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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妖司

卷一 第五章

靖妖司 天行九喵 5135 2019-12-27 21:03:33

  晚秋的初晨,陽光灑落,帶著些許暖意,消融著久存與室內的寒意。

  少年勻稱的呼吸,每每都會哈出些許白氣,和著初晨的陽光一起,氤氳而升。

  窗外的鳥兒“嘰嘰喳喳”,好似在叫著臥床不起的少年快快醒來,莫要負了這么好的日頭。

  “少爺,你何時能醒?”

  三天前,虎子獲葉楓書信,得知前鎮(zhèn)妖司司丞陶天凌,正做客天策府;其二話沒說,便只身前往,且將這位大人物給請了回來。

  老者隨他回了宅子,看了少爺的病情,便讓他與丫環(huán)一同出了房間,而后,便在這臥房中呆了足足一夜。

  那一夜,虎子未曾敢睡。

  次日,老者出門,與他說少爺并無大礙后,便獨身一人,盤膝在院子中央靜坐,不再言語。

  聽著老者這么說,虎子自然是高興的,可在推門而入之后,發(fā)現岑川少爺,依舊昏睡在床榻上,并沒有醒過來。

  但觀其面相,已是紅潤許多,萬沒有前些天那般干癟、枯老了!

  岑川睡了三天,虎子便陪了他三天。

  這三天來,不管他有多困、有多累,也萬不敢離開岑川半步。

  ‘少爺未曾醒來,虎子又怎敢休息?’

  他在心里這般想著。

  窗外的鳥兒“嘰嘰喳喳”地歡鬧著,虎子則跪坐在一旁,苦笑地說:“少爺,以前您總說自己忙,沒時間好好休息;可是...可是您也不能,一直這么睡過去?。换⒆又?,少爺您定是累地狠了,想要好好地休息一場;可若是您再不醒來,叫虎子怎么跟老爺交代,怎么跟老夫人交代??!”

  說著說著,虎子的眼角竟是滲出了淚花兒來。

  他雖是副二皮臉,卻是甚少生情的,別說哭泣,便是歡喜也不敢放在臉上。

  就說前些年,為了與別家商號搶地盤,差點沒死在人家手里的時候,他也不曾落下一滴眼淚來。

  他知道他的本分,所以,他不可軟弱,不可在他人面前表現出這幅模樣。

  除了要讓別人敬他,他還需讓別人怕他,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鎮(zhèn)住那些豺狼虎豹,鎮(zhèn)住那些腌臜孑孓。

  也只有這樣,岑川少爺,才能更加安心地,走好自己的路。

  也只有這樣,岑川少爺,才能在做每一個決定時,更加地果斷,更加地決絕。

  可是,素日里沒心沒肺的他,竟是在這時,落下了淚!

  由此不難看出,岑川在他心中,究竟有著什么樣的分量。

  虎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想著去院兒里換些熱水來,好給岑川抹一把臉。

  少爺最愛干凈了,要是他睡醒了,看到自己這般臟亂,怕是又要罵我了!

  虎子苦笑,便想起身離去。

  突然,他望見岑川的眼角抽了一下。

  這是他三天來,頭一回見著岑川有所反應。

  “少爺!少爺?”

  虎子試探性地喚了兩聲。

  岑川的眼睛開始掙扎,也正是在這時,虎子察覺到自己的身旁有什么人靠近。

  來人太快,快到連虎子這么好的身手,竟也無法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好在來人并沒有惡意,如若不然,怕是早就找了道了。

  陶天凌,一直盤膝靜坐在院落中的老者,此刻,竟悄無聲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側。

  只見這位老者氣運丹田,大喝而出:“岑川,此時不醒,更待何時!?。 ?p>  且隨著陶天凌的一聲大喝,床榻上的岑川竟是忽地睜開了雙眼;那雙眼睛,較與前些日子相比,已是褪去了一層陰翳,多了些許清明!

  “咳咳——咳咳咳————”

  岑川不住地咳嗽著,這些天,他只知道自己在那一望無際的大漠之中尋找著出去的路,可四周圍除了漫天黃沙,竟是再無他路。

  風沙驟起,迷得岑川睜不開眼睛。

  也就是在這時,塵土中破出一道耀眼的光芒,也正是這道光芒,斬破了四周圍所有的黃沙,以及他一直未曾看見的,但卻盤旋在他身邊的魑魅魍魎。

  緊接著,一股惡心感涌上心頭,隨后,便是天旋地轉,他,也得以從睡夢中醒來。

  他看了看眼窩深陷的虎子,又看了看虎子身旁的白發(fā)老者,一下便明白了過來。

  只見他連忙招呼虎子,將自己扶起,隨后便想跪在老者身前,以謝其救命之恩。

  “不必了,此事本就是葉家小子囑托,那孩子已經允了我些許好處,我也不過是拿好處辦事罷了,所以你也不必多禮!”

  說罷,陶天凌便在岑川將要跪下之際,右手虛拖了一下,后者便再也跪不下來了!

  岑川知道自己肉體凡胎,無法與老者這般大能之人相比,故未在此事上多做計較,而他也吩咐虎子,要他趕緊先去休息著。

  可虎子卻是說什么都不肯,還說要為岑川再去找一找郎中,好好地瞧上一瞧,看看岑川的身體,到底還有沒有別的什么毛病。

  也是在岑川百般勸說下,虎子才打消了去請郎中的打算,可卻無論如何,都不肯回去休息。

  岑川沒法,只得佯怒,與他說道:“你若是垮了,那你少爺我怎么辦,若是再遇上什么難事兒,是不是還要少爺我,親自給你從墳里挖出來?”

  “這...”

  虎子撓了撓頭,好似鯁著一般,說不出話來。

  最后,虎子只得妥協(xié),先去休息,把這兩天沒睡好的覺補回來。

  岑川招呼外頭候著的丫環(huán),將虎子扶下去休息了。

  待虎子下去之后,一旁的老者,卻是先行問話。

  “你可知你曾招了一個不得了的邪祟?”

  “晚輩不知,晚輩只知這宅子恐是有異,前些住戶也是多有異樣;但不知為何,我卻是其中最嚴重的一個?!?p>  “這宅子?哈哈,這宅子雖有異樣,但卻還無法將你折騰到這般地步,真正能將你折騰到這般地步的,是那真正的邪祟哩!”

  “噢,竟有這事,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你小子啊,在外頭招了什么不該招的東西啦!”

  不該招的東西?

  岑川不解,自己一沒見過新生,二沒遇過老死,而此處是洛陽城內,晚上是有宵禁的,故而走夜路什么的,便是更不會有了。

  如果以上原因都不是的話,那這邪祟又是何時找上自己的呢?

  岑川東想西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后,也只能再此求助與老者。

  “敢問老前輩,岑川究竟是怎么染上的那邪祟?往后也好留個心眼,防上一防!”

  老者呵呵一笑,回答:“人啊,就愛湊熱鬧,這人一多,陽氣便會聚集;小妖小怪的,雖然不會前來胡亂招惹,可那邪祟不一樣,它們最喜歡的,便是吸食人的陽氣,而人多的地方陽氣自然會多,隨便吸上一口,對它們而言,都是享受!”

  聽了老者的話,岑川可算是想起來,前些日子,他還去湊了一趟熱鬧,而在當時,他好像還感受到一陣體寒,最后還去過醫(yī)館配了幾吊藥材來吃;如今想來,怕是在那會兒,便著了那邪祟的道了。

  隨后,老者勸他放心,因為那邪祟并未附與其身,想必只是匆匆吸食其陽氣后便離去了。

  但,單從這一點來看,怕是這邪祟可要兇地狠哩,岑川不過與它擦肩,便受了這份苦,若是它有心加害,怕是天王老子都救他不得。

  不過,他這回也算是大難不死,這也得虧虎子能請到這般神人,要不然,他早就該到閻王爺那兒報道去了!

  等虎子醒來,得好好犒勞犒勞他呢!

  岑川這般想著。

  不過,自己那一場夢又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住進這座宅子后就開始做的啊!

  岑川想不明白,而老者卻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

  只見其大手一揮,岑川所睡床榻上鋪設的被褥便飛了起來,落到地上,隨后,床板便劈里啪啦地開始裂開!

  隨著床板的開裂,里頭隱約透出了黑白兩束光芒。

  因為現在是白天,所以也不是很亮,但岑川看得出來,那里面,的確有什么東西在發(fā)著光!

  “嗶嗶啵啵——”

  床板持續(xù)開裂著,很快便塌陷下去。

  腐朽木塊的味道與細微的木屑,充斥著整個房間。

  岑川一只手捂著口鼻,一只手揮舞著,好讓自己身前的木渣塵土能夠盡快散去。

  隨后,他探頭一看,不禁發(fā)出了一聲驚呼:“這是?”

  “沒錯,這,便是你會做那場夢的真正原因;也正是它們,讓前些住戶萎靡不振,不得不出讓這座宅子的?!?p>  院落中,岑川望著眼前的熊熊烈火,那是他方才從床底下拿出來的物件。

  一張棋盤,兩罐棋子。

  棋子分黑白二色,想來,便是烏涂白象了罷。

  一場山河一場夢,終是隨著紛飛的星火,化為烏有。

  后來,在與老者的詳談中,岑川知曉了許多事情。

  老者名叫陶天凌,這自不必多說,其乃前鎮(zhèn)妖司司丞,判罰所有膽敢前來侵犯洛陽的妖怪。

  據他所說,他所鎮(zhèn)壓的妖怪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更別說他手下那一眾好手了。

  點玲瓏、修羅道、風吹荷、姹紫嫣等等降妖界的一眾在好手,皆在他的麾下。

  也正是因為鎮(zhèn)妖司的強大,不出幾月,大唐便妖物寥寥,原先存在的格局也分崩離析;而僥幸存活的妖怪,也不得不遠渡重洋,安身立命。

  當然,這也是這位人物今下最為后悔的事情。

  原因無他,便是覺著,他自己為何要在極短的時間里,將妖物趕盡殺絕?以致諸多妖物均不敢踏入洛陽城半步,這也直接導致,鎮(zhèn)妖司被彈劾“養(yǎng)閑”,終被罷廢。

  沒了鎮(zhèn)妖司,一眾降妖者自然鳥獸而散,而陶天凌,也是在那之后,失了蹤跡。

  也正是因為其中的種種原因,這座曾經被說的神乎其神的司府,被人笑話是女帝在宮闈外豢養(yǎng)面首的地兒,而對于陶天凌,江湖上也多有流言,且并不是什么好的說法!

  對此,陶天凌也是一笑了之。

  要知道,以雷霆手段鏟除妖孽是當年女帝所要求的,他只不過是照女帝的意思去辦罷了。

  不過想到這些,陶天凌還是有些后悔。

  他捂著臉苦笑道:“早知道,就該鬧他個天翻地覆才對?!?p>  對此,岑川持保留意見,他不喜歡當官,在他眼里,皇城是只巨獸,吃人不吐骨頭。

  先說那李唐的江山,那是多少親眷骨肉堆砌出來的?

  再而便是女帝改唐為周,這其中,又有多少勢力牽扯,又有多少人枉送性命?

  雖說這大唐江山,到底還是回到了姓李的手中,但那,又是花了多少人的心血,多少人的性命,才搶回來的?

  這其中的利益糾葛,是岑川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的。

  嚴格來講,岑川也不喜歡經商,他只想像現在這般簡簡單單地活著就好,無慮且自在!

  星火升騰而起,不覺讓岑川的思緒有些飄遠了;也正是這時,門外卻是來了幾輛車架。

  車架??吭卺ǖ恼T前,隨后便走來兩個金吾衛(wèi),架起岑川便往外走。

  陶天凌以眼神詢問岑川是否需要幫助,后者搖頭,示意無事;而后,虎子聽到動靜,從耳房處跑了出來,且很罕見地沒有上前阻攔。

  虎子走到陶天凌身邊,向其解釋道:“這是義父的親衛(wèi),是來找少爺的,不礙事?!?p>  陶天凌一聽,不禁猜想岑川的義父究竟何許人也,竟有金吾衛(wèi)做其親衛(wèi)。

  再說岑川,被金吾衛(wèi)架著上了馬車后,便落座于內,其身前則坐著一位須髯漸白的慈祥老人。

  老人看著岑川,問道:“吾兒近來,身體可好?”

  岑川理了理稍有凌亂的衣衫,而后起身,再次跪下,答道:“一切無恙?!?p>  老人家點了點頭,沒再說話,不多時,便有細微的鼾聲傳來,原來,竟是那老人不慎睡了過去。

  不過,老人并未睡去多久,只一會兒便醒了過來,隨后嘆了口氣,說道:“哎,年歲大了,人也總生乏累,才這么一會兒,就想著睡了?!?p>  “義父勞苦功高,圣上也是看在眼里的,孩兒也望義父能以身體為重;前些日子,孩兒得了一株百年野參,改日,便叫虎子給您送去?!?p>  “有心啦!”老人看著身前跪著的少年,慈祥道。

  只是很快,他便正襟危坐,命岑川附耳過來!

  后者不敢怠慢,連忙上前,前者與其耳語幾句后,便叫他退下了!

  待岑川下了馬車后,車隊便隨著金吾衛(wèi)一同,遠去!

  而岑川,則一直彎著腰,久久不敢起身。

  待車隊人馬皆已走遠,岑川才敢起來,而身后,早已站著方才聞訊而來的虎子。

  “宋公說什么了?”虎子問。

  岑川搖了搖頭,示意不可說。

  隨后,他再次勸說虎子回去睡覺之后,想來無事,便領著陶天凌一起,跑去外頭吃茶去了。

  道化坊內雖有茶館,但卻都是些較為高端雅致之地,其中節(jié)目,大多鶯歌燕舞,不是岑川所喜愛的,故而岑川每每想吃茶,都要跑到城外頭去。

  外頭有沿路搭建的小窩棚,雖說簡陋,但那卻是些云游客,或是說書人愛去的地兒。

  而岑川喜歡聽他們講的新奇故事,每每聽上一段,便叫他如獲至寶;故而這一次,他也是領著陶天凌,前去城外的茶館吃茶。

  這茶館看似破落,卻是人頭攢動,讓人難以下腳;因是熟客,故岑川很快便找出一張干凈桌子,與陶天凌二人相顧而坐。

  熱騰騰的茶水,沖入毫不起眼的茶碗,和著鮮香的枝葉,萃出清澈的茶湯;二人不過稍稍一聞,便已沉醉其中。

  “真沒想到,這種地方,竟能泡出這般茶水,看來,是我小看了你的眼光!”

  岑川微微一笑,不做解釋,只顧品著嘴中的那份回甘。

  日頭高升,很快便臨近正午,而時下,也是岑川最喜歡的節(jié)目。

  每到此時,便會有說唱本的,來此處閑談,不為別的,只圖這茶館一個熱鬧罷了!

  這不,時辰未到,便早有說書人入座正中間的那張桌子旁,甩開扇子,娓娓道來。

  “書說到,神龍年間,女帝好面首,而其皇城宮外,有一座神秘的衙門,名曰鎮(zhèn)妖司,實則,是那女帝置與宮闈之外的......”

  這唱話本的說得傳神,引得身旁眾人拍手叫好,這場面,好似他們真瞧見了似的。

  但現在,卻有一人,對于說書人的唱本頗為不滿。

  此人,便是其對面坐著的“前鎮(zhèn)妖司司丞”陶天凌了!

  看這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樣,岑川是真的怕這位神仙般的人物,會掀翻這桌子,找那說書人理論一番!

  不過,這其實,也是當年的鎮(zhèn)妖司,流傳于民間,最為廣泛的一個說法!

  想當年,那鎮(zhèn)妖司在女帝眼里,可是炙手可熱的衙門。

  而東都洛陽,后被女帝改為“神都洛陽”,其實與鎮(zhèn)妖司也有些許聯系。

  神龍元年,女帝登基,萬妖傾巢而出,妄圖在其登基后擾亂天罡,讓這位不自量力的“女皇帝”看看,她究竟有沒有那份斤兩坐穩(wěn)這個皇位。

  可誰知,女帝不知從何處,請來一位高人,此人精通妖鬼之語,且有大能用來降妖除魔!

  鎮(zhèn)妖司便是在那時,應運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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