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重重,江厭一臉呆滯的行走在黑色霧氣中。
嗒!嗒!嗒!整個世界一片寂靜,只有他那單調(diào)的腳步聲不斷重復(fù)。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江厭茫然的眼神逐漸恢復(fù)神采。
“這里是哪里?”看著這一方被黑霧包圍的世界,江厭吶吶開口。
陡然。
吼!嗜血的狂暴嘶吼從霧氣深處傳來。
江厭下意識的將面龐偏向聲音傳來的防線,卻見一頭巨獸的黑影從天而降。
向著江厭張開了血盆大口。
江厭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看清楚那頭巨獸的模樣,下一秒,他的視野化為了一片黑暗。
“?。 币宦曮@呼從簡陋的臥室中響起,江厭從睡夢中驚醒,身體翻身從床上一躍而起。
眼神惶惶不安的四處掃動,好片刻后,他才確定自己沒有生命危險。
“原來是夢!”虛驚一場的江厭將緊繃的身體徐徐放松,自嘲一笑:“這幾天每天都有不同的噩夢,我還真是被下破膽了。”
說罷,江厭隨手抬起袖口,在自己滿是冷汗的臉上輕輕擦拭。
他之前的白色寸衫已經(jīng)破爛不堪,不能再穿了,如今被他披在身上的衣物一件淺灰色長袖上衣。
有些類似于九十年代的著裝風(fēng)格。
稱不上好看,甚至還有一些破舊,部分位置都被洗得發(fā)白了。
江厭并不是一個太過注重穿著的人,而且他也沒有選擇,如果不穿這種衣服,他只能赤身了。
情緒逐漸平復(fù)。
江厭眼睛開始在這處小房間中游走起來。
這是一個十平方左右的臥室。
床榻和一些日用家居都顯得很是陳舊。
墻壁也并沒有刮上白色的涂料,甚至連地板瓷磚都沒有。
這讓江厭想到了自己老家農(nóng)村的土瓦房。
“還好我不是一個嬌生慣養(yǎng)的人,不然換一個其他在大都市生活習(xí)慣的年輕人來這里,肯定會渾身難受?!币贿呎f著,江厭走到了臥室窗口的位置。
目光順著窗戶往天空仰望。
一輪紫色的圓月靜靜的高懸于夜空。
或許用‘夜空’這次詞語有些不太貼切,江厭也是昨天才知道,紫色月亮升起的時候在這個世界里被稱作白晝。
真正的黑夜,遠(yuǎn)比這一輪紫月更加詭異。
“不管看多少次,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便躲兜耐箍?,江厭輕聲低語。
從江厭來這個世界到今天,已經(jīng)是三天過去了。
江厭四個幸存者穿越了死城,走至這座古城的門口,被那身著黑袍的老者帶領(lǐng)著進(jìn)入古城。
那個老者自稱為‘引路人’。
在他的幫助下,江厭四人在這里落腳。
“這里是哪里?”
“冥界,或者以你們活人的話來說,這里是地獄?!?p> 想象著幾天前自己和那黑袍老者的對話,江厭恍如隔世。
地獄,死者的歸去之處。
看似簡單卻無比遙遠(yuǎn)的詞匯。
而現(xiàn)在,自己居然以活人的身份來到這里,世界上不可思議的事情這么多,而江厭從來沒有想過,那些事情會降臨到自己身上。
不管江厭再震驚,再如何的難以接受。
幾天過去,江厭也有些麻木了,他居然逐漸相信了自己身處地獄,這個天方夜譚一般的說辭。
畢竟那種能夠?qū)摻町?dāng)做麻花一樣扭斷的怪物,和天上這一輪紫月,是現(xiàn)實世界中沒有的。
也只有地獄才會存在。
“也不知道華江市這幾天的新聞會怎么寫?!苯瓍挓o聊時甚至?xí)胱约荷盍硕嗄甑牡厍驅(qū)τ谝惠v裝載了十一人的巴士的失蹤有什么樣的看法。
會不會震驚全世界?
“我老媽打不通我電話,這兩天一定很著急吧?!毕氲竭@里,江厭突然握緊了雙拳。
他一定要回去。
他本來就是活人,怎么可以在死人的世界生存。
咚咚咚!不緩不急的敲門聲響起,把江厭的思緒拉回。
“來了!”江厭隨口應(yīng)了一聲,拉開臥室的門板。
老兵黃海的身影出現(xiàn)門后。
“我還以為你沒起床呢?!秉S海精神飽滿,好似年輕了好幾十歲,說話的時候中氣十足,即便掛著笑容,依舊給人帶來點點威嚴(yán)的感覺。
看著這個老兵,江厭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覺得黃海頭發(fā)里的幾根白發(fā)在這幾天都完全消失不見了。
不過,他那條左臂還是老樣子,手臂的皮膚完全被紫黑之色渲染,看起來很是猙獰。
“其他兩個呢?!苯瓍捫α诵ΓS口調(diào)侃道:“不會是還沒有倒過來時差吧。”
“你用時差這個詞,會不會太過草率了一點?!迸拥恼Z氣從黃海后方響起。
原來袖針是和黃海一起過來的,只是黃海身體太過健壯,把她完全擋住了,說話間她緩緩從黃海身后走出。
江厭目光投向后者,她現(xiàn)在穿在身上的一套淡綠色的長裙,上衣則是披著一件小夾克。
和所有人一樣,衣裙都顯得有些陳舊。
不過這并不影響她的天生麗質(zhì)。
江厭覺得自己要收回之前在巴士上對她的評價,她的確沒有化妝。
“倒時差嘛,我覺得這個詞用在這里也算貼切,你看咱們現(xiàn)在可是在冥界,可比那些出國的人還厲害?!苯瓍拵滋煜嗵幭聛碓缇兔噶诵溽樀男愿瘢浪⒉皇峭獗砜雌饋淼哪敲蠢淇?。
當(dāng)下滿口胡言的亂侃道:“而且外面那個月亮都掛了三天了,黑白不分、日月顛倒的,時差還是有的?!?p> “滿口胡言!”袖針用余光掃了江厭一眼,懶得和他拌嘴。
“吳嫂來了,咱們要不要先吃飯?!标懻沧吡诉^來,看著擁簇在門口的三人試探性的問道。
“哦,那就吃飯把。”江厭應(yīng)了一聲,聳了聳肩頭。
吳嫂是專門安排給江厭四人負(fù)責(zé)飲食起居的一個婦人。
出自李昊教官的授意。
說到李昊,就不得不提那個在城外接引江厭四人的黑袍老人了。
他是黑袍老人帶江厭四人見到的第一個冥界原著居民。
“想要回去嗎?就跟著李昊好好學(xué)吧,當(dāng)你們成為冥職者的時候,我會告訴你們回家的路。”這是黑袍老人對江厭他們說的最后一句話。
然后老人走了。
“冥職者!”江厭這幾天在心頭默念了無數(shù)遍的詞匯。
他不知道冥職者是什么,但為了回家,他一定要成為冥職者,這是他唯一回到現(xiàn)實世界的希望。
而今天,就是他們即將進(jìn)入冥府營的日子。
江厭四人被安排在了同一個別院里,有些類似于復(fù)古的四合院,又有些不同。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
四人一起走到了大家用餐的正廳。
一個年齡三十多歲左右的婦人正細(xì)心的擦拭著他們的碗具。
這個婦人看上去和活人一模一樣,無論是起色還是舉止,哪里有死人的痕跡。
但江厭知道,她的確是死人。
整個古城,就他們四人是活人。
剛開始,江厭也覺得很驚悚,但這么些天過去,他也習(xí)以為常了。
畢竟眼前這個吳嫂,相比外面的那些冥鬼可愛了不知道多少倍。
冥鬼就是之前在那片都市區(qū)域中遭遇的那些怪物的統(tǒng)稱。
從某意義上來說,巴士司機(jī)也是冥鬼。
它們幾乎沒有意識,本能的攻擊和吞噬一切的生靈和死靈。
在冥界,活人被稱之為生靈,冥界的原著居民則是死靈。
生靈和死靈中間隔著生死的距離,但一般人也分別不出來兩者的差別。
例如眼前這個吳嫂,她并不知道江厭四個是生靈,還以為是四個孤苦伶仃的流浪者。
在冥界,沒有古城收留的流浪者活下去的幾率幾乎為零。
處于同情心,熱心的大嫂對江厭四人照顧得可謂無微不至。
“吳嫂,一起吃吧?!苯瓍挀]手跟吳嫂打了個招呼,笑嘻嘻的說道:“你這么辛苦,每次都不肯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吃飯。”
“不了,我還要回家洗衣服呢?!眳巧┯押玫男α诵?,連忙擺手:“你們吃,吃飽了好去鬼府營,那里面可辛苦了?!?p> 說道冥府營,吳嫂臉上少有的出現(xiàn)敬畏。
微笑著目送吳嫂離去,江厭四人坐上餐桌。
冥界的食物有些讓人不敢恭維,看著坐上黑乎乎黏稠稠的一大盆液體,四人突然面無表情。
這種食物被叫做黑寶湯,是一種黑色的類似于稻穗的植物熬制而成。
古城里的居民幾乎都已這種黑寶湯為主食,看上去不怎么樣,味道還算不錯,有些微甜。
剛開始江厭他們還有些適應(yīng)不了這種黏稠而惡心的食物,久而久之也都釋然了。
畢竟他們不可能空著肚子挨餓把。
滋溜!江厭強(qiáng)忍著惡心一口氣喝了兩大碗黑寶湯,順便將嘴角殘留的液體也舔進(jìn)了肚子。
換來黃海、袖針、陸正三人佩服的目光。
也就只有江厭能夠毫無心理障礙,像喝稀飯一樣進(jìn)食黑寶湯了。
他們?nèi)齻€都只是喝一碗墊底,不讓自己餓死就行。
仿似讀懂了三人眼神里的信息,江厭放下手里的飯碗,面色不改的解釋道:“沒辦法,體格大,消耗也大?!?p> 黃海臉皮一抽,捏著鼻子將手中黑寶湯一口灌下,含含糊糊的說道:“等回家了,我一定要大吃大喝三天,這幾天嘴里都快淡出鳥來了?!?p> 回家,兩個字觸動了江厭三人的心弦。
袖針如大家閨秀一樣,輕輕拿出一塊手帕將嘴角的液體殘留擦拭,隨即說道:“出發(fā)吧,去冥府營,我其實挺想看看所謂的冥職者是個什么東西。”
四人魚貫而出,走出這個待了三天的小院。
古城的名字叫做淮陰城,街道上行走著一個個死靈,他們的動作和習(xí)慣與生靈無異。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這是冥界,江厭幾乎認(rèn)為自己回到了現(xiàn)實世界的某處。
“原來死后的世界是這個樣子的?!秉S海也不知道是第幾次感慨了,望著自己身處的淮陰城,一臉唏噓。
世間流傳著無數(shù)對地獄的描述,然而那些傳說好像都沒有說對。
“吳嫂說了,這里是冥界的最淺層,也是最安全的地域。冥界的中層、和深層才是最危險的,那里是真正意義的地獄?!苯瓍捗嗣亲与S口說道:“沒人知道自己死后會在哪里出現(xiàn)。也算咱們運氣好,如果那輛巴士開到了中層或是深層,估計咱們尸體都涼了?!?p> 兩人隨口對話間。
“讓開!”一聲爆吼從街道后方響起。
兩名身著鎧甲的男子抬著一張簡陋的擔(dān)架飛快的從街道穿梭而過。
路上的死靈非常迅速的為他們騰出一條道路。
江厭四人也趕忙退到街道兩邊,看著這兩個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男人。
路過他們身邊時,江厭余光掃到了擔(dān)架上躺著的人影。
那是一個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歲,但是身體的左邊部分已經(jīng)不翼而飛,只留下血肉模糊的腦袋和右半邊身體。
換做生靈,這樣的傷勢怕是當(dāng)場就沒命了。
然而那個少年好像還有氣,并沒有立刻死掉。
目送那少年離去,袖針清冷的聲音慢慢說道:“那是巡邏隊的人?!?p> 巡邏隊,顧名思義是負(fù)責(zé)淮陰城巡邏任務(wù)的組織。
面向的不只是城內(nèi),還有高墻之外。
江厭好像明白了那少年為什么會受這么嚴(yán)重的傷勢了,除了城墻之外那些冥鬼,不會有第二個解釋。
也只有那種怪物,才能把人傷得這樣吧。
“想不到地獄的死靈,依舊受到外界冥鬼的威脅?!苯瓍捰行?fù)雜的想到。
“還是陽間好。”陸正輕輕開口。
這幾天,黃毛青年越來越安靜了,很少開口說話。
巡邏隊的離去不只是吸引了江厭四人的目光而已。
那些行走在街道上的死靈同樣議論紛紛。
“那少年傷成這樣,活下來的幾率很低?!?p> “最近冥鬼的襲擊越來越頻繁了,這幾天巡邏隊死傷了十多個人了?!?p> “還好有冥府營的庇佑,我們才能安然無恙生活在城里。”
……
話語中提到冥府營,江厭也是微微側(cè)目。
他們雖然在這里呆了三天,基本上的情況也算了解了。
只有冥府營還有些讓他們摸不著頭腦。
按照淮陰城原著居民的說法,冥府營應(yīng)該類似于現(xiàn)實世界的武力機(jī)構(gòu)。
但這么久了,他們四人除了那個叫李昊的教官以外,并沒有看到一個冥府營的其他成員。
“其實,我有些好奇?!毙溽樄鉂嵉念~頭慢慢抬起,望向了遠(yuǎn)處古城的高墻。
“我們死后會來到冥界,那么那些本身就已經(jīng)死去的死靈呢?他們又會去到哪里?”
沒有人能回答袖針的問題,連頗為健談的江厭都保持了沉默。
他在想,這個問題或許那個黑袍老者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