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童年二

　　四五六歲，這兩年多內(nèi)，大概是我最孤獨的年齡。媽媽常說，我小時候不光好領，而且還特別懂事，從來不會為我操什么心。

　　爸媽是化肥廠的工人，都是三班倒式的。兩個人都會上夜班，每次兩人上了夜班，都會沉沉的睡下。媽媽說，小時候的我，特別懂事可愛。每次爸媽上了夜班，白天補覺的時候，我從來不在屋內(nèi)吵他們。只要他們睡前為我倒一杯水放在我能夠到的高度，他們就可以安靜地睡覺。

　　只要他們在補覺，我就會一個人出去，自己在外面玩。待的最多的，就是馬路邊的花池。爸爸媽媽及他們的同事，都喜歡稱呼我為?！霸诨ǔ剡吷祥L大的孩子?！?p>　　每天早上出去，直到中午在花池邊看到下班回家的行人，才會回家。

　　輕輕地推開門，探頭進來，看爸媽醒來沒有。慢慢走到床邊，用小手推著他們，“媽媽（爸爸），我餓了，他們都已經(jīng)下班了，該起來做飯了?！卑謰屄犖疫@樣說，會立馬翻起來，為我做午飯。吃完午飯，我又一個人跑出去。如果口渴了，就回來，輕輕推開門，去喝兩口水，再輕輕地放下杯子。出門前，還喜歡去爸媽床邊，偷偷看看爸媽醒來沒有，然后再出去玩。

　　爸媽總說，我是最好領的孩子，特別懂事特別乖。每次聽見我輕輕地推門進來，點著腳尖，生怕吵醒了他們，喝完水就走。其實有的時候他們醒著的，就在床邊看著我，進來又出去。爸媽每次提及，都會說，“心疼嘟！（方言可愛的意思。）看著特別懂事?！泵看慰渫晡遥€不忘數(shù)落姐姐一番。姐姐小時候，是最煩人的。

　　因為能陪我玩的小朋友越來越少，看著她們一個個都去了學校，我打心底里羨慕。媽媽那時候給我買了一個小書包，我特別開心。見姐姐每天去上學，自己也背著自己的小書包，裝上兩本圖畫書，偷偷跟在姐姐后面，一路跟到學校去。見姐姐進了教室，自己就在屋外探頭看著。

　　姐姐看到我，氣不打一處來。就讓我在操場上自己玩，下課也不出來看看我。有一次下雨了，我沒辦法，就在姐姐的班門前的臺階上避雨。自己還不乖，時不時探頭看看屋內(nèi)的姐姐。姐姐的同學都看著我，因為我在那，攪的老師沒辦法上課。老師看著我就問，“你是誰的孩子，你一個人嗎？”我什么都不說，就瞪著眼看向姐姐。姐姐沒辦法，就站了出來，與老師闡明情況，我是偷偷跟她過來的。

　　老師看外面下著雨，就讓我進來班里，和姐姐坐在一起。姐姐與他的同桌，把兩個凳子并在一起，我坐在兩個人的中間。我往那一坐，矮小的身子，腦袋才剛剛能露出桌面。姐姐看著我，滿是不悅，又無可奈何。到了放學的時候，我偏偏又趴在那睡著了，姐姐把我鬧醒，我睜開眼看了看她，又低頭睡了。姐姐沒辦法，就把書包背在前面，把我背在后面，一路背回家去。

　　一進家門，把我往床上一丟，沖著媽媽就吼：“給你這個嫌咦毛（方言雜種的意思），又跟我到學校去了?！?p>　　而我被丟在床上的時候，就徹底清醒了。姐姐當時的氣氛的表情，粗獷的聲音，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那個畫面，每次提起，姐姐都是一臉嫌棄，而嫌棄中還帶著一點懷念。我每每想起，都覺得溫馨。記得我與姐姐看動漫電影《龍貓》的時候，正好有那么一個畫面，動漫中的妹妹也是去學校找姐姐，姐姐與同桌板凳并在一起，讓妹妹坐在中間。我與姐姐看到時，姐姐就回頭看著我，“你看看，這就是你，煩人死了?！?p>　　我小時候就是那么煩人，特別喜歡粘著姐姐。只要家里人發(fā)現(xiàn)我不見了，就會去學校找我。我還清楚記得，姐姐早上去學校，我早早起來，背上自己的小書包，偷偷跟在姐姐屁股后面，屁顛屁顛走著，姐姐看到就罵我，讓我回去。可我就是那么倔強，就是不回去，姐姐一回頭，我就找個地方躲起來，有樹的話躲在樹后面，偷偷探出腦袋看姐姐。姐姐指著我罵的情景我記憶猶新，仿佛發(fā)生在昨日。

　　“你給我回去，不要跟著我，在過來我就打你了?！苯憬阏f著，指著躲在樹后的我。

　　我探頭看著她，眨眨眼，又縮到樹后。

　　姐姐跺著腳，又不能把我送回去，上學可不能遲到。又可恨沒有繩子，可以把我綁在那顆樹后。只能挖我一眼，繼續(xù)往學校走去。

　　我也是有趣，沒有樹的時候，姐姐回頭，我就會原地蹲下，低頭看著地面。大概在想，“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爆F(xiàn)在想起，還真是有趣。

　　這件事也成了我們姐妹倆，每次提起，都會發(fā)笑。我是懷念的笑，姐姐則是生氣中含著懷念的笑。

　　有時候我都會想，在我印象中，爸爸沒怎么背過去，背我最多的就是姐姐了。每次想起，幸福感不言而喻，我很慶幸我有一個姐姐，一個嫌棄我煩卻還總是護著我的姐姐。

　　姐姐小時候搗蛋，常常挨老媽的揍。姐姐和我說過，每次媽媽揍她的時候，我總會護在她的前面，不讓媽媽揍她。而媽媽那個暴脾氣上來，就是將我們兩個一起揍。姐姐說，每次想起，都覺得心里暖暖的。雖然我對此沒有一點映像，不過聽姐姐的形容，能想象到那個畫面。雖然內(nèi)容粗暴，但回想起，總是甜的。

　　爸爸也說，當鄰居家的小哥哥欺負姐姐的時候，我總是會護著姐姐，就站在家門口，破口大罵那哥哥，不許他欺負我姐姐。

　　有時候一家人聊天聊到小時候，姐姐都會說媽媽暴躁，一天有理霸道，不分青紅皂白，連我也是個打。爸爸吐槽老媽，打孩子沒有輕重，似乎還把姐姐打傷過，而這些，姐姐都記得，成了她童年的陰霾。我小時候可能因為太懂事乖巧，大人說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的大腦中絲毫不記得有關父母打我的記憶。唯一的一次，是我初中的時候，是被媽媽當撒氣桶了，莫名其妙給我一個耳光。我記得那天我在寫作業(yè)，媽媽早上就出去，中午回來，臉色就不對。我聽到媽媽在廚房做飯，就走過去，問：“媽媽，今天吃啥呢？”就這么一句話，媽媽直接給了我一耳光，之后媽媽說了什么我不記得了，我一下懵了，但看媽媽臉色，就知道媽媽在外面受氣了。可我記得的，就那么一次。

　　父母從來不會打我，大概也與我嘴甜的原因有關。媽媽說我小時候特別會說話，每次聽我說話，都特別可愛，特別會為別人著想，不會任意而為。而姐姐常常挨打，也與嘴巴太倔有關。自己覺得自己沒錯，就油鹽不進，理直氣壯，口氣還不好。父母看著，自然生氣。爸媽對我與對她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讓姐姐覺得父母偏心，她再也不是家里的小公主，而是一個要照顧妹妹的小保姆。

　　時間過得很快，我六歲入學了，上了學前班。一般孩子都是五歲上學前班，可我個頭矮小，生日又是十二月份，剛好錯過九月的卡點，六七歲才入學。

　　那時候化肥廠的家屬院與火車站小學是一墻之隔，但如果從正門進，就有兩三公里的距離。小時候我們家屬院的小孩上學，從來沒有走過正門，進校門走的是一個圓圓的洞。長大后，才覺得不對，為什么那里會有一個洞，讓我們進出學校方便。老爸說，“你想得美，那個洞是我們砸的，為了讓你們上學方便。”

　　“那學校好事同意呢？”

　　“當然不同意了，學校不知砌了多少次，沒用呀！他們砌了，半夜我們就去砸了。學校沒辦法，就再也不管了?！甭犂习诌@樣說，我突然明白，什么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p>　　上學后，我特別開心，不用父母送，自己鉆過那個洞，就到學校了。學校有許多小朋友，每天上學放學，似乎從來不會累。對于那些數(shù)學題，特別喜歡研究。別人算不出來，自己算出來，滿滿的都是成就感。同學特別討厭應用題，我卻不會，不但不討厭，還喜歡。分值高，易得分。而前面的簡算題總是因為粗心而丟分。

　　姐姐每次看著我在那算題，把數(shù)學題當游戲看待，都是一種不理解的心情。

　　記得小時候，在班里，我沒什么存在感。而那個年齡，多多少少都希望得到關注，得到老師的重視。我記得最清楚的，就是我在上課時，玩自己的手指，擺成各種姿勢。心中還在想，“我可以用手指擺這么多花樣，好看又獨特，老師看到，會不會讓我上講臺上去，擺給同學們看?！蹦菚r的那種想法，我現(xiàn)在還記得。

　　后來我初中的時候，在電視節(jié)目中才明白，那就是老師所說的，上課時的小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