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發(fā)的隱藏任務叫做:他的秘密。
倉楠楠整個上午都十分無語,這系統(tǒng)研發(fā)者估計以前是研發(fā)游戲的,專門搞這些套路,他是誰啊,能不能說清楚。當著全班四十多人的面,倉楠楠又不好出聲追問,畢竟自己剛剛哭喊著奔了一路,已經(jīng)引起了轟動。大家眼中的倉楠楠,已經(jīng)不是原來認識的那個,在學校里一邊哭一邊跑,羞不羞啊,又不是幼兒園了。
更讓人無奈的是,也許是倉楠楠的事跡傳遍了校園,上午上的四節(jié)課,每個老師都找她回答問題。特別是李老師,為了督促倉楠楠改正開小差的毛病,整節(jié)課的目光都沒有離開過倉楠楠,每一個知識點,都要看向倉楠楠,務求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她已經(jīng)理解透徹了才罷休。
搞得倉楠楠是想偷個懶都不行。
還好一年級的語文,無非就是讀讀文章背背詩歌。
倉楠楠只要對付了自己最大的敵人——瞌睡,做個看圖說話還是不成問題的。
可惜她是一個脫離了校園七八年的成年人,而且還是一個手機不離身的現(xiàn)代人,這一節(jié)課四十分鐘沒有手機的日子,簡直如坐針氈。畢竟現(xiàn)代人,很少人是專心做一件事的,一般都是同時在處理幾件事。
所以四十分鐘一節(jié)課,猶如過了一周停電停網(wǎng)的日子那般痛苦。
而且還要連上四節(jié),就算再多的情懷,再多的濾鏡加持,倉楠楠也熬到極限了,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比普通的小朋友顯得還要高興許多。
倉楠楠從小生活的地方是一個小城鎮(zhèn),小學生放學排著隊走出校門,基本就四分五裂,各回各家了。
彼時的街道還沒有整改,狹小雜亂,旁邊的小店把攤位都擺到路中間去了。
幸好沒有什么機動車,最多見的交通工具也就是自行車,所以小學生在路上打打鬧鬧,逛吃逛吃,也相對安全。
此刻的倉楠楠身體里住著一個成年人,都市成年女青年的進食禁忌她全部都有,控糖控油,忌酸忌辣的。但是此刻,跟在一群的小不點身后,看著他們從兜里掏出一毛五毛,買上一包“唐僧肉”,串上一串淋著辣椒醬的油豆腐,倉楠楠居然可恥地分泌了許多口水。
其實早上因為鬧了那一出,倉楠楠的早餐吃得比較晚,在早操回來之后才開始吃。引得周圍的同學都投來了艷羨的目光。倉楠楠今早沒能在開門的時刻享受了眾人的目光,卻在早餐的時候收獲了更熱烈的注視。真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人生果然難料。
也許正在長身體的倉楠楠確實消化能力過人,所以就算早上早餐吃得晚了,此刻聞到那路邊的牛雜香味,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腿,向著那小攤走過去了。
就算過去了二十多年,很多事情回憶起來都帶著一層金色的光輝,就如那舊相片上的背景,模糊得看不真切。但是關于味覺的記憶,卻有著基因里的優(yōu)勢,倉楠楠很快就從一溜的店中找到了那家最出色的牛雜店。
這家小店,其貌不揚,門店也不是特別大,味道卻尤其得好。特別是這牛雜店的老板娘,不僅長得漂亮,還十分溫柔,對待他們這些懷揣五毛錢“巨款”的小孩,也從來不會如其他的小店老板一般,明明他們是付錢的,但是每次都當不了大爺,反而被那些老板蒙騙,實在可惡得緊。
一如既往,一群小學生正圍在那里,拿著自己的筷子往翻滾著各種食材的鍋里不停地翻找,倉楠楠本來被勾得快要走到喉嚨的饞蟲,被這情景一嚇,悉數(shù)往回爬了去,半點胃口都沒有了。
果然是濾鏡問題,親見這種情形,確實不能激起什么胃口,她還是決定老實回家吃飯去吧。
倉楠楠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看到莫君背著他那碩大的書包,被兩個高年級的學生摟著肩膀,半拉半扯地走進了旁邊的小巷。
倉楠楠心中一驚,她好歹是三十歲的成年人,看到這情形,很自然就想到校園霸凌。這莫君一向是個沉默溫和的孩子,當年和自己因為搶地盤,被自己一手把他抽屜的書包摔到地上,他也只敢默默地把書包抱起來,回到座位上無聲地擦眼淚。
雖然今早倉楠楠已經(jīng)為今后自己要做的事情道歉了,但是現(xiàn)在自己遇到了這事,再也做不到袖手旁觀,開玩笑,這是我的同桌,欺負他的事情可是本姑娘的專利好嗎。
但是此刻的倉楠楠也是一個書包比她大的一年級小豆芽,剛剛摟著莫君進去的人,可是兩個身材高挑的高年級學生,目測最少五年級,拋開男女數(shù)量不談,這中間還隔著四個年級的鴻溝,倉楠楠就算有成年的智慧,只怕對手沒有該有的認知啊。萬一他們不管不顧直接沖過來甩自己兩巴掌,倉楠楠總不好故技重施,一路哭著跑到校長室尋求庇護吧,畢竟校長下班了。
正在此時,一個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男生從倉楠楠身邊走過,從那陣淡淡的雨后泥土般清新的氣味,倉楠楠認出了,他是江儀。
說起這江儀,就不得不重點提一提。
雖然此時的江儀除了比他們同齡人高出一個頭,其他并沒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在若干年之后,升上高中,他就變成大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男同學口中的好哥們,女同學口中的男神,當然那個時候,有一個更為臺灣言情小說的稱號:夢中情人。
而倉楠楠雖然與他一向不怎么熟絡,但是卻十分“好命”地與他當了小學、初中、高中的同班同學,后來還發(fā)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倉楠楠心中,他也算是不一樣的存在了。當然他本人并不知道,此刻可能還不認識倉楠楠,畢竟雖然已經(jīng)同班一年多,但是他們是連話都沒說過。
但是此刻倉楠楠可管不了那么多,一把拉住他,笑道:“江儀,好巧,你住這里嗎?”
江儀低頭看一眼拉住自己的女生,本來對著倉楠楠還真的沒什么印象,畢竟他本人在班級也不十分活絡。只是她今天早上的行為實在太出眾了,讓人難以忽略。
江儀點點頭,輕輕地掙脫了倉楠楠拉住自己衣角的手,抬腳就繼續(xù)往里走。
倉楠楠又拉住他的書包,道:“江儀,你媽媽在家嗎?等下如果你喊一聲,她會不會跑到樓下來救你?”
江儀不解,他為何要喊他媽媽下來?
倉楠楠又道:“剛剛我看到我們的同學莫君被人拉到巷子里面去了,我懷疑是霸……有人要欺負他,我們去救他吧。你家住幾樓?你喊一聲你媽媽能聽到嗎?”
江儀眨眨眼,長長的睫毛在他白嫩的小臉蛋上投射出淡淡的陰影,倉楠楠沒忍住,墊著腳尖狠狠地在他臉上揉搓了一番。
如果這動作換成真正的倉楠楠來做,頂多人家會覺得你是個怪阿姨,但是此刻的倉楠楠,連江儀的下巴都沒到,非要踮著腳尖舉高雙手狠命地揉搓,讓江儀實在心生不滿,這同學難道是上午被老師打傻了嗎?
倉楠楠揉完人家的臉,才驚覺自己現(xiàn)在有求于人啊,實在不是發(fā)泄獸……,啊呸,發(fā)泄惡趣味的最佳時刻,但是身為成年人,既然做了,就要裝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來。
于是不待江儀反應過來,抓起他的手,就往里面走去。
就如電視里經(jīng)常扮演的一般,莫君靠著墻上,抱著自己碩大的書包,低著頭沉默,面前兩位高壯的男學生,正不停地拉扯著他的衣領袖子,口中叫道:“還有錢嗎?不要藏起來啊?!?p> 倉楠楠喝到:“莫君,你爸爸走到走廊了,你還不快點出去?”
然后像是才發(fā)現(xiàn)里面的另外兩個人,一臉狐疑地問道:“你們在干嘛?莫君,他們在欺負你嗎?要不要我叫你爸爸進來?”
倉楠楠站在路口處,一手緊緊揣著江儀的衣袖,隔著五米不到的距離,卻喊出了五十米距離的氣勢,引得從外面經(jīng)過的人都忍不住向著他們看過來。
江儀覺得這倉楠楠可能是真的害怕,雙腿抖動得連帶握著自己衣袖的手都在抖,心中哂笑,膽子小還要管閑事。
兩個男生也就是四五年級的小孩,并不是社會上那些真正的帶顏色的幫會,聽到家長已經(jīng)走到門口了,馬上丟開莫君,從巷子另一頭走掉了。
莫君抬頭看向倉楠楠,憋了許久的淚水忍不住嘩啦啦直流,真如那受驚的小獸,摟著書包邊走邊哭,一直走到倉楠楠身邊,問道:“我爸爸呢?”
倉楠楠伸手想拍一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但是看到他一臉鼻涕一臉口水的樣子,實在是讓人望而生畏,只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道:“你認識他們嗎?”
莫君搖搖頭。
“他們第幾次找你要錢啦?”
莫君伸出他那擦過眼淚的手,比了個二字。
“你不知道告訴老師和家長???這種人是得寸進尺,永遠不知道滿足的?!?p> 莫君被倉楠楠氣急敗壞的語氣驚到,張嘴呢喃了些什么,最終還是低下了頭。
“算了,說你也不懂,反正你今天就要回家告訴你媽媽,說在路上有人圍堵你,找你要錢,不給就打你?!?p> “他們沒打我?!?p> “你懂個……鬼,你不告訴家長,下次就打你了。而且下次萬一你再遇到他們,拉你進小巷,你不會哭啊,越大聲越好,吸引整條路的人注意才好?!?p> 江儀剜了一眼叉著腰,一本正經(jīng)說教的倉楠楠,想到她早上一路大哭著跑開的情形,這大概是她認為最有效的辦法吧。
當然此刻也沒有人去反駁倉楠楠的方法論,好歹人家靠著這個方法獲得了老師的豪華早餐,現(xiàn)在在一班的大多數(shù)學生眼中,她是神一般的存在,不過是神經(jīng)病的那個神。
倉楠楠訓完一通,揮手道:“時間不早了,回家吃午飯去吧?!?p> 江儀自然毫無異議,畢竟他由始至終也就是看了個熱鬧,給倉楠楠壯了個膽而已,并沒有多少參與感。
只是用袖子擦干眼淚鼻涕的莫君同學不同意,因為記得“男女授受不親”的男生訓條,他不敢伸手扯倉楠楠,只拉著江儀的手道:“我不敢回家,你們能送我回去嗎?”
倉楠楠想翻個白眼,這么大個人不敢回家?好歹記住對方只是一個七歲的男生,只得不耐煩地道:“你家住哪里?”
同時在內心思考,自己好歹是社會上打滾了好幾年的職業(yè)人,為何這些客觀存在的因素經(jīng)常會被自己忽略?難道因為自己回歸這同樣七歲的軀體,所以看事物和想事情都變得更為簡單直接了?就如剛剛面對那兩個男生,明明是小學生而已,自己這瘦雞身體還是不可抑止地自動顫抖了。所以客觀條件大于心里認知,才是真正的客觀事實,就算是帶著系統(tǒng)穿越的自己,也無法避開這個誤區(qū)。
莫君道:“住在供電局宿舍?!?p> 倉楠楠一臉蒙圈,自己雖然在這個小鎮(zhèn)土生土長,但是算起來卻真的是個新移民,畢竟年月已久,現(xiàn)在的她真的不知道當時的地點。
不過沒關系,那莫君知道就行了。
“行了,我送你回去?!?p> 說著對江儀揮揮手,道:“江儀,今天謝啦,你快回去吃飯吧。再見。”
然后捏著莫君手中的書包,拽著他走出了小巷。
走出好遠,江儀仍然站在原處,看著那瘦小的背影,拽著同樣瘦小的男生,一步一踉蹌地走在人聲喧嘩的小路上,忍不住輕輕地笑了,這倉楠楠倒是個有趣的人。
只是他當時還不知道,這副畫面,就以這種如此突兀的方式,進入他的心中,一直保存了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