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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里長生

第十二回:空空所欲 恐暮色深

陌里長生 羊凹凹 3062 2020-03-10 20:17:45

  我一整夜都在宮外的夜市游蕩著,左顧右盼,前瞻后仰,郁郁寡歡,猶如叛逆少女的一場離家出走。外表瘦弱的我自然而然會被心術不正的歹徒盜賊打上主意。

  明月朗照下,我從一些影子中,注意到身后有不少男人跟我一路。

  如果廝打可以讓我發(fā)泄出心中的幽憤,還能讓人心情愉悅忘記煩惱,我倒可以和他們來場痛快的酣戰(zhàn)。我試試不甩掉他們,帶著他們在廟會里逛上一圈。

  然后,我假意把他們引到一間死胡同里。我猛一回頭,發(fā)現(xiàn)他們只有四個人,也好,不多不少,正巧給我練練手。可惜我從宮里走得急,身上來得及懷暗器。仔細想想,用蠻力粗魯一番,反而不容易被他們一行人懷疑我的身份,我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動武了。

  我的拳腳功夫雖說學藝不精,但誰讓我內(nèi)力深厚,單挑了好幾輪下來,也不見粗喘。不過說句實話,一挑四格外磨煉武者,因為稍不留神就會中招。光中了一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中招之后就會讓武者產(chǎn)生畏懼感,恐懼才是最大的對手,它會慢慢吞噬了自己。

  他們見我身手不凡,便紛紛拔出了匕首:“喲~小姑娘,身手確實不錯!模樣也不錯呀!兄弟,上!”

  踢人先踢頭,劈人先劈頸,決不會錯。我怎么想起了烏云束之前對我說的話,她從前就是告訴我,擒賊先擒王,肉搏時比的就是先發(fā)制人。一旦上半身中了大招,自己的氣勢就輸了大半。

  “怎么?”我理了理打斗時亂掉的長發(fā),踩住一個想要逃跑的賊人,“想跑?”

  “小的不敢,請姑奶奶饒命!”

  “饒了你們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突然想起水川說起嚴家與我親生父母的死有關。

  “不過什么?小的把身上的碎銀子都給您!”

  “是啊,求姑娘放了我們吧!”

  我想了想:“放過你們?可以啊。不過本姑娘喜歡聽故事,誰說的好,我就放誰!”

  “姑娘喜歡什么樣的故事?很多故事我——我都知道!”

  我壞笑兩聲說道:“據(jù)說大名鼎鼎的嚴府趣事極多,不妨把他們家的底細都與我說說,如何?”

  “嚴家,這,那可是京城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豪門啊!諒小的不敢!”他們幾個相視著,膽怯了起來。

  順手從地上拿起一把磨得锃亮的匕首,指著其中一個人的嘴,學著惡棍的語氣,狠狠說道:“真希望你的嘴,能比我的匕首快。”,我用這匕首在其中一人的臉上來回劃著。

  “我說,我——說”那人滿頭汗珠,嘴唇微微顫著,“嚴家有兩支,兩位老太爺是兄弟,都在京城里。一支老太爺是皇帝跟前的閣老嚴嵩,他的獨子嚴世蕃大人更是有才華,寫得一手好青詞。得圣寵十幾載,才冠群賢,大明幾百年都沒見過這么聰明的人。

  “但就,一點不好。大人嘛都愛黃金屋和顏如玉,嚴大人可過猶不及啊,買賣官職,貪污賄賂,都干過,只是不明說罷了。他名下在江南一帶的肥沃之地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不光如此,府里妻妾成群,夜夜笙歌堪比后宮。相比之下嚴老太爺就迂腐多了,平時為人也低調。雖說他貴為首輔,但在皇帝面前謹慎拘束得很,生怕惹皇上不高興?!?p>  “那另一支呢”我不解地問。

  那人似乎對另一支不大了解,我身后另一個人突然搶起話來:“我知道,我知道。嚴家的另一位老太爺嚴岱只是個四品大員,一把年紀了現(xiàn)在,應該致事在府了。不過他的一個外孫女可是昭貴妃,當朝太子的母親!正宗的皇親國戚!”

  難怪整個城東都是嚴家的地盤,財力勢力太大。

  “還有,有個怪事,這嚴家都是晚年得子,兒子和外孫女一樣大。嚴岱大人一個長孫女和姑娘差不多大,聽說貌比天仙,叫什么來著,好像叫嚴錦簫?!?p>  錦簫?錦簫繡劍青玉案,焚香撫琴弦。

  “血——血!姑娘你腳邊有一攤血!”

  “快走快走!”他們嚇得面目猙獰,連滾帶爬地跑走了。

  我低頭看到血源源不斷地從我腳下流出,月光映照在上面發(fā)出血玉的光澤。我的大腿一陣暖一陣涼,倏然地,意識到了什么。

  我不知所措地走出死胡同,現(xiàn)在,我該怎么去做?我明明練了長生咒,怎么還會出現(xiàn)少女初潮?云束她沒有過這種情況,之前也沒有教過我。完全不知道該怎么阻止這種墜痛,這實在難忍,不得不靠在一棵銀杏上休息會兒。

  天快要亮了,還是回去吧。有點累了——

  在此之前,我要采一些蓮蓬,送給一個人。

  終于我回到了宮里,還是從神武門翻回來的。智云觀離我靠的那棵銀杏太遠,沒力氣從天井回暗格,所以又冒了一次險。一路諸多艱險,一是我沒穿夜行衣,二是沒怎么易容。我格外小心翼翼,花了不少時間在路上。

  我慢慢來到長春宮,只見宮門、斗拱、牌匾,都掛上了白練,傳來漸深漸淺的哭喪聲。推開厚厚的宮門,我看到披著孝麻的載垕呆呆地跪著,在朝陽滿照的院落里一聲不吭。他身旁僅剩下一個奶娘和幾個沒病倒的婢女。

  他一定在偷偷地哭著,至親喪命,就算換作我,也一定會像一個廢物一樣歇斯底里。我不敢進去,只好在宮門外站定了,臉頰已經(jīng)感覺不出兩側的早風,聽不見回旋的雞鳴,也看不清眼前那個純純粹粹的少年了。心和他一齊涼了下去。

  他轉過身,發(fā)現(xiàn)了躲在門外的我,他面無表情地走近,一眼都沒有望向我:“有事嗎?如果無事的話,請快回吧。”

  “對不起,如果我早一步,康妃娘娘也許就不會——”我內(nèi)疚地說著。

  后土兩眼陰直地看著硬石階:“這本來就不關你的事,就算不救我也沒有關系,騙我也沒有關系。你請回吧?!?p>  “昨天,昨天我離開聽雨閣之后就被云束姑姑打暈了,當時我答應你并不是在騙你。”我?guī)缀跻蘖顺鰜?,活了十三年也從未曾這么想哭,“這個是我在宮外特意給你摘的蓮蓬,比宮里的香多了?!?p>  后土一言不發(fā),把宮門緊緊地栓了起來。

  宮門關起來的那一刻,好像耳邊有聲巨響,然后掀起了無盡的狂風,呼嘯著推我向后。眼前模糊著顯現(xiàn)出一團綠色,中間一點紅點逐漸暈來,當紅完全取代綠時是真的感覺不到側耳的涼風了。血液還在流動,最終匯入那里,匯入那條無盡的河流——

  我又躺回了建翎宮,也又醒了:“外面怎么下雨了?我是不是又睡了很久?”

  昆蘭站在簾外:“郡主你才睡半個時辰而已,外面的雨也下了好一陣?!?p>  “我是不是暈倒在長春宮那里了?”躺在床上怎么也起不來。

  昆蘭憋笑著:“還說呢,自己那個來還像往常一樣亂跑。你今天可糗大發(fā)了!”

  “什么意思?難道是別的宮人送我回來的?”

  “不是不是,是我途徑那兒的時候把你背回來的?!崩ヌm一邊急忙解釋,一邊把我扶坐著。

  可我并不相信,昆蘭一說謊我就能看出破綻:“昆蘭,我手里的那支蓮蓬呢?你一并回來了嗎?”

  “哦?那支蓮蓬?嗯嗯,帶回來了!”

  我望著她的眼睛:“昆蘭,我?guī)У纳徟畈恢挂恢?。別騙我,我想聽實話?!?p>  “其實是三殿下背你回來的。你當時裙子上好多血,弄得他手上也都是血,殿下差點叫了太醫(yī)。幸好我勸住了,不然你就糗大了?!?p>  天哪,這也太丟人了吧!聽完昆蘭說的話之后,我還有什么臉見他呢。

  昆蘭坐過來揉揉我的臉,笑道:“你呀!真是笑死人不償命。之前三殿下不讓我告訴你,你是他背你回來的,是因為怕你覺得丟人?!?p>  “可是真的好丟人!”我又氣又煩,反而想到我的蓮蓬,“昆蘭,你有沒有看到我的蓮蓬?”

  “我還以為那些是三殿下的呢,他離開的時候全帶走了?!?p>  他收下了,是原諒我的意思嗎?雨越下越大了,整個屋子也暗了許多,地板上因為回潮而弄得濕漉漉的。

  我歪著頭問昆蘭:“怎么不見云束姑姑?”

  “云束姑姑經(jīng)常不見人影,可能現(xiàn)在在宮外辦什么重要的事吧?!?p>  “不理她了,我們說點別的。”我捧著腦袋想了又想,對她說,“昆蘭,你動心過嗎?那是什么樣的感覺?”

  “動心?好像沒有過,又好像有過。我想應該是,見到這個人會莫名其妙地開心,心甘情愿為他做許多傻事?!蔽铱粗告傅纴?。

  三皇子心不在焉地走在數(shù)不盡的小水泊里,盡管雨越來越大,他任由雨水打進眼睛、嘴巴、耳朵,再沿著眉宇奮力流下。眼瞼酸澀的他看清了前面的宮人和那個穿著黃龍黑緞的少年,和他一般大,身上卻沒有一滴雨水。

  他不得不繞開這條路走,哪怕路會更長。因為很明顯,他們不該同路。

  走著走著,三皇子頭頂上方的雨停了,伸出手來依然會被淋著,下意識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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