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停棺第三天。
在十幾天前安丘讓家丁十五去江寧東平山邀請無塵大師,而今那十五帶著無塵趕著馬車回到了京城。
馬車一進入京城,無塵就要求下車發(fā)送一些經(jīng)文。
十五停下馬車,無塵一身袈裟,光頭上十二顆圓形小孔戒印,一副大慈大悲的面相,十一歲的慧明抱著小箱子,二人下車。
無塵在街上施送出去整箱薄本經(jīng)文,引起哄搶,他又在街頭念了一段經(jīng)文,明慧大聲解釋道:“師傅這經(jīng)文的意思是保佑家人平安順遂,吉祥如意?!薄?p> 引來轟動,不少人想要求他上門念經(jīng)。
無塵念完后,口氣輕和沉穩(wěn):“阿彌陀佛,貧僧正要去往東陵巷丁字號安府,替安家小少爺測算禍福的?!?p> 無塵上了馬車,明慧跟上。
十五駕著馬車離去,不少百姓就跟隨著,打算等到無塵從安府出來,再詢問測算命格之事。
十五駕駛馬車繞過街道,趕到安宅門口停下,卻看到大門上掛了白布,看門的小斯一身白衣孝服,他心里一慌,連忙上去問道:“怎么回事啊,誰出事了、。”
看門的無精打采的道:“小少爺三天前過世了。唉,可憐啊?!?p> 無塵上前,雙手合十道:“阿彌托佛,那就讓貧僧進去給小施主念往生文吧,讓他能投生個好人家?!?p> 十五帶著二人進入府里,來到大廳時候,現(xiàn)場有不少人正在吊唁、安慰安丘節(jié)哀。
京府尹廣茂看到無塵來了,臉色微微一動,他轉(zhuǎn)頭看了下自己的小斯,微微點了點頭,那小廝會意立馬悄悄離去,無人注意到。
無塵道:“安大人,貧僧為小少爺念往生文,讓其能投生個好人家?!?p> 安丘感謝道:“多謝大師?!?p> 無塵來到了棺材邊,見小小的棺材蓋得密實四邊角落都盯著鐵釘,他右手抬起撥弄一顆顆佛珠,嘴里念念有詞。
安丘面容蒼白,心里苦澀。
無塵念了一會,只是突然之間,他手上的佛珠繩子裂開,佛珠吧嗒一顆顆的全部掉在了地上到處滾動。
眾人一驚,而無塵瞬間面色大變,閉上眼睛嘴角念叨得更快了,并沒人能聽懂他在念什么。
他的表情是如此的慌亂、驚駭,片刻,無塵睜眼后退幾步,看著安丘,上下打量,又搖了搖頭道:“安大人,小少爺一月前可是掉入水里死去了,但是又在過了一個時辰后又醒來的!”
安丘一愣,心里一慌:“卻是如此,不過是小兒閉氣而已,后來…?!?p> “誒!”無塵打斷他的話:“可是我測算過你的兒子一月前就死了,可是水鬼上身才活了過來,但是水鬼性喜陰冷,必然喜歡冰冷的涼水,水鬼經(jīng)受不住人體溫度又再次回到冷水里!而這具尸體已經(jīng)腐爛一月變異,不能下葬!必須燒掉!否則會變成干尸!它就會跑出來吸食人血啊!”
無塵這話猶如驚雷置地,在場之人無不驚駭,驚恐抽氣。個個都趕緊遠離安丘,往無塵的位置靠去,深怕沾染晦氣。
唯有安丘一人離棺材最近,安丘一人對著他們所有人,形成兩面對峙的局面。
他這一言,安丘簡直是騎虎難下了,臉色更為難看了。
無塵嘆息道:“水鬼上身,吸食生人氣息,安大人面色憔悴,定是被其吸了氣息?!?p> 無塵從胸口里拿出一張白色的畫著奇怪符號的符紙,啪的一聲就貼到了安丘胸口,又道:“拿一碗水來。”
慧明趕忙從桌子上拿過茶壺,無塵接過,嘴里念了兩句,突然就把茶水撒到了安丘身上的符紙,那符紙居然流下來紅中帶黑色的東西!
眾人驚駭?shù)膰谝黄?,已?jīng)視安丘為不詳之人。
無塵道:“這黑煞血正是那水鬼導致的。不僅要燒掉棺材,而且還要封鎖住安宅,那水鬼定然還躲在某個池水里,所以要給大門、后門,以及墻面都貼上符紙鎮(zhèn)壓住。”
這話一處,安家的下人們立馬嚇得臉上蒼白。
有一個家丁忍不住驚呼道:“小少爺確實喜歡冰涼的東西,安富都說他夜夜洗井水、怕熱。”
安丘瞪了那家丁一眼,那家丁才縮了下腦袋,趕忙躲到其它下人身后。
安丘忍著強烈的痛恨,這群吃里扒外的下人,居然這個時候倒打一耙,非得好好教訓這個多嘴的下人,他已經(jīng)記住了那家丁的面貌。
而三天前安念康死后,傍晚時候,安丘就把安富、以及另外兩個小斯都毒打一頓,再連夜發(fā)賣出去。
沒想到居然有人做此文章!早知道他就痛下殺手了,安丘雖然覺得無塵確實有些能耐,但是他可不信一個凡人能有這樣通天的本事,否則他干嘛要靠著替人測算賺錢。
他以前也聽說過他的名聲,但是卻從未動過邀請的心思,只因為他年幼時候,常年在外賺錢奔波,見過了那裝神弄鬼賺錢的。
眾人議論:
“幸好有無塵大師啊,求大師一定要解決掉它,萬萬不可讓那鬼怪出來害人啊。”
“這安家居然有水鬼啊,說不定是做了什么、喪盡天良的事情呢?!?p> “真是晦氣,今日就不該來這一趟,大師,你可要給我弄張符紙戴在身上保平安啊。”
……
無塵已經(jīng)取得了大家的信任,安丘的解釋已經(jīng)是多余了。
這一瞬間,安丘感覺被所有人拋棄了,看到同僚嫌棄、懼怕的眼神,連下人都畏懼瑟縮著腦袋,每個人都在視安家為不祥之地。
水鬼是誰,為什么會有水鬼,安家做了什么壞事引來水鬼?
安丘手顫抖著,臉色蠟白,這刻被千夫所指,他卻百口莫辯。
白飄飄因為傷心過度,每天精神不濟,不愿意送兒子一程,所以并未出現(xiàn)。
即使心里恐慌,畢竟安念康確實是喜歡陰冷,害怕熱氣。
但是絕對不能落個不詳?shù)拿?,他氣憤的握著拳頭,眼含著淚花道:“我臉色不好是因為兒子死了才會這樣的!各位同僚,難道你們家人去世不會難過病倒么,我的兒子那么小,我還沒有教導他人生道理,可他卻離我而去了?!?p> 安丘閉眼抽泣一聲,聲音寒涼又道:“無塵!你是出家人怎能明白!失去骨血,對爹娘來說,猶如在心口挖了一道!鮮血淋漓!我死了兒子啊,難道還能面色如常!吃睡安穩(wěn)!那還是人么,那是畜生才會冷血無情!你怎敢污蔑于我!你是想要制我安丘于死地么!”
無塵面色如常道:“安大人,貧僧知道你失去兒子難過,但是這孩子落水時候就死了,水鬼上身后又活了一段時間,而水鬼都是要呆在陰冷的地方的。我測算過了,這水鬼來歷不明,但是跟你有些關(guān)系,我現(xiàn)在寫下符咒,貼于府外四周,它就不敢隨意去吸食人氣。”
無塵看著小和尚道:“明慧,把包袱解開,師傅要寫下符紙。”
明慧放下背著的包袱,打開從里面拿出紅砂,黃紙,無塵手沾染紅色在上面畫符,畫了四張,慧明跑過去貼到棺材上面的四角邊緣處。
無塵又道:“為了以防萬一,各位都帶上我自制的平安符,可驅(qū)鬼祛邪的?!?p> 明慧從包袱里拿出一個個巴掌大的封好的符紙,眾人紛紛上前領(lǐng)取,再藏到懷里,紛紛感謝無塵。
安丘說話無人聽,個個都不再看他,他氣得臉色青紅交錯。
京府尹廣茂對著無塵恭敬的道:“大師,這件事情一定要處置好了,絕對不能讓水鬼出去禍害他人,大家的安全可就仰仗大師了?!?p> 無塵面色慈祥,嘆息道:“只要把棺材送到陰氣最重,是在死刑犯行刑的地方停放,我超度三天,四日后就焚燒棺材,之后再回到安府捉拿水鬼?!?p> 眾人紛紛點頭,而這時候,廣茂看到自己的小斯回來了,停在那些白家下人后邊中對他微微點頭,
廣茂道:“西郊徒刑場乃是殺死刑犯的地方,把棺材送去那里吧。來人,去,把官兵叫來抬棺!”
廣茂旁邊的小斯假模假意的趕忙離去,再跑了幾十步后,那另一個藏在白家下人后的小斯也跟了上去。
在安宅不遠處的一家客棧外,十幾個官兵正拿著大碗喝酒,看到廣大人的小斯奔跑而來,他們會意立馬跟上往安家而去。
安丘緊握著拳頭,手心都被抓出了傷痕。
官兵來的很快,廣茂吩咐一聲,他們進入大廳抬起小棺材四角。
無塵雙手合著,率先轉(zhuǎn)身離去,其它人也紛紛離去。他們今日來吊唁還帶著親密安慰的口氣,可這一刻,他們走的匆忙,沒有人跟安丘打招呼。
人走茶涼,鳥盡弓藏,安家要倒了!
棺材一燒,再上門捉鬼,能查出什么就看無塵說什么了,輕則丟官,重則丟命。
整個安宅除了安家下人再無其它外人,連下人都如鳥獸般散去,都在各自打算著。
安丘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只剩下他一人了,那種無助的窒息感再次襲來,他以為這一生都不會再有那年少歲月里的窘迫無奈。
而安念波此刻正獨自待在屋子里幫助哥哥修煉鬼魅,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若是不及時把哥哥的魂魄修煉成為鬼魅,是很容易被鬼差給勾走的。
當官兵抬著棺材離開安宅大門,瞬間就引來那些百姓圍觀,而無塵又從包袱里拿出一疊三寸黃紙,在眾目睽睽下就當場在符紙上寫下那看不懂的符號,再讓官兵貼在安府的大門上,兩側(cè)墻上每隔三米就貼上一張。
這黃紙一貼,就宛如兇宅,明晃晃的刺著每一個過路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