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玉蒼居卻不安寧。
花盛說出一句話后,柳梅香沒有立刻答話,一陣古怪的氣氛在屋中流竄。
柳梅香起身倒了一杯茶,如常一般遞給花盛,待花盛喝茶之際,她才開口,“老爺,顧府才剛剛退親,此時急著把留夏嫁出去,恐怕外間會生出許多流言,這對女兒家的名聲不利,對花府的名聲更是不利?。 ?p> 花盛瞟了她一眼,將茶杯擱到一邊,“她已然被顧逸飛那混小子退了親,如今她的名聲能好?花府的名聲能好?”
柳梅香又道,“雖然對象是我侄兒,但我也不偏幫他,長勝一向是個浪蕩小子,在樂陵名聲并不好,此時將留夏嫁給他,外面只會說花家女兒行為不端,被顧府退婚后不得已才把她嫁給浪蕩小子?!?p> 花盛想把花留夏嫁給柳長勝,此時的柳梅香自然不愿。
當初花留夏首次被退婚時,花盛也起了這個念頭,那時候她不僅沒有阻攔,還從中搭了線,那是因為那時候的花留夏已然被退婚,想著她再難嫁出去,所以不得已才做這個選擇。
可如今不同了啊,如今留夏和端王的緋聞鬧得沸沸揚揚的,若這事是真的,那么花留夏或許就是將來的端王妃,如此尊貴的身份,自然抬高了花府的身份,也能讓繡兒很容易獲得一段錦繡良緣。
關于花留夏和端王的關系,她后來特意約了幾家夫人出去打馬吊,打聽了這事兒,打聽的結(jié)果讓她驚喜不已,所有人幾乎對這事兒深信不疑,馬吊好友們已然把她當成端王妃嫡母奉承起來。老實說,奉承不奉承什么的,她也沒多在意,她最在意的是未嫁的繡兒能不能有一段好姻緣。
花盛和她夫妻多年,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留情面地問道,“皇家圍獵會結(jié)束的時候,也讓柳長勝來了花府,那時候你怎么不說這番話?”
柳梅香看出他是真動怒了,她臉色一變,再不藏著掖著,在他身旁坐下來,柔聲說道,“老爺,今時不同于往日,端王爺既然瞧上了留夏,這是留夏的福分,她得了這樣天大的好姻緣于她本身的好處自不必說,這于花家也是大大有益啊,想想待字閨中的繡兒,還有準備入場的浩兒——”
提到子女,花盛面色稍微緩和了幾分。
柳梅香繼續(xù)道,“如今因為退婚一事,外面多有對花家不堪的言論,但留夏一朝成了端王妃,入了皇家族譜,誰還會說什么?”
得失利弊,再清楚不過,正常人都知道該怎么選擇啊!
花盛卻是突的站起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婦人之見!”
俗話說,為母則剛,這次柳梅香沒有退卻,她直視他的眼睛,直言道,“難道老爺還不肯放下往事嗎?一朝天子一朝臣,當初被貶官又不止老爺一個,何況在那么多人中,老爺已經(jīng)是被罰的最輕的一個......”
花盛回頭看著她,眼中跳動著怒火,“你在說什么?!”
柳梅香看著他被戳穿想法后的惱羞成怒模樣,心想著說一句也是說,說兩句也是說,反正已經(jīng)開口了,所幸把這些事都攤開講,“老爺被端王下了面子,自然心有怨念,但是老爺要因為自己的怨念阻了兒女們的前程嗎?”
花盛驚怒,“你——”
柳梅香反問,“老爺覺得我說的不對嗎?”
花盛一甩衣袖,冷然道,“無知!你以為你多了解朝局?你以為一個端王妃的名頭就能為花家?guī)硪磺校俊?p> 柳梅香目光毫不退縮地看著他,用她的目光回答著“是”。
花盛看著她,半晌冷哼道,“你既然對當年的事情都清楚,難道還不懂物極必反、盛極必衰的道理?離皇權(quán)近自然是榮耀風光無限,但那也是最危險、最需小心翼翼的地方?!?,說完看著她冷聲道,“你以為當王妃是好事?”
柳梅香深深皺眉,“做了端王妃,怎么就危險了?”
花盛道,“你以為端王是那么好當?shù)??每年端王要來回多少個地方處理政務?他每年要遭遇多少場刺殺?端王德才兼?zhèn)洌芍粫泄Ω哒鹬鞯囊惶???p> 這些事情是柳梅香從未想過的,她的聲音不禁弱了下去,“當今圣上和端王是親兄弟,聽說關系一向親厚,應不會......”
花盛打斷她,“難道你只關心浩兒和繡兒,只要他們攀著這門親奔個好前程,就絲毫不考慮留夏了?”
“不......”,柳梅香抬頭,臉上出現(xiàn)驚慌。
對繼女無德,這是繼母最大的失德,若是傳出去,不僅影響自己的名聲,連帶孩兒的名聲,都會壞了。
花盛已不欲就這個問題糾纏下去,只對她道,“明日邀柳觀和柳長勝來府里?!?p> 鬧了這一番,他已沒了心情,披了外衣便出去了。
柳梅香知道他是去了書房,這么多年,他們很少吵架,偶有幾次鬧不愉快,老爺便會去書房休息。
此時的她,卻是對那個背影的離開恍若未覺,她一下子跌坐在床上,事情真有那么嚴重?
她不過是想留夏能嫁給端王,繡兒浩兒沾些好處罷了。
為何嫁給端王就是如此危險之事,難道普天下的女子都不能嫁端王了?
沒人能回答她。
剛到辰時,天還未大亮,樂陵已熱鬧起來,主街上已擺出了一排早茶鋪子,賣陽春面、包子粥點、各式炊餅的,應有盡有,鋪子里坐滿了趕早路或者出早工的人。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八卦。
“聽說顧家退了花家的婚?”
“不會吧?顧家之前不是退過一次婚了嗎?退婚后再求親,這過程一定不容易,怎么可能會輕易退婚?”
一個年輕人喝了一口熱湯,一副自以為窺見天機的模樣說道,“一般情況當然不會再退婚了,但端王卷入其中,就要另當別論了。堂堂端王爺,顧家有多少膽子和他搶女人?”
有人頗為唏噓,“想那花家的家主也是文官出身,家里出了這種不怎么光彩的事情,那位花大人必定是羞憤至極吧?!?p> 有人笑他,“你想多了吧,那可是端王爺,在大越除了當今皇上,誰能和他比?那個花大人恐怕巴不得把女兒送到端王面前,此時指不定偷著樂呢!”
眾人深以為然。
有人幽幽嘆息,“真想見一見那位花小姐,到底是怎樣絕色傾城的美人兒啊,竟然惹得端王和顧公子的青眼?!?p> “是啊,端王和顧公子已占三大公子之二,若是皇上再看重花家小姐一下,三大公子便齊活了......”
“嘖嘖,花家小姐實在是有本事......”
后面議論的聲音已是不能聽了,花盛剛下了早朝經(jīng)過此地,將這些議論的話一字不差地聽了下去,他的臉色很是難看,確切地說,自從花留夏和端王有了一絲一縷的聯(lián)系后,他的臉色就沒有好看過了。
身邊的小廝氣憤至極,想要上去教訓這些出言不遜的人,花盛攔住了他,冷聲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