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想了想在滿地爬的南瓜藤蔓里過了幾趟,摘了一大把的南瓜藤嫩頂。又到西地中間的紅薯蔓里連桿帶葉的掰了一大把。把大籃子裝滿了才滿意的手一揮招呼阿衍說:“大功告成,回去嘍?!?p> “那不是南瓜嗎?它的藤也能吃?”
“你還認(rèn)識南瓜!厲害嘛,南瓜藤頂把外面帶刺的皮剝下來就可以炒了,很好吃的哦,回去給你看一下?!标懓残ξ恼f。
“真奇妙,我以前都不知道?!?p> “在我們村里,以后會有很多新奇有趣的東西給你見到啦?!?p> 兩個小孩抬著大籃子慢慢的往回走。
槐樹村是個挺有趣的地方。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村子里大夫、屠夫、夫子,做豆腐的做香油的做木匠的造房子的做廚子的養(yǎng)豬的養(yǎng)雞的養(yǎng)魚的賣布的什么都有。一條河從村子南邊彎彎過,連著村子里的三個大池塘?;睒浯宓臇|西南北四個方向也有趣。這里人稱呼西邊為“家西”,東邊為“東頭”。北邊叫“家后”。南邊沒有特別的稱呼,大概是因?yàn)榛睒浯鍠|西長,南北窄的緣故。
有時在路上有時候會聽到有人家聊天,“你上哪去???”“我上家后去!”
這就是要去村子北邊的意思。
陸安細(xì)細(xì)想過這些稱呼的緣由,村子里老一輩的房子聚在一起蓋,孩子生多了長大了住不下就再往外面一點(diǎn)挨著起新房子。以那些老房子為中心點(diǎn)看,可不就是“家的西邊”,“家的后面”和“東頭那塊地”嘛。老一輩這樣喊,年輕人就也跟著這樣喊,一點(diǎn)點(diǎn)傳下來。
語言真是個有意思的東西。
西地到家只有短短的一段路,兩人依然在太陽下曬出了一身汗。
“爹,東西買來啦,今天我做飯好不好?”一邊說一邊把放辣椒的盒子寶貝一樣的捧著,“看,這是辣椒,周少奶奶給我的,可好吃了!”
陸安想展示一下自己神乎其技的廚藝,而且這個家里,韓氏現(xiàn)在虛弱的走路直晃,她爹陸景堂倒是沒什么所謂“君子遠(yuǎn)庖廚”的想法,只不過陸景堂做飯是真的難吃。自己一家人吃吃算了,這還有客人,要是陸景堂做的飯端出去,怕是桂媽這種大戶人家得臉的仆婦看著要三天食不下咽。
陸景堂看著矮兔子一樣的陸安,憂愁的嘆了口氣,這孩子還沒鍋臺高呢!雖然自己做的難吃點(diǎn),但陸安這小個子掉進(jìn)鍋里去怎么辦!
“我來做吧。”陸景堂接過竹籃子就要往廚房走。
“不,我做!”陸安猛地抓過籃子邊,腳抵著地,屁股拼命往后撤,一副誓不撒手的模樣。
陸景堂拽了拽籃子,沒拽動。
“怎么了這是?”又怕自己一使勁會幌著陸安,只好拎著籃子不動郁悶的問。
“我做吧……嘿嘿嘿……爹你做的飯咱們自家人吃吃得了,這有客人呢,使不得使不得……嘿嘿嘿……”
陸安盡量委婉的表達(dá)出對陸景堂廚藝的鄙視。
院子里正上演拉鋸戰(zhàn),韓氏慢慢的走出來了。看著拽著籃子的兩個人,慢慢的笑了?!澳銈儍蓚€別爭了,我做飯。堂屋里那車夫大哥都悶的要翻白眼了,你快去陪他說話吧?!?p> “這怎么行,你現(xiàn)在身體還很虛弱,這怎么行!”陸景堂愈發(fā)的愁了,他怕自己閨女掉鍋里去,也怕自己媳婦掉鍋里去。
“我讓娘燒火,我炒菜!”陸安搶在韓氏前頭快速的說完,然后猛地把陸景堂一推。
陸景堂一趔趄被陸安推進(jìn)了堂屋,在車夫驚訝的眼神中站穩(wěn)身子行了個禮尷尬的說:“您這一路可還好?”
“你也去堂屋坐著?!标懓矝_阿衍眨眨眼。她還想順便偷偷的問問韓氏對于留下阿衍的看法。阿衍得了信號,高高興興的進(jìn)了堂屋。
陸安扶著韓氏進(jìn)了廚房。
“娘你燒火,我做飯。展示我廚藝的時刻到啦!”陸安夸張的拿著鍋鏟比劃。
韓氏還想和陸安再分辯幾句,卻被陸安按在了椅子上動不得。她現(xiàn)在確實(shí)虛弱,連小孩的力氣都不如,要不是小安突然回來了,她能不能活過去都難說。韓氏也就順從的坐在灶臺前的小板凳上開始點(diǎn)火。后面剛好有堆木柴,可以靠著省些力氣。
陸安鄭重的把大鐵鍋刷干凈。這可是陸家重要的家產(chǎn)之一,還是陸景堂和韓氏成親時打的。鐵器非常貴重,一口好鍋是能用一輩子的。
鍋燒熱,先五花肉的皮在鍋里燙了一下,有些豬皮上會有毛。燙完洗凈把肉放在案板上切兩半。一塊三分之二大,一塊三分之一。鍋里添上水,再放進(jìn)去五個雞蛋,開始煮。
等著水開的功夫,把南瓜頂去老葉,只留下最尖尖那里嫩葉的芯,再剝皮掐成小段,洗好放在碗里。紅薯梗把葉子掐掉,梗剝皮也掐成小段。紅薯葉留著以后做窩窩頭吃,這可是陸安在現(xiàn)代記憶中的美味,現(xiàn)在拿來待客有點(diǎn)寒酸。
處理完時雞蛋也煮熟了。陸安把雞蛋撈出來放在冷水里,這樣等會容易剝皮。再把鍋里的滾水倒掉,重新放涼水。把大塊的五花肉切成小方塊,放入鍋里的冷水里,點(diǎn)了火焯水。
這個等候的時間陸安把雞蛋剝了皮,在蛋白上輕輕的切出十字刀花。焯好后肉撈出來水倒掉,把鍋燒干倒油放一點(diǎn)白糖炒糖色。炒到棗紅色冒泡泡時把焯好的五花肉下鍋,等肉的邊緣微焦,放入蔥姜蒜,還有兩根周少奶奶給的干辣椒。辣椒她甚是寶貝,不舍得多放。
再炒一會就往鍋里倒一點(diǎn)陸景堂平時用來待客的白酒。陸景堂自己并不喝酒,這一壇里還有好多。
“娘,等會你常常這個紅燒肉,放了辣椒比茱萸的辣味香多了。你身子虛不能吃辣,這個就嘗嘗味,然后多吃不辣的菜。”
“好,娘等會多吃些。”韓氏的眼睛微微泛紅,都是自己的身體不好,照顧不好孩子,才讓小安受了這么些苦后還要踩著凳子做飯,這么矮的人,都沒個凳子高!
陸安自然聽不到韓氏的心理活動,若是知道只怕要掐腰大喊“我比凳子高!比凳子高好多!凳子才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
把切好花刀的雞蛋倒入鍋里,倒一點(diǎn)醬油和鹽,家里沒有別的香料,但有這些也就夠了,五花肉本身就比較香。加一點(diǎn)水蓋上鍋蓋,開始煮。
“你做的這個叫什么,還放進(jìn)去雞蛋一起煮?”韓氏聞著香味好奇的問。
“紅燒肉燜蛋!”
陸安家有兩口鍋,一個灶。小鍋在燉著紅燒肉的大鍋后面,正常燒火的時候火苗在灶里是夠不著后面的鍋底的,只有一些火的邊邊和滾燙的煙。燒火的時候拉起風(fēng)箱,火苗變大,煙也從小鍋下面溜過順著留出來的通道進(jìn)到煙筒里排出去。
等著紅燒肉燜熟的時候陸安在小鍋里添上水,小米和大米混著倒進(jìn)去,煮起粥來。
在一邊的案板上把青椒黃瓜切絲分別放好,蒜先拍扁再切末。最后再把小塊的肉切成肉絲。
大菜刀陸安用不慣,更何況她本來也就不熱衷做飯。尤其是肉類。這里沒有一次性手套,手直接按到肉上感覺太不習(xí)慣了。
在現(xiàn)代陸安自己住,動廚房的次數(shù)很少,只有心情特別好或者興趣來了的時候才會在廚房里慢吞吞的處理食材。通常是放著電影或者音樂,一邊做飯一邊吃零食。
但現(xiàn)在在這里,借用了人家女兒身體,不給人家做點(diǎn)飯說不過去。
“娘,你注意到和我一起來的小胖子沒?”陸安止住思緒,轉(zhuǎn)頭問道。
“嗯。他也是,被救出來的?”
于是陸安又把小胖子的身世講了一遍,著重渲染了一下小胖子親娘死了,后娘小妾打他,親爹不要他的凄凄慘慘。
韓氏聽了果然心疼的淚流成河。
陸安趁熱打鐵又講了一路上小胖子如何照顧她,如何拽著自己跑,如何幫著自己躲追兵的勇敢和仗義。
一頓舌燦蓮花下來聽得韓氏直愣。
“娘,我們讓阿衍在我們家先住下好不好,他爹不要他了,家里他的棺材都埋了。他沒地方去了?!?p> “怎么會有如此狠心的爹!只要孩子他不嫌棄,就先在我們家住著,真是可憐哦……”韓氏同情的眼淚個不停。
陸安看著直后悔,早知道不說那么凄慘了,韓氏這么一直哭,傷著眼睛怎么辦?
“好啦,娘你別哭了,你愿意留他住他就不會流浪了。咱們先讓他住著,過段時間看看阿衍他親爹能不能良心發(fā)現(xiàn),承認(rèn)他沒死?!敝v話一分心,有根肉絲切粗了,真是煩躁。
“他爹能良心發(fā)現(xiàn)嗎?他家里這個樣,就算把他接回去,這過的是什么日子啊,小小年紀(jì),就要看后娘臉色,還要挨打……”韓氏喃喃的說,阿衍在她眼里現(xiàn)在就是一個善良又悲慘的小白花。
陸安沒有再打斷韓氏的想象。自己總歸是要回現(xiàn)代的,阿衍能留下和他們一起生活也是個安慰。至少等自己回了現(xiàn)代,這對夫妻心里還有照顧阿衍的責(zé)任,能撐著自己過下去。阿衍也能逃開那個勾心斗角的家,平安幸福的長大。
肉的香味氤氳起來,陸安開始和面。
拿一個小盆出來倒入面粉和水,揉成軟面團(tuán),揪成拳頭大小的面疙瘩,再分別搟成圓的小薄餅,小蔥花和油都揉進(jìn)了面里,放在一邊,等著肉做完后烙。
陸安吃飯的經(jīng)驗(yàn)多做飯經(jīng)驗(yàn)少。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揉了一大盆。
陸家家境是真的不算好,平日都是雜糧混著白面吃,這次見陸安把面袋里一大半的白面都用了,韓氏也講沒什么。周家救了小安,理應(yīng)吃家里最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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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陳
南瓜尖好像北方吃的比較少,江浙那邊多一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