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不速之客
薛皇后怒氣沖沖地帶人往上陽宮去了,這是半月以來,皇后第一次踏出宮門。
那日戚卓云摒退左右,只留薛湘睿一人。無人知曉他二人秘談了些什么,宮人只道皇后娘娘進(jìn)門時梨花帶雨嬌弱可人,出門之后卻意氣風(fēng)發(fā)恢復(fù)了元氣。
次日,皇后的病終于好了,帝后又恢復(fù)了往日的琴瑟和鳴?;实垡坏朗ブ?,大將軍之位空缺,著命薛懷義補(bǔ)上。
薛家又成了那個風(fēng)頭無兩的氏族,但其中暗含的衰敗之勢,只有個別人能看出。
這樣的結(jié)果趙明淵是否滿意,陳玦無從猜測。但她此舉確實推動了戚卓云猶豫不決的心。帝后和睦有利于朝堂穩(wěn)定,賜予薛家恩典也是安撫朝臣們的心。而趙明淵急于推薛懷義升官,卻是為了暗中盜取薛家的兵權(quán)。
薛家軍還在,卻不那么名副其實了。戚卓云為分散薛氏的勢力,打散了薛家軍,將其分為三股,一股以維護(hù)京城安全為名,收為中央軍,明為中央軍,暗中卻受趙明淵的統(tǒng)領(lǐng);一股以守衛(wèi)邊疆為名,由剛剛平定西北叛亂、凱旋歸來的薛懷仁之徒薛梓里帶領(lǐng)前往邊境鎮(zhèn)守。
薛梓里不辱使命,打了勝仗,興高采烈地還朝,看見的,卻是師傅身首分離的尸體,悲痛之余,一道圣旨緊跟著下來,連他也被打發(fā)到邊關(guān),伴君如伴虎,正是如此。
薛家軍只剩下三分之一,名存實亡。雖是一母同胞,但薛懷義的才干遠(yuǎn)遠(yuǎn)不如他哥哥。有薛懷仁庇佑,他從未帶兵打仗,更不懂兵法。薛家軍落到他手中,只有衰敗一條路可走。
婚期將至,陳玦從月貴妃處搬了出來,月影也已為她在京城置辦了一處宅子容她暫住。月影與戚卓云用膳時,偏偏嘴碎,玩笑道:“按說她也算是戚府的人,她沒有娘家人,臣妾就算是她的娘家人。臣妾給她的那份地契,按說還是戚府的財產(chǎn),是皇上從前賞臣妾的。”
戚卓云眼睛一亮,溫柔地攬了月影入懷,嘴角噙笑道:“愛妃說的是。如此說來,我大她四歲,也算是她的兄長,哪有妹妹出嫁前住在外面的道理?”說著,戚卓云對利竹吩咐道:“傳旨,將東廂房收拾出來,給朕的小妹住。”
連向來老成穩(wěn)重的利竹都很是驚訝,一雙眼睛瞇了瞇,靜默后道:“是。”
月影臉上掛著的笑僵住了,纖纖玉指試探地拍了拍戚卓云的手,“她到底是一介奴婢,不知能不能擔(dān)得起您這樣大的恩典……”
反拉住月影,戚卓云面不改色道:“出身的事,以后不許再議。她將成為趙護(hù)衛(wèi)之妻,趙夫人,以后就是他的身份。”戚卓云的笑容別有深意。
知道自打他登基以來,最避諱出身二字,月影便乖乖地閉嘴,不敢再談。
圣旨相迫,陳玦別無他選,只好搬入上陽宮。事出蹊蹺,她心中總有個疑影。
入夜,陳玦躡手躡腳地下地,熄了燈,小心翼翼地鎖好了門。利竹原為她安排了奴婢,但陳玦只說自己出身低微,用不慣別人伺候,便將旁人打發(fā)了出去。
夜色漸漸地濃郁,陳玦已經(jīng)進(jìn)入夢鄉(xiāng),呼吸平穩(wěn),卻突然聽得一陣砸門的聲音,她猛地驚醒,一骨碌坐起。
門外,一個黑影佇立,篤定地砸門,不發(fā)一語。
那身影挺拔修長,輪廓讓她覺得很熟悉。
陳玦顫著雙腿,走到門前,努力讓聲音平靜,“皇上駕到,有失遠(yuǎn)迎。”
戚卓云的聲音低沉,“開門。”
一邊是抗旨不尊,一邊是喜怒難辨的戚卓云,陳玦一時不知如何抉擇。
“朕命你開門。”戚卓云的聲音不大,卻很有力。
陳玦慢慢地下了門栓,將門打開,開門的一瞬間,陰冷的風(fēng)瞬間灌了滿堂,冰涼的月光灑在他二人身上。
背對著月光,戚卓云的表情看不清。
“奴婢參見皇上。”陳玦故作鎮(zhèn)定地跪下行禮。
“起來罷,”戚卓云長袖一拂,徑自走過她,坐了下來。
陳玦起身,這才看清了他被月光照亮的臉。他正氣定神閑地望著她,帶著淺淡的笑意,與方才那陣暴怒的砸門聲格格不入。
“朕有一問,”淺笑,戚卓云似乎頗有興味,“若是要阿玦來選,你是愿入宮為妃,還是嫁給戚卓云?”
陳玦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相似的問題圣上已經(jīng)問過了。那時您是攝政王,奴婢卑賤之軀,不配伺候您。而如今您是俯瞰天下的一國之君,奴婢只愿瞻仰您的威儀,卻不敢有攀龍附鳳的非分之想?!?p> “若是朕執(zhí)意要你伺候呢?”戚卓云的聲音變得嚴(yán)厲,灼灼的目光投在陳玦臉上。他那近似成熟男人的突然之間的壓迫讓她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復(fù)又跪下,陳玦的眼皮跳了跳,道:“若是從前,奴婢甘之如飴,可如今奴婢已遵從圣旨,與趙護(hù)衛(wèi)定下婚約。求皇上不要逼奴婢背誓?!?p> 一只手輕輕地抬起她的下巴,戚卓云柔和地注視著她,“縱然阿玦不再是完璧之身,趙護(hù)衛(wèi)亦需遵旨完婚?!?p> “你可知朕為何救你?破衣爛衫,也遮不住你的花容月貌?!逼葑吭频穆曇艉孟窬哂绪然笕诵牡墓π?,“你還未曾報答朕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尚可抵。”
陳玦出奇地冷靜,他那俊朗清秀的外表下,是一顆陰戾癲狂的心。他始終恨趙明淵,恨到要得到她的身子來折辱他。
“妾身不愿。”陳玦冷冷地答。
她兀自轉(zhuǎn)變的自稱已經(jīng)清晰表明了立場,有一絲怔愣,戚卓云放開了手,好奇道:“天家富貴,你也不動心?”在他的記憶里,她還是那個油嘴滑舌,貪玩機(jī)靈的小乞丐,同時,他也相信,她是愛慕虛榮的。
抬眸,陳玦對上了戚卓云的一對鳳眸,他的眼神還是那么澄澈,心卻不似那么干凈。
“若是皇上硬要奪取我的清白,憑您威武之軀,妾身無力抵抗?!标惈i揚眉,不無嘲諷道,又不忘給一個臺階下,“但愿皇上今夜只是突發(fā)奇想,試驗奴婢的堅貞?!?p> 戚卓云的耳根一紅,起身,索然無味道:“罷了,不過閑來無事,尋樂而已?!?p> 待他走后,陳玦重重地舒了一口氣,心卻怦怦亂跳,再也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