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殺心暗起
張氏也算是有頭臉的人家，至少老夫人是這么想的。因此，在聽到戚卓云欲辱張姑娘為妾的消息后，她忍不住從大發(fā)雷霆變成惶恐不安，一個人在院子里徘徊了好一會兒，她心中害怕張家會怒不可遏，從此與戚家斷絕來往，更怕兩家反目成仇，戚卓云落上個拜高踩低的名號。
陳玦不認可月影慌亂中將事情如實稟告老夫人的下下策?？v然老夫人要插手，也只是將張姑娘扶為側妃，而薛氏那位若要入門自然是連老夫人都不敢阻攔的。而一個不在意月影死活的人，怎么會擔憂月影的前程。
沒有想到，戚府的媒人奉命將消息稟給張大人后，他只是良久地沉默。繼而張家父母默默地走到了后堂，媒人獨自坐了半晌后，二老才蹣跚著出來，臉上堆著笑，當下便同意這門親事。這樣的結果讓老夫人又驚又喜，沒有想到戚氏與張氏還能做親家，這的確是美事一樁，可老夫人又暗暗地擔憂，這場聯(lián)姻終究變了味道。
戚家如此折辱，張家還能笑顏對之，可見張氏有多在乎這樁親事，越是這樣，只會越加重戚卓云對張姑娘的輕蔑，張姑娘過門后的日子可不會好過。
“月影那丫頭是個混不吝的，”老夫人若有所思道，“卓云叫她去伺候薛家姑娘，恐怕往后有得戲看。”老夫人冷冷一笑，老狐貍地道。
陳玦正在一旁收拾棋盤，坐在老夫人對面的趙明淵輕輕擋了她伸過來拂棋子的手，兩手交碰，陳玦連忙縮了回去。
與那日不同，今天的趙明淵似乎云淡風輕、波瀾不驚，“張姑娘年紀輕輕，不想?yún)s能隱忍。”
老夫人無奈嘆氣，心中也知曉張氏忍氣吞聲的緣由，只是嘴上不愿承認罷了。
“那張姑娘如何且不論。去往薛府的媒人前兒個已經(jīng)回來了。”紅綾也跟著長嘆了一口氣，“聽說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p> 老夫人對著趙明淵冷笑道:“你看看我的好兒子。自己的婚姻大事一手操辦，哪里用得上我這個母親？”
趙明淵抬眸，淺淡地笑了笑，道:“薛氏得罪不起。況戚家以后還要多倚仗薛大將軍?！?p> “哼?！崩戏蛉死溧鸵宦?，“我戚府如何落得今天這步田地，需要靠張子聯(lián)姻才能站穩(wěn)腳跟?！?p> 趙明淵修長潤凈的兩指夾住一枚黑子，棋子落盤的聲音篤定，他不緊不慢道:“局勢使然。人人自保，無人會恥笑戚家。”
老夫人緊張地看著趙明淵，似乎想從他如湖水般平靜的雙眸中挖掘出一絲絲波瀾，“明淵，你從前日日在他身邊，是最了解他的。你同我說句實話，卓云到底在做什么勾當？”
趙明淵溫然一笑，眉目舒展道:“您也說了，都是從前的事?，F(xiàn)在攝政王的心思誰敢揣度?！?p> 知曉他在與自己打太極，老夫人的心卻不死，緊接著問詢道:“聽說，朝臣們已經(jīng)有十幾日沒見過皇上了。”
趙明淵下棋的手一滯，他的指尖突然變得與玉石棋子一樣冰涼，然而他仍不動聲色道:“皇上病了?！?p> “明淵，”老夫人搖搖頭，“若是形勢不好，你要早做打算?！?p> 形勢確然不好，叛軍幾乎就在京都外徘徊，京都內(nèi)人心惶惶，只有戚府如同世外桃源，戚府即將促成的兩樁親事更像是暴雨前的平靜。
“若無差錯，薛將軍會平定叛亂?！壁w明淵的眸光還是那般平和，他棱角分明的臉龐透著一股莊嚴，這莊嚴讓老夫人的心些許定下。
“太子尚未定?！崩戏蛉朔旁谧烂嫔系氖钟行╊澏叮男闹幸灿须[隱的答案，“縱然叛軍被滅，京城里也有的鬧呢?！?p> 見趙明淵不語，老夫人皺緊了兩道淡眉，“你該去哪兒，想好了么？”
陳玦沒有料到話題這樣的轉折，不禁也看向安靜如一尊雕像的趙明淵，她還迷糊，京城亂與否，與他有什么關系？
“無論發(fā)生什么，”趙明淵堅定道，“明淵都是戚府的侍衛(wèi)，誓要與戚府共存亡?！?p> 老夫人沒有預料到他這樣的回答，很是驚訝，“趙氏是外戚，只要你還留在京城，便不能置身事外?！?p> 外戚……陳玦轉了轉眼珠，怪不得他那日跪在上陽宮外要挾，若真是普通侍衛(wèi)，戚卓云又怎會受他牽制，隨便他跪到天荒地老就是了。
老夫人又長長地嘆息，“倘若……卓云也不會留你，你自己好自為之?！彼酉率种械钠遄?，顯然已經(jīng)對這盤棋索然無味，紅綾面無表情地對趙明淵道:“老夫人累了，你且回去吧?！?p> 趙明淵不卑不亢地起身，行禮，又轉身離開。
陳玦連忙識相地拾掇棋盤，預備快快退下，不要留在這鬧老夫人的眼。
“你可知道為何要留你在這屋里偷聽？”老夫人突然威嚴發(fā)問。
什么偷聽？陳玦百口莫辯。若能選，她自然是更愿意在院子里閑坐的。
“奴婢不知?！?p> “趙明淵是老皇帝的外甥，”老夫人幽幽道，“他一日在京城，卓云便一日不可安寧。卓云救過你的命，對嗎？”
陳玦點點頭，心叫不好。
老夫人示意紅綾端上來一個小瓶子，“此藥無色無味，你把它倒入趙府的井水之中，便算報恩了?！?p> 老夫人這是……毒殺！陳玦吞吞吐吐道:“奴婢手腳粗笨，若是將這藥混在飲食之中，給他吃了，豈不更好?！?p> “趙府眼線眾多，若不趕盡殺絕，恐怕留下后患。”老夫人擺擺手，不容陳玦再辯，那藥瓶便結結實實落在了陳玦手中。
因有了這件重大差事在身，陳玦得以不再做芙蓉居的雜活，她不想殺人，可她又怕極了老夫人。午后，她心煩意亂地坐在長廊里，晃蕩著雙腿，突然靈光一現(xiàn)，有了主意。
通過阿玥的引見，陳玦順利進入了芳蘭齋，看著棲在榻上愁容滿面半死不活的月影，陳玦嘻嘻地笑:“月影姐姐。你還想不想當上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