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鐘愛
要開春了,趙府的雪化得不剩多少了,幾棵小草冒出頭來。秦淮蹲下,一根根地把新草揪了下來。尊貴的暗紫色衣擺拖地,被雪污了,他毫不在意。
“秦淮!”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嚴厲的斥責(zé),秦淮以為是陳玦,頭也不回道:“我心里煩,拔你府上幾根草而已。你這小沒見過世面的,拿雜草當什么奇株護著,也對,重面在你眼里都是靈獸呢?!?p> 話音未落,一只手拽著他的耳朵將他整個提了起來。
“哎喲,哎呦,”秦淮吃痛地叫了起來,“趙夫人可打人啦!”
“閉嘴?!辈天`冷笑一聲,踢了他一腳。
這一腳,好似一道天雷一般,電流順著秦淮的尾巴骨往上攀,他慢騰騰地回頭,終于見到了那雙日思夜想的眼睛。
愣了幾秒,秦淮掙脫了她的手,倉皇逃跑。
“秦淮你站住!”蔡靈氣得跺了跺腳。
疾步的秦淮也突然停住了腳,偏過頭去,聲音冷淡,“蔡姑娘別來無恙?!?p> 嬌然一笑,蔡靈那張清冽平和的臉突然媚態(tài)叢生,“許久未見,師兄不抱抱我嗎?”
她大膽露骨的邀約讓秦淮渾身一僵,面色酡紅,“師妹……我……”
緩緩笑著向秦淮一步步走近,蔡靈的聲音輕柔如夜鶯,“你不是有許多話想問我嗎?怎么不開口?”
“的確。”想起了那些苦思冥想答案而不得的翻來覆去的夜晚,秦淮自嘲一笑。
歪歪頭,蔡靈突然仿若一只不諳世事的小鹿,“現(xiàn)在不問也無妨,來日方長,秦兄可好好醞釀?!?p> 在門廊上看見這一幕的陳玦禁不住用絲帕掩住了自己半張的口,還從未見過蔡靈這般的小女兒情態(tài),與那豪爽灑脫的樣子迥然不同。果真是在秦淮面前才會流露如此神情么?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頭上方傳來趙明淵低沉好聽的聲音,“夫人喜歡偷聽墻角的毛病,怎么總也改不了?!?p> 陳玦回頭,攥住了他腰間綬帶,“你的病好啦?小心受風(fēng)。彼此彼此,你不也在這兒偷聽?”
無奈低頭寵溺而笑,趙明淵刮了刮她的鼻尖:“還敢頂嘴。我是尋你,才尋到了這兒來?!?p> “你尋我做什么?”陳玦嘟了嘟嘴,又興致勃勃地偷看起秦淮二人。
“這幾日你忙里忙外,我卻躺著做逍遙散人,我向你賠罪?!泵虼叫χw明淵攬住了她的腰肢,將她挪得更近,“正好皇帝許我休假,不必當差,我陪你去玩可好?”
陳玦在他眼中還是半大的孩子,那日她急匆匆地跑到尚春閣捉奸,嘴上裝得淡定,可那蒼白的臉色,顯然是慌了。見她強撐端莊大度的模樣,他忍不住心疼。
“去哪呢?”陳玦來了興趣。
趙明淵想了想,“我?guī)闳ゾ┙即颢C可好?咱們也打只鹿回來?!?p> 陳玦搖了搖頭,“不好,我不會打獵,笨手笨腳,反而束縛你。”
趙明淵剛想對她說不要妄自菲薄,陳玦的眼睛轱轆一轉(zhuǎn),亮晶晶地:“不如帶我去鳳品大酒樓怎么樣?”
有些驚訝,趙明淵不知酒樓有何妙處,點頭答應(yīng),“好啊。為何想去酒樓?”
陳玦不好意思道:“你不要可憐我,是我從未去過酒樓,不知里面是怎樣的?!?p> 趙明淵心中一軟,神色自若道:“既如此,不要去鳳品大酒樓,那里雖然裝潢華麗,但菜品不佳。不如去丁香樓,我是那兒的常客?!?p> “好啊?!标惈i嘴上應(yīng)著,心里卻失落,她還是想去鳳品,那里畢竟是全京城最有名的酒店。
看出她情緒不高,趙明淵松口:“好吧,那就去鳳品。”
鳳品大酒樓一共三層,一樓是大堂,二樓有包廂,三樓則是臥房。趙明淵與陳玦要了間包廂。
才進酒樓,陳玦便興高采烈,礙于趙明淵牽著她的手,故不得不強按歡喜,克制地四顧環(huán)繞這座富貴堂皇的建筑。
見她一直四處張望,她二人又衣著不凡,相貌堂堂,店小二機靈道:“客官是第一次來吧?咱們這兒可是全京城最大的酒店,包您滿意?!彼中ξ貙w明淵道:“公子可是進京趕考?”
陳玦剛想反駁,趙明淵卻點了點頭,隨手掏出了幾枚銅錢,放在跑堂手中,“選個清凈的雅間?!?p> 店小二會意,立刻帶路。
一進房間,耳邊的嘈雜聲頓時寂然,聽著店小二口中繁雜難解的菜名,陳玦越來越迷惑了。
趙明淵卻穩(wěn)穩(wěn)地點了幾個菜,便對他點點頭,“出去吧,有事叫你?!?p> 店小二一走,陳玦便好奇地問:“你點的這個,金鳳凰,是什么?”
“燒雞?!壁w明淵將窗戶推開,雙眼低垂,似在打探下面的動靜。
“金鳳凰可是鳳品酒樓的招牌菜,”陳玦張了張嘴,“一定令人垂涎?!?p> “這下面有個戲臺,你可喜聽戲么?”
陳玦撐著臉,滿是對燒雞的期待,她咽了咽口水,“現(xiàn)在還是不要了?!?p> 一愣,趙明淵啞然失笑,沒想到“金鳳凰”就能讓她如此滿足
香噴噴金燦燦的燒雞一上,陳玦便斯文地品嘗著鳳品大酒樓的獨門佳肴,樓下突然傳來了悠揚婉轉(zhuǎn)的琴聲。
陳玦不懂琴,但也覺得此琴師技巧高超,琴聲令人沉醉。
“這是長孫如夢,醉花廳的頭牌,果然名不虛傳?!壁w明淵贊許道。
陳玦皺眉,放下了手上的雞腿,湊近了趙明淵,問道:“你如何認識醉花廳的頭牌?你也是那兒的常客?”
醉花廳是京城久負盛名的青樓。其間女子嫵媚多嬌,一顰一笑,皆是文章,文人才子,難逃溫柔鄉(xiāng)。
輕輕一笑,趙明淵第一次動筷,“不要胡思亂想?;实鄄攀撬某??,我不過見過她?!?p> “已然魂牽夢縈?”陳玦小聲。
饒有興味地盯著她,趙明淵故意突然站起身來,貼近她的臉,曖昧道:“我只對你一人魂牽夢縈。”
明明知道那是玩笑,陳玦還是忍不住心慌意亂,草草推開他,又埋頭于燒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