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心與姹紫雖然僅僅相處數(shù)日,也看到了他的處事為人,這話自然也有幾分真心,卻并非絕對,還帶著幾分試探,畢竟他們交淺言深,未敢托付,真正全心信任,彼此心心相印,這話反而不會出口了。
姹紫道:“奴婢惶恐,奴婢是蘭家的人,只是盡忠職守,效忠主子而已,不敢居功。”
蘭心也不再說話,就跪在這堅硬冰冷的拜臺上,化箔,焚香,不知不覺過了半個時辰。
初春風(fēng)寒,眾丫頭一個個凍得搓手頓足,卻既不敢遠(yuǎn)離,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還不知道這位小主子是什么心性,更別說,還有姹紫滴翠這樣的心腹丫頭在一旁看著,壞了規(guī)矩,只怕是吃不了兜著走,個個都忍得辛苦。
姹紫也也冷的受不了,上前輕聲道:“主子的心意到了,三小姐會知道的?;厝グ?,要是在這兒凍病了,三小姐會心疼的。”
“你們不用陪著。先回去吧?!?p> “主子這是做什么呀?”
“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娘的祭日。是我害死了娘,我是殺人兇手,讓我跪著,不論是盡心還是賠罪,至少我心里能好受些?!?p> “這不是你的錯,你何須為此自責(zé)?三小姐用自己的性命換來你的性命,你豈能不知珍惜?你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讓三小姐情何以堪?”
蘭心是個極有主見的,又豈是他人三言兩語就能改變主意的?只道:“你不用勸我。”
“寒風(fēng)刺骨,再跪下去會生病的。你若有絲毫閃失,三小姐就真的白死了,你怎么對得住她為你付出的巨大代價?”
“我若無力重振家門,肩負(fù)起蘭家的一切,活著也沒什么用處,倒不如早去那邊,向母親賠罪。”
姹紫無言以對,只是叫人拿了披風(fēng)過來,為他略擋風(fēng)寒。
他這個主子在這里跪著,那群丫頭有誰敢臨陣脫逃?他們是用不著陪跪,卻是免不了要受外面寒風(fēng)的侵襲。一個個凍得縮手縮腳,恨不得縮到地底下去。
直到蘭澤親自過來相勸,蘭心才勉強(qiáng)回去。
蘭心去祭拜祖先一趟,在母親墳塋前稍事停留,便害得身邊的一眾大小丫頭,婆子們受了風(fēng)寒,倒下了一大半。蘭心卻沒有任何不適,他畢竟是習(xí)武之人,有內(nèi)力護(hù)體,區(qū)區(qū)風(fēng)寒還不至于傷到他。滴翠姹紫一向身體還算好,卻有點受不住,傷了風(fēng),幸好回來就喝了兩碗姜湯,沒出什么大毛病。其他人都是在內(nèi)院嬌養(yǎng)著的,幾曾在寒風(fēng)中一站幾個時辰?一個個流鼻涕,打噴嚏,發(fā)熱,發(fā)寒,不亦樂乎,請郎中抓藥,鬧得緊,更別說進(jìn)主子的屋,近主子身邊伺候了。不怕把病氣過給主子?各自調(diào)養(yǎng)著。
這一手光明正大,沒半點陰謀詭計的成分,卻整到了一群人。眾人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心下各自敲響警鐘,不敢怠慢。
蘭心回到蘭家第4日,邀請了附近的鄉(xiāng)鄰官紳及親友,家人,宴請眾人。
就在中庭,還叫了堂會。蘭心正式出面會客,拜會鄰里及家下的掌柜調(diào)香師等人,一一敬酒寒暄。伶人上場,戲班開演。
第五日,姹紫帶著蘭心滴翠在香料鋪看了一圈,便向左行去。那天沒有看完,蘭心也一直放不下,正想過來看看。他必須盡可能的早些熟悉這個家中的一切。
左邊第一家賣的是各色蘭花,既有培植的各種真花,也有布藝娟花,惟妙惟肖。用于擺放在各個地方作為裝飾品的。在一般人眼里,或許還有一些難得一見的品種,在蘭心這剛剛見過上千種名貴蘭花的人眼里就不夠瞧了,所以只是走馬觀花,與店主點頭打了個招呼,便往第二家鋪面走去。
第二家是書畫室,裝潢的古樸典雅。所謂一株蘭草千幅畫,一箭蘭花萬首詩。他這兒賣的是各種蘭花圖,姿態(tài)萬千,栩栩如生。繪畫提詩,乃是收藏欣賞的精品,且浸染了蘭花的香味,兼書畫裝裱。文人雅趣,還給旁邊繡坊提供花卉手稿,按圖刺繡。
下一家是繡莊,幾個繡娘忙碌著,繡出各種花色,店主一見姹紫蘭心連忙迎了出來。姹紫略是寒暄,直言小主出來看看鄰里,店主連忙殷勤招呼,蘭心也已經(jīng)與他們見過面,也打了招呼。
蘭心游目四顧,墻上掛著繡畫,地上擺著繡屏風(fēng),香囊,香枕,香袋,荷包,繡扇,手帕,都繡著蘭花圖案,極為精巧細(xì)致。
蘭心打開一只金絲流蘇荷包,看了一下,道:“這里面也是蘭花瓣嗎?”
店主應(yīng)聲:“是。蘭花經(jīng)過清洗,干燥等簡單加工,保留其原始的外形,放入香囊香枕荷包中,極受客人歡迎的,有養(yǎng)生安神功效,也有沐浴用的散落花瓣賣。品種不同,價格各異?!?p> 她也似乎感覺到扯的有點遠(yuǎn)了,畢竟這位蘭家小姐不是來買這些的,他不能把對顧客說的那一套拿出來哄她。蘭心也未答話,微微一笑,轉(zhuǎn)身出門。
還有編織坊,以蘭草編織成葫蘆,花藍(lán),小船等各種小巧的玩物,既可作為裝飾品使用,還有凝神靜心之效,一舉兩得,樸而不拙,隨心所欲,最是灑脫。
也有首飾店,也是以蘭花為主題,打造出金銀玉各類釵環(huán)頭面,皆以蘭花為飾。式樣繁多,極盡新巧。真是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令人嘆為觀止。還有各種蘭花型的綢緞宮紗堆出來的娟花,還有平放在紙上的各類金箔剪成的花鈿,只需取下來貼于臉龐額頭等部位,是女兒家的修飾佳品。
她們主仆三人逛了一大圈,安步當(dāng)車往回走。滴翠道:“小姐乏了吧?”蘭心搖頭笑道:“你若乏了就先回去,我再逛一陣。”他不肯回去,滴翠自然也不能走,姹紫便陪他們走過自家的香料坊,再往右邊去。
香料鋪右側(cè)與左邊不一樣,是以飲食為主。
第一家賣的就是花茶。既有茶葉也賣茶水。蘭心正自渴了,便叫了一壺茶,店主見是蘭家小主到來,連忙拿出最好的茶,當(dāng)場表演茶道。蘭心看不明白,卻見她姿態(tài)極為嫻靜優(yōu)雅,茶湯入口,口味純正,店主欣然道:“蘭花花香清冽純正,將花朵與茶葉同放一處,彼此影響,用以熏出來的茶,品質(zhì)比其他花茶都好?;芍瑁嗫纱?。有時候也以劍蘭花朵蜜漬之后飲用。取兩朵花與茶葉同泡,或以蘭花烘干后單獨沖泡,入湯代茶,干燥的蘭花泡水后,會恢復(fù)原有的姿態(tài),十分美麗,令人賞心悅目。茶湯明目,滋味清醇,聞之蘭香怡人,飲之回味甘甜,也可加入冰糖蜂蜜,種種益人,風(fēng)味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