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以牙還牙之

　　今晨早起，外面便下起了微雨。用過早膳后，我蹲在廊下給阿黃喂食。

　　“阿黃，晨安！”我端起一盤全瘦肉，一塊一塊地喂給它，“快吃吧！”

　　看著阿黃大快朵頤的樣子，我忍不住摸了摸它的頭道：“這幾天我不在，你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阿黃像是能聽懂我的言語一般，撒嬌般的朝我手上蹭了蹭，搖了搖腦袋。

　　其實(shí)，一直以來，阿黃都通人情感。聽霽月說阿黃似乎感知到我與炎彬在宮外所遭之事，而且它也嗅出殿中是青鸞的氣味。

　　于是它也十分配合地守在我的寢殿門外，不讓來訪之人靠近。只是這陣子阿黃始終是無精打采的，無論她怎么勸都不好好吃飯。

　　“公主，春沐她們到了?！膘V月領(lǐng)著春沐三人立于廊下道。

　　“進(jìn)去說吧。”我將肉盤放到阿黃面前。

　　我理了理衣裙，剛?cè)胱钪姓?，便見霽月身后的三人撲通一下齊刷刷地跪伏在地。

　　隨后，霽月與我對視一眼便退至一旁。

　　“霽月難道沒有告訴過你們？在孤的韶華殿，平日里無須行此大禮?！蔽叶俗谡坏馈?p>　　“婢子，婢子……”跪在最右邊的春沐支支吾吾道。

　　“春沐，你不是說有事只愿親自同公主說嗎？現(xiàn)下公主在此，言辭莫要遮掩?！膘V月望著春沐提醒道。

　　“是?！贝恒寰従徧痤^，四處張望了一番。

　　看來，她是十分害怕要說的事情被旁人知曉。

　　看穿她的心思后，我吩咐霽月關(guān)上殿門去外把守。

　　“好了，眼下你可以安心地說了?！蔽业馈?p>　　只見春沐慢慢立起了身子，誠惶誠恐地道：“公主，我，我懷孕了?！?p>　　懷孕？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前這眾婢女雖遭季磊侮辱，但季磊為了少些麻煩，每次都會給她們灌下避子湯。

　　如今這是怎么回事？霽月安排在韶華殿里心腹并未發(fā)現(xiàn)她們來到后有什么異常行動。那看來恐怕還是與季磊那事有關(guān)。

　　見我半晌未說話，春沐更是哆嗦地厲害了。

　　她一下子磕下一記重重的響頭，伏于地面顫顫巍巍地道：“那晚剛進(jìn)韶華殿時，公，公主曾言，婢子們要獻(xiàn)出絕對的忠心，若遇難事需得稟告。公，公主必，必會出手相助?！?p>　　在這上興王宮中，宮女與人私通已是大罪，而身懷孽種則更是會被判凌遲處死。

　　所以，也難怪春沐會害怕成這樣，此事若是被旁人知曉，斷然是活不了命了。

　　“那你倆也是同春沐一樣了？”我望著另兩個婢女道。

　　“是?！彼齻z連頭都不敢抬地應(yīng)道。

　　我又過了半晌沒說話，手指在尊位的椅扶上隨意地跳動著。

　　雖然，我已決意要護(hù)下她們，可卻不能表現(xiàn)得明顯，需得讓她們在惶恐中多待一會。

　　這樣才能不讓她們揣測出上位者的心思和態(tài)度。

　　“都立起身來?！蔽彝Ｏ虑脛拥氖种福鹕硗孟伦呷?，“看來在揭發(fā)季磊前的那次問話，你們對孤有所隱瞞呢！”

　　此話一出，只見剛剛抬起頭的三人又重重磕下，驚惶地齊聲道：“公主息怒，我等不是故意隱瞞！不是故意隱瞞！”

　　“是不是故意，不重要，重要的是隱瞞了。嗯？”我蹲下身子，捏著春沐的下巴，將她的頭抬起道。

　　從她驚恐的雙眸中，我看到了自己冷若冰霜，不怒自威的面孔。

　　我知道她一定嚇壞了。

　　不過，我要的就是嚇壞她們，讓她們牢牢記住這種感覺，以后不敢再對我隱瞞任何事情。

　　“你們應(yīng)當(dāng)知道，宮中婢女，莫名有孕，是要處以怎樣的極刑吧？”我放開春沐的下巴，起身道。

　　話音剛落，她們?nèi)吮闳缤\中之鳥一般，驚慌失措，湊到我的腳尖前，不停地磕下重重響頭，此起彼伏道：“求公主護(hù)佑！”

　　“好了?！蔽液笸艘徊?，“再磕下去，流了血，弄臟了孤的地毯，你們承擔(dān)得起嗎？”

　　她們?nèi)寺犃T，便立即止住了磕頭，低著頭，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隨后，見我不再言語，春沐像是鼓起勇氣一般，哆嗦著跪立走近我，淚眼婆娑道：“公主，隱瞞有孕，是婢子們的錯。只是當(dāng)時第一次見公主，婢子們實(shí)在不敢說，是真的不敢說啊！公主！”

　　說罷，春沐伏在我的腳前，啜泣聲一陣陣地傳入我的耳朵。而她身后的那兩個婢女此時也是泣不成聲。

　　看來，她們是真得知道錯了。

　　“行了，孤今日心情好。念你們是初犯，便不多做計(jì)較了?！蔽易氐钌献鹞坏?。

　　聽我這么一說，她們?nèi)说故遣患s而同地慢慢止住了啜泣聲。

　　“不過，你們記好了，今日是孤大病初愈心情好，給了你們一次機(jī)會。以后，你們可沒這么好運(yùn)了。”我漫不經(jīng)心地道。

　　其實(shí)，我的內(nèi)心是十分理解她們的。

　　布局除掉季磊前，我曾親自悄悄與她們見過一面。但當(dāng)時的春沐三人并未告知我她們身懷有孕之事。

　　想來，一是她們知曉婢女莫名有孕的下場，實(shí)在不敢與人言語。二是她們當(dāng)時雖然選擇了在我的輔助下揭發(fā)季磊，但只是抱著為自己賭一把的心態(tài)而配合于我，并不能全身心的信任于我。畢竟在這王宮的權(quán)謀游戲中，地位低下者往往容易成為上位者犧牲的棋子。

　　因?yàn)楹ε律響延性斜晃抑獣院?，我為了避免麻煩，會過河拆橋，卸磨殺驢。所以，她們的擔(dān)憂也是人之常情。

　　“諾，諾！婢子謹(jǐn)記！”春沐三人如同大赦般，微微松了口氣道。

　　“給你們的機(jī)會可要好好珍惜，將你們這件事的所有情況都稟明于孤。若是再有半分隱瞞，那就別怪孤棄了你們?！蔽夜首魃袂槟氐?。

　　“諾，婢子，定不會再有任何隱瞞！”春沐再次磕頭道。

　　“那就立起身來，好好回話?！蔽依淅涞?。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春沐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一清二楚。

　　“柳崎？你的意思是，你們肚里的孩子是柳崎的？”我心中暗暗吃驚道。

　　這柳崎自打數(shù)十年前，喪妻喪子后，雖然姬妾成群，但卻一直無子所處。

　　當(dāng)年柳崎一家三人上山進(jìn)香，路遇仇家，其發(fā)妻和幼子皆被匪所害，不曾幸還。

　　眾人皆傳，仇家為了使其痛不欲生，灌他喝下了慢性毒藥，迫使他在痛苦和無能為力中，親眼目睹了發(fā)妻和幼子被斬殺的過程。

　　之后，柳崎被神秘人所救，解了毒，但卻因傷及身體根本，從而喪失了傳宗接代的能力。

　　雖不知傳言的真假，但至今柳崎從無所出倒的的確確是真的。

　　在我看來，這也是導(dǎo)致他變得越來越貪權(quán)和暴戾的原因之一。

　　“是，婢女絕不敢再有半點(diǎn)隱瞞?！贝恒蹇念^道。

　　“你們?nèi)齻€，將臉上的妝顏整飾好，出殿后，要像尋常一樣，別叫人看出任何端倪?！蔽覒袘械卦谧鹞簧咸上?，“你們的事情，孤自會處理，且安心待著，做好分內(nèi)之事。這幾日來我殿中，對旁人便道是孤傳你們來捏肩的。若是走漏半點(diǎn)風(fēng)聲，孤也保不了你們。”

　　“諾，婢子謹(jǐn)記，謝公主圣恩！”春沐三人磕頭齊聲道。

　　待她們走后，吃完肉的阿黃搖頭擺尾地跑來了我身邊。

　　“來，阿黃。今天肉吃得開心吧。以后就算我不在，你也要好好吃飯，知道嗎？”我抱起阿黃，摸了摸它嘴巴道。

　　望著阿黃齜牙咧嘴的樣子，我心里已然暗暗下定了決心。

　　以前，同母后處事時，學(xué)會了打草驚蛇和引蛇出洞這兩個成語，可如今我倒是更想用另外一個成語——以牙還牙。

　　今年，大華的秋天似乎來得特別晚，因此來時并非像往年般秋意漸濃，而是像是爭分奪秒一般秋意肆虐。

　　幾日前，園中還是一副綠意盎然，生機(jī)勃勃的樣子，可經(jīng)幾夜的秋風(fēng)掃過，便很快變成了如今之景，百花凋零，萬木枯黃。

　　我望著華林園中唯一怒放的那片金菊花，悠閑自得地蕩著秋千。

　　前些日子，炎彬的傷已然大好了，武功也恢復(fù)得不錯。

　　雖然他一好便急忙回了宮，但我卻執(zhí)意讓他在隱衛(wèi)處多休息，還同他商量好，故意在眾人面前裝作疏遠(yuǎn)他的樣子。

　　于是便有了那晚的一幕，我將他從我的寢殿中呵斥了出去，還大聲言語一些，讓他擺正自己身份的一些話。

　　當(dāng)然，此幕一出，便在霽月的安排下，將消息裝作很隱秘的樣子，從韶華殿中暗暗傳出。因此，很快便引得眾人紛紛多面性地悄然議論。

　　宮中從來都是消息和言論傳播最快的地方，眾人揣測的各種說法自然是或早或晚地傳到了我的耳中。

　　但無非就是這幾種，什么炎彬貪權(quán)惹惱了我，什么我轉(zhuǎn)了心意，已另有新歡，更有甚者是說，炎彬在房中沒有能力伺候好我。

　　聽到這些言論后，我當(dāng)真是哭笑不得，但卻一點(diǎn)也不吃驚于宮中之人的想象力。因?yàn)榇蠖鄬m中之人素日守規(guī)守矩，日子枯燥無味。于是乎，自然而然得將樂趣發(fā)揮在了想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