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那種為點小情小愛就尋死覓活的女子,畢竟沒了我人家繼續(xù)活著,沒道理我沒了人家就好像沒了魂一樣。”
“我照舊接客,因為我找不到別的營生,他們嫌我是女子,體力不夠盡會幫倒忙。會奏個樂器,還是小時候爬在窗戶口看來的,想去樂團試試,他們嫌我污濁了整個氣息?!崩哮d說至動情出,再無止。
“我只能接客,我該搔首弄姿,我變成了他們口中的賤人,一個個給自己立貞潔牌坊口中的浪蕩婦?!?p> “若不是為了生計,誰愿意低聲下氣的親吻高官顯貴的鞋來攢那些錢,誰愿意每日被踐踏一有不甚就是一頓毒打?!?p> “我還有過一個孩子,可是我留不得他,我連他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自己吃了藥嘴里銜著木頭,忍著疼看它成血來從我的身體里流走。緩了三日后,我照常接客,因為我不能一直歇著,若是一直當(dāng)個飯碗而不做點什么的話,會被趕出去的?!?p> 老鴇摸一把眼淚,“都是老生常談的故事?!?p> 洛余靜聽,問“你為何被賣到妓院?”
“家里都是女孩子,干不了多少活還吃得多,于是我被賣到妓院換了半袋白面,給最小的弟弟做了頓白面饅頭?!?p> 洛余問“不恨嗎?”
老鴇輕蔑一笑,“恨什么恨!老娘吃了比他們一生都多的白面饅頭,還有了許多他們從未碰過的金銀珠寶。我憐憫他們都來不及,恨什么?!?p> 洛余難得正緊一回,她說“你在恨。”
老鴇看向洛余,“你不是凡人吧?”
洛余一驚。
老鴇輕笑一下,“你那點偽裝可騙不過我們。陳老板和春枝姑娘是一個人,不過一個是女子,一個是男子罷了。走路,說話的方式都是一模一樣的。”
“原本我還以為是兄妹啊什么的,畢竟我沒見過能轉(zhuǎn)變性別的人??晌乙娏四阄鑴Γv使如何劍術(shù)精良的見客都達不到的,望塵莫及的地步。于是我想明白了,你不是凡人?!?p> “你看你那個騰空的樣子,毫不費力,凡人要是能做到就怪了?!?p> 老鴇撐著額頭,暗自擦過淚來,“你說說凡人,修道不成,干啥都比不過妖仙魔,還要受這么多的風(fēng)霜。不是有個術(shù)叫辟谷嗎,學(xué)了就不用吃飯的那種,這樣凡人不就不用為了那點吃的低聲下氣了嗎?”
“你掙錢是因為閑的沒事找事干,你做官是因為喜歡,而偏偏你想要錢就能掙到,想要官位就能隨便弄到。你在武狀元臺上那個毫不費力的樣子,嘖嘖,是誰看了都向往?!?p> 老鴇將手砸在桌上,“你好好的待在你自己的地方不好嗎!非要跑到凡人的地方來,一己之力就足以翻動天下,偏偏你還沒有用一絲一毫的那什么法術(shù),只是在默默的,不經(jīng)意間提醒我們有多弱小。”
洛余沉默,不知該如何回她。
洛余自囊中取出地契來,問她“你叫什么名字?”
“忘了。名字這種東西沒用,又沒人記得,沒人會叫?!?p> “那以后,你叫陳知余?!?p> 洛余道。
老鴇猛然抬頭。
“你說的對,我原本就非是凡界的人。這種東西我留著也沒用,不若留給你,收留那些如你一樣的女子?!?p> “你手里應(yīng)有不少人錢財,留下來做點正緊營生,我看酒樓客棧啊什么的都不錯?!?p> 洛余輕笑。
抬手為其改了記憶。
她是陳知余,雖說幼年不幸落入青樓,被所愛之人厭棄,可她從未放棄自己。她為自己攢足了贖身的錢,四處奔波開了個小館子做老板娘,生意日漸做大,她擴展了營業(yè)成為一家酒樓的女掌柜。
奈何時運不濟,新開了一家酒樓以高薪撬走了她這里幾乎所有的人,不過她還有些錢財,足夠她東山再起。
洛余將地契留下,化作青煙自窗杦而出,迎面撞上止戈。
止戈以一種似笑非笑的面目看他,“魔君可玩的盡興?”
“一般。”洛余白他一眼。
“可要繼續(xù)玩?”止戈繼續(xù)問。
“為何不?”洛余御風(fēng)而行,“凡人有趣的很?!彼ο轮垢辏瑲w于府中,摸著招財?shù)拿萑氤了肌?p> 她自作聰明,自以為什么都能理解??伤欢踩吮?,不懂凡人為生計是如何卑躬屈膝,不懂他們是如何背負著那樣大的阻力努力活下去。
作為一個失憶的人,她一醒來就是魔君,位居萬人之上,擁有一身高于常人的靈力,即使如何不會治理也是高枕無憂。
洛余原以為自己來凡界是在體驗生活,可實際,是凡人在教給她,教給這個世界的新生者,交予她她看不到的滄桑,交給他繁華之下掩蓋的悲涼。
沒有什么事是看起來那么簡單。
沒有什么東西是唾手可得的。
她之所以能夠得到她想要的,不過仗著她多活的幾千年,仗著她不知從哪里來的靈力,仗著她并非是凡胎肉體。
她只是一個突然闖入的外來者,兀自破壞了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還不以為意,繼續(xù)將自己強行融入這個世界之中。
是她錯了。
洛余揉一把招財?shù)拿?,且許她再錯一會,她還想再學(xué)一點。
幾日無事,又一朝朝堂,有報前去剿匪之人無功而歸。
而有一人舉薦洛余前去。
洛余在茫然中起身接旨,并記下了為她指派的幫臣。
朝后,洛余想想,原本是自己可以完成的事,可她現(xiàn)下既扮演了一個凡人,那行事就得有凡人的風(fēng)格。一人定無法剿匪,遂去尋那幾個幫臣,問道“大人于剿匪可有計劃?”
那幾人齊聚一堂,倒是省了洛余許多時間,似笑非笑對洛余道“非是鄙人,而是洛大人?!?p> 洛余有些詫異,“圣上旨意非是爾等與下官同去嗎?”
其中一位道,“洛大人好生糊涂,真以為剿匪是什么有望建功立業(yè)的好差事嗎?”
另一人附和而笑,“管大人精銳都已去試過了,縱洛大人如何武功蓋世皆難以以一戰(zhàn)百。”
洛余算是明白了,這是那什么管大人設(shè)下讓自己去跳的圈套。
洛余咬咬牙,決定忍了,“可圣上旨意不可不違。”
那幾人竟放肆長笑,“洛大人還不明白嗎?管大人才是當(dāng)今朝堂的天!”
“管大人本有意招安,可奈何洛大人不識抬舉,只好出此下策?!?p> “管大人亦是惜才心切,若是洛大人有意改變主意,此番剿匪我等倒是可以一助?!?p>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很是聒噪,搞得洛余很是生氣。
為人臣,竟如此僭越!
若是她魔界碰到這種東西,早打一頓扔了。
可她現(xiàn)在是凡人,她忍。
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大不了自己去。
于是洛余秉持著皇令,騎著招財就出城了。拿著一個簡易地圖,著實是因為管大人的特殊照顧而沒人指路,洛余只得從別人那里買來一個地圖。但認(rèn)地方對洛余來講難度大了點,于是大多數(shù)時候洛余都是把地圖擺到招財眼前,喊一聲“加油!”
招財萬般無奈,卻仍是找到了傳說中的土匪窩。
洛余抬頭一看,這土匪窩修的還挺有品味的,跟一般的沒文化的土匪窩看著就不一樣。
而此時,“土匪窩”里走出一個男子,及冠之年,氣度非凡,洛余覺得他挺不錯。
“土匪窩”土墻周遭伸出來一排排的諸葛神弩,箭尖對準(zhǔn)了洛余。
那個男子似乎是土匪頭頭,洛余不禁有所感嘆,比起他來管大人的那些下屬更像土匪。
“吾輩不降!歸去告訴管狗老兒,任他如何誹謗造謠,我等皆會堅守此處!”
洛余開口道“那啥你們誤會了!”
“如何誤會!”男子道“管狗的計策早已知曉,不過先放開一人單槍匹馬,企圖贏得我們信任打通內(nèi)部后再將我們一舉攻下?!?p> 洛余突然覺得有些百口莫辯。
理是這個理,圣旨可是委派給一堆人,最后只有她來了,雖說事實是她叫不動那幫仗勢欺人的家伙,可在這些“土匪”眼中,單槍匹馬闖入的定然是有陰謀。
再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想到,賣個弱打通內(nèi)部先,然后再把自己的人放進來一鍋端了唄。
洛余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不過她本來就是來清剿匪徒的,好像又不用解釋什么。
可是她又覺得,既然是那什么管大人一定要解決掉的匪徒,而且還是用了許多人力物力還沒解決掉的匪徒,那就不會這么簡單。
洛余是想好好了解一下的來著。
問題是不給她機會啊。
洛余想想她應(yīng)該怎么解釋,最終她決定直接說實話。
“我原本是來剿匪的。”諸葛連弩chua一下對著她發(fā)出聲響,洛余覺得自己說錯話了,于是她改“可我覺得你們不是朝堂之上人人得而誅之的匪徒?!?p> 聽到動靜小了一點,洛余可算是安下心來,“原本那個管大人是想把我收歸麾下來著,可我沒同意。于是那個管大人就來給我使絆子,就比如認(rèn)定了你們實力非凡我一個打不過,所以讓我一個人來清剿匪徒啊?!?p> 那邊男子面色一沉,道“花言巧語?!?p> 他一擺手,有幾只諸葛連弩射來,洛余清晰可見其上攜著粉包一類的物件,在射程中炸裂。
白粉忽而遍地飛舞,洛余感覺有些嗆,同時還有種無力感。
不過想想也是,這種解釋有點蒼白,能信的人不多。
算了,她能咋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