拿了姚方,雖未刑罰,但顯然是有所懷疑,何況那耳目隔三差五在府上盯梢,若想低調行事,著實要做一番打算才好。

  管家此時從宮里回來,報了太子安好,差人送去的東西倒也收了,又問了旁人,說是再過兩日就到了禁足的時日,只是太子神色冷漠,看上去似乎不愿多話。

  崔琰無可奈何,他也知道這個弟弟較真,定是對自己游仍有介懷,于管家也沒有好臉色,便與管家賞了塊銀,擺手讓他退了,不甚在意。

  正思慮著,門郎有人來報,說是昭王府的崔公子到了。

  “哪個崔公子?”

  “是昭王爺家的二公子”

  崔琰叫他請了,邁步又坐回了屋內。

  自昭王爺家事發(fā)之后,崔琰近日也尚未打探其中消息。今日方收到白事貼,下午又來人登門,實在有些不解??勺约涸沁@樁白案的禍事主,又是自家兄弟,于情于理都不能避而不見。

  “豫霽見過齊王殿下?!?p>  “豫霽,都是自家人,何必見外。過來坐就是了。”

  崔琰見他行禮落座倒是周全,但臉色比前幾日更是陰郁,而且似乎更為惶惶了些。

  “昭王叔可還好?”

  齊王問話,崔豫霽輕嘆了應了。

  “父親把自己關在屋里了。府上的事情也不聞不問,家里殮葬的事還是我與母親督人籌辦的?!?p>  “崔驪呢?他不是長兄嗎?”

  崔豫霽哼斥道。

  “那個蠢材,他做我的兄長,我和妹子也是倒了霉的。不提也罷。自事后,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竟也不回家看看。”

  崔琰了然,心知他對崔驪痛恨,便不再多問。

  “白事的帖子管家遞給我了。可我有一事不明?!?p>  “何事?”

  崔琰拿過帖子,指著上面的署名道:“我朝子民,死者為大。凡是白帖,歷來都是家主手書。只有天子家事是禮部代勞。昭王叔平生尤其謹慎,斷然是不敢效天子禮度叫人代勞的。更何況,你家還有長兄,無論如何也不該你簽發(fā)白貼。”

  崔豫霽點頭笑道。

  “這帖子確是我所書,其中緣由還請殿下見諒?!?p>  崔琰抬手道。

  “罷了。此事我也不在意的,只不過與你說幾句,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到那日,我就不去了,死者事大,我去了定又惹了王叔不悅。若不是我傳話,王叔怕是也下不了這個決心,去用玉蕤換了崔驪的前程?!?p>  “齊王此話何意?你是說,這主意是你講與我父親聽的?”崔豫霽不解。

  崔琰點點頭,似乎有些不太情愿講。

  “這話,我也不該多講。我既非禮部議事,家中也無親眷待字,和親之事又與我何干?況且,洗脫崔驪的罪名于我也沒有好處。只不過圣命不敢違,還請兄弟體諒?!?p>  “殿下的意思,是...是他人授意傳話給我父親?”

  崔琰正襟危坐著沒有言語,卻恰似默認。

  崔豫霽思慮半晌,猛然抬頭驚呼,又看了看崔琰,見他沒有多疑,更是確信了幾分。

  “他為什么這么做?左右是那個崔驪的禍,為何如此設計?”

  說罷,忽地明白了。

  這一切,只不過是他利用了父親救子心切的心情。

  既可以免去崔驪罪責,讓父親臣服于他,又可以與吐蕃修秦晉之好,止邊境干戈。無論是從邊境到朝堂,還是從圣人到崔驪,所有人都可以享受這筆愉悅的交易,只有玉蕤,這個可憐的妹妹,被她們策劃成了犧牲品。

  崔琰抬目凝視,伸手與他添茶,示意他莫要聲張。

  “當時說的隱晦,我沒有聽得真切。后來想想,似乎當時已有定論。但欲念及兄弟之情,又要令臣子信服,只有讓昭王叔親自說出口,他才好替王叔遮擋朝上那些彈劾的折子?!?p>  崔豫霽搖頭,心里訕笑。

  “他一貫專權,若真攔了折子,朝堂上又有誰敢多言。”

  崔琰見他不語,大為不解,卻見崔豫霽穩(wěn)了穩(wěn)神色,左顧右盼。

  “殿下這里,容不容我說些閑話?”

  “白日還好。只有管家過來,其他閑雜不能入內。豫霽兄弟有話但說無妨。”

  “好?!?p>  崔豫附身靠近幾分。

  “齊王自幼與圣人征戰(zhàn)沙場,戰(zhàn)功無數(shù),如今又掌管皇城禁軍,端的是身榮貴顯。今景王失道,文臣多有閑話。儲位乃是國之根本,如此懸而未決,定要生亂。殿下何不趁此機會為陛下解憂,以表忠心。豫霽雖然不才,但也讀了些書,不說皇圖霸業(yè),至少這位子,豫霽還是能幫殿下瞻矚一二的。”

  崔琰見他說起儲位的事,面色突然陰沉下來,手上茶杯落在案幾上。

  “我說院里安靜,你便如此直爽。也不怕被人聽了去。”

  崔豫霽見他不曾斥責反駁,以為他已有覬覦之心。

  “論禮,你是長子。論功,你比崔豫霄要勞苦許多。他做了十三年太子,如今一朝失勢,正是時機大好,天予不受,反受其咎。景王文弱,只知詩書字畫,不知天下戰(zhàn)場,若將來繼位,恐怕鄰邦難以信服。難道殿下甘心看著我朝天下將來被吐蕃欺負不成?”

  “說的不錯??赡銥楹沃遥窟@天下,從來都沒有不要錢的買賣?!?p>  “殿下容稟。自麟光殿上,陛下要將玉蕤許給涼國之日起我便憂心忡忡。父親總說伴君如伴虎,舉家遠離朝堂十數(shù)載,對名利爭斗充耳不聞,我這個王爺家的世子,也只能看著別人在朝堂上耀武揚威,就連京都衙門的州府老爺對我都不待見。天賜我皇室血脈,本就該居廟堂,享百姓之供歲??伤辉S我們入仕,這豈不是自斷手腳?若當時他在朝上覓得一官半職,斡旋于朝堂之上,憑他與圣人的兄弟之親,豈非一呼百應,誰還敢彈劾崔驪??峙卤菹乱膊桓蚁袢缃襁@樣,如此的專橫權霸!”

  崔琰頷首:“哦?是為做官?”

  “不錯!”崔豫霽忿忿道。

  “玉蕤身死,都是因父親淡薄才招致災禍。他若是權傾朝野,何人敢不聽命!如今他年邁,崔驪愚蠢,與其等死,不如我來出這個頭!”

  “你如今已然官封少卿,又是世子。這一腳踏進門檻,熬至公卿也是早晚,又何必心急一時。今日之事,也就是我們兄弟間說笑了,若給其他人聽去,定舉你個大不敬。聽我一句勸,回去安心便是了,莫要再生禍端。”

  崔豫霽見他拒絕,先是一驚,而后轉為疑惑,思慮片刻后隨即冷笑。

  “哼。不過是一個少卿,賞個閑差堵嘴罷了。今日即來,我崔豫霽也不怕被人聽了去,大不了下獄就是了!我昭王府上上下下還有什么值得留戀的!”

  崔琰知他近來為此事煩惱不堪,有入仕之心圖掌翻云覆雨也在所難免,可他此舉實在冒失。圣人諱黨,明令禁止朝臣結交黨朋,自己能叫他進來坐這許久已是冒了大不韙。念在兄弟情分,又帶著些許愧疚,崔琰只能搖頭多勸幾句。

  “玉蕤的事情屬實遺憾??蓛?,恐怕我要讓你失望了。豫霄自幼隨我長大,尊我,愛我,熟讀圣賢典籍,又與朝臣融洽。即使今日失勢,在我看來,他仍然是儲位的不二人選?!?p>  “殿下!古語說,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更何況你這個生來便被放在案幾上的皇子。歷來都是不爭不搶招致禍端。今上強權,朝野無出其右,姚方已敗,圣人定是起疑。今日是我昭王府,明日便會是你齊王府。若你真無此志,難道就不怕文官大臣們日后掣肘與你?到那時,太子是保你還是保江山?”

  崔豫霄高談闊論之下,崔琰埋頭思慮。直至豫霽等得有些急了,才緩緩抬頭,眼神中閃出一絲堅定。

  “我相信他。豫霄仁厚,定不會如此。你還是請回吧。今日之事,我當做不知,你也莫要與他人提起就是了,免得招禍?!?p>  崔豫霽見他收了茶杯,胳膊也朝外伸著,顯然是要送客。只好悠悠地嘆了口氣,身子也松了下來,抬手斂了斂衣裳,起身又撣了撣鞋襪。抬起頭,一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崔琰。

  “新歷十年正月的事情,我曾略知一二,或許你會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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