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無妄搖頭道:「若說我從那時候開始遭『雷霆怒』反噬,倒也不至于......但自去年開始,縱然我不舞弄『雷霆怒』,它偶而也會自行抖顫,隱然生光,尤其每當我的思緒想起危無咎那廝欠下的這筆師門血債,恨到全身血脈賁張至極時,『雷霆怒』的反應便更加地詭異激烈。」望了望崔無畏又道:「若不是我化名進入大理寺供職之前,師兄打造的那軟鋼薄皮刀鞘套住了『雷霆怒』,只怕早讓旁人視出了異樣端倪!」
姬無邪皺眉往崔無畏方向轉(zhuǎn)頭說道:「這么說來,是否『雷霆怒』經(jīng)過這十幾年來噬取『欽命陽血』的焠鍊,早已與無妄的心智意念相通,互依互存?但師門傳說,既未經(jīng)過千人斬的噬血,『雷霆怒』為何又會有這番反應?」
不等姬無邪一連串的推敲、疑問?崔無畏徑自打斷道:「讓無妄再說說那天『大雁塔』血戰(zhàn)過程中的心神感受及『雷霆怒』的反應,我等再來推敲不遲。」
尉遲無妄望著供桌上的牌位,嘆了一口氣道:「嚴格說起來,『大雁塔』那場血戰(zhàn)是我第一次對『雷霆怒』完全失去掌控!在我神智昏亂之際,隱然覺得『雷霆怒』彷彿要侵入我血脈肌膚的每一個部位;不知是它點燃了我急欲報仇的忿火,或我內(nèi)心仇恨的怨念喚醒了它......與神策軍眾人的整場血戰(zhàn)過程中,除了戚宗元等人倨傲并欲置我于死地的片段記憶外,至今在我腦海中對『雷霆怒』是如何反應,又如何驅(qū)動我抗敵脫險?至今依舊一片混亂......我只記得我自『大雁塔』頂端跌落之際,耳畔響起的那聲『阿-彌-陀-佛』的圣號,整個人迷離渙散之際,彷彿有一道金光和煦地將我緊緊裹住、環(huán)抱撐托......」
崔無畏點頭道:「不錯,適才你神智昏亂、狂心頓起時,全身經(jīng)脈的離散錯亂狀態(tài),應該與你所述『大雁塔』那場血戰(zhàn)時的心神情況完全一致!只不知當時是哪位高人在你體內(nèi)灌輸純陽真氣,護住了周身的心脈臟腑,否則豈能容你在重傷命危、神識抽離之際,還能平安無恙地與我等相聚?」
尉遲無妄驚疑道:「有高人以純陽真氣護住我的心脈臟腑?這......這......不是這幾天大師兄您不斷以本門真氣灌注予我,為我療治傷勢的么?」
崔無畏嗤鼻道:「哼!你倒是以為我連日來的真氣就能將你從鬼門關救了回來?還是『慈恩寺』的那尊地藏王菩薩護住了你?若不是這名神秘高人出手相救又將你送回咱這里,今天你豈能完好無恙地站在我們面前?」
先前尉遲無妄昏睡甦醒時,便已驚疑自己重傷之際是如何回到這「玄甲門」的祕密處所?若是神刀『雷霆怒』的牽引,面對這百里之地之遙、重傷之軀,當不可能如此迅速飛抵?若如大師兄所推測,那這名神祕高手如何得知本門這祕密處所所在?如今又驚悉自己的性命也是這名神祕高手所救,不禁喃喃問道:「這神祕高手到底是誰?到底是誰?」
聽得尉遲無妄被一連串的疑團所罩壟,姬無邪怕他才剛剛收攝的心神又受波瀾影響,便道:「是否是這名神祕高手將你送到我們這里,也是我與你大師兄兩人的推測。但可以肯定的是,你自大雁塔頂墜落之際所聽到的『阿彌陀佛』誦聲,當是這名神祕高手所發(fā)出,那團環(huán)抱的金光也應當是他以純陽真氣灌入你體內(nèi),竄行周身經(jīng)絡臟腑時,你的神智意識所幻化出來的影像?!?p> 尉遲無妄皺眉道:「會誦念『阿彌陀佛』圣號的,想必當是出家人!可是......『慈恩寺』何來這等高手?我往來『慈恩寺』十余載卻從未聽聞?我當擇日返回『慈恩寺』詢問普凈方丈,一探究竟。」話雖如此,腦海中仍苦思「慈恩寺」究竟何人身懷此等內(nèi)力神功?
崔無畏道:「此事多想無益,這高人既然不肯示人,咱再怎找也找他不到,管他是僧人還是俗人,若是有緣,你們必有相會之日?!估m(xù)道:「無妄,你可否回想最近一次以『雷霆怒』噬取『欽命陽血』是第幾道啦?」說著眼睛直視尉遲無妄手中的「雷霆怒」。
尉遲無妄斷然回道:「不用回想,那被我斬首的孤女『裴十娘』正是我『雷霆怒』刀下第九百九十九名欽命亡魂!」
崔無畏聽到「九百九十九名」,眼光乍然一閃,道:「九百九十九名......第九百九十九名,『千人斬,雷霆怒!嬰靈哭,九幽煞!』『雷霆怒』開刃顯威都已經(jīng)快大功告成了,你竟然還要救那裴氏遺孤......」說完不禁搥胸頓足、恨恨不已!
尉遲無妄聽到崔無畏這既想發(fā)作卻又無可奈何的責備,心中不免一痛,啞口無言。回想孤女裴十娘滿門受陷的血海冤屈,確實讓自己當時義憤填膺,以一腔熱血來相助;無可諱言,這其中又被自己一幕幕悲恨的傷心往事所牽動,對裴氏一門勾起無限地同情......
姬無邪心知尉遲無妄在本門被滅當時,與叛徒危無咎兩人間所牽扯出來的私人情感仇怨,時為生平無法放下的終生恨事,遂打圓場搶白道:「老頭子,無妄向來血性,你是知道的,就憑裴重玄往日在江湖上的俠義名聲,就值得他這么做!即使易地而處,你也會如此作為的!這不就是咱們『玄甲門』的立派宗旨么?」頓了一下,續(xù)道:「就算沒那裴氏遺孤,沒那裴十娘的死命哀求;你想想看,無妄在逐漸控制不了『雷霆怒』的情況下,他能不出逃嗎?還是要等到控制不了『雷霆怒』后,癲狂錯亂,被它反噬?將我們的行蹤暴露給那危無咎知道?」
尉遲無妄聽姬無邪對著崔無畏侃侃而談,對這自小便洞悉自己內(nèi)心想法的師姐不禁感激,遂強壓內(nèi)心那股允諾裴十娘的俠義熱血與對本門、對個人的內(nèi)心仇怨,揚起兩道濃眉,眼睛暴射精光,喝道:「沒錯,這十幾年來危無咎看似銷聲匿跡,實則與朝廷互通款曲,無時無刻暗中在探詢我們的蹤跡;凡曾經(jīng)跟『玄甲門』有一絲絲瓜葛的人,這幾年來無不慘遭他的毒手!我......只怕還沒等到讓『雷霆怒』開刃顯威,誅除此獠,反倒先被『雷霆怒』給反控心智,狂亂死亡了!」說著瞳仁急速收縮,手臂隨著『雷霆怒』顫抖起來......續(xù)道:「與其日后暴露了行蹤讓危無咎找了來,還不如我先找他去!」
只聽崔無畏嘆了口氣道:「或許我們當初焠鍊『雷霆怒』的路子錯了,誰知道它吸允過『千人斬』的欽命陽血后,會發(fā)生什么事?我想應該也不單單開刃如此簡單......那......危無咎那廝搶走的『九幽煞』應該也沒那么容易就催逼出其神力......天意如此,這一切都無法說個準......危無咎黨羽眾多,又有朝廷支撐,單憑你我三人,再找他又有何用......」說完又一聲仰天長嘆。
姬無邪雖然目不能視,但心思意想與崔無畏向來心有靈犀,聽他那一聲仰天長嘆便知自己丈夫的內(nèi)心想法,跟著以充滿著和藹關懷的語調(diào)對尉遲無妄道:「無妄,我與你大師兄的意思是......咱們先放棄為『雷霆怒』開刃顯威的念頭,也把師門的血海深仇先暫放一邊,當前要務是讓咱們慢慢解開你遭『雷霆怒』反控神智的癲狂之謎并將你的身子養(yǎng)好再說。」
尉遲無妄深知師兄與師姐的關愛之心,但他們所謂的「先放棄為『雷霆怒』開刃顯威的念頭......將你的身子養(yǎng)好再說」云云,無異是宣告放棄了主動找叛徒危無咎報仇的打算,那么三人這十幾年來的心血也跟著付諸一炬,望了崔無畏與姬無邪一眼,喃喃道:「我這條命算什么,這條命從十五年前就是為危無咎留下的!我不能再等了!我不能再等了!」手中薄刃厚脊的「雷霆怒」也跟著血亮乍現(xiàn),寒氣頓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