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籍司并不算太大，勝在氣派。
修建的宮殿環(huán)繞著水流，期間隨處點綴著假山，亭臺。
有薔薇，藤蔓搭成的花洞，有開著花朵的秋千，翩翩蝴蝶，上下紛飛，幾如人間。
來訪的仙家，都被侍者引入其中等候。
三三兩兩，分布在庭院中。
一株如華蓋般巨大的松樹下方，兩名青年人執(zhí)子對弈，邊上還有三兩個人默默觀棋。
有的盤坐在石凳石椅上，默默調(diào)息。
宮殿上方，不見日月，唯有繁星點點，被一層光膜隔開。
光膜之上，有天光垂下，如水波一般，照亮下方，如同白晝。
到了里面，一間大殿，一尊判官在位，邊上有十幾名黑衣神吏，各自來回跑動。
“帝君。”
見到他們進來，那判官也僅僅是點頭示意，隨即就忙著翻閱手中的黑簿。
“這是包拯，傳說中的神祇，不過我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歷史上那位?！?p> 蘇素望去，這位判官的確面如黑炭。
“全面無紙化辦公，暫時還不能普及，現(xiàn)在還需要一個過渡期，給他們適應(yīng)現(xiàn)代的辦公效率?！?p> “時代變了，地府業(yè)務(wù)多了，自然也要變。”
蓮華領(lǐng)著蘇素，里里外外轉(zhuǎn)了一圈。
殿中很大，但卻很簡樸。
書架，桌案，椅子，除此之外僅有一些茶具。
“這兒原來還留著兩斤茶葉，你要不要嘗嘗？”
蓮華跪坐在殿中一角，素手煮茶。
紫砂壺飄在空中，下方不見火焰，卻有無形的陰火。
水汽蒸騰，卻始終不沸，過了一陣子，就煮好了。
從頭看到尾，蘇素也沒看明白，這是怎么個煮茶法。
似乎地府的茶葉，不能沸水烹煮。
“好了?！?p> 翻出一個竹杯，舉著茶壺，淡墨色的茶湯傾倒而出。
水汽意外地少，而且溫度很低，只能勉強算是溫水。
雙手捧著竹杯，舉過眉心，少女垂首低眉，遞上茶水。
“太客氣了。”
同樣雙手捧過竹杯，蘇素小口抿著。
竹子的清香，滲入了茶湯中。
嚴(yán)格來說，煮出來的茶水，帶著干澀的味道，口感并不如何絕佳。
“這是冥河水，加了點陰間生長的茶葉，凡人喝了，三日之內(nèi)具備陰陽眼，能遮蔽陽氣，經(jīng)常飲用，能有益神魂，穩(wěn)固魂體?！?p> “這可說是藥，不單是茶?！?p> 蘇素小口小口地，將茶水飲完，一邊旁觀著殿中。
一名通體透著瑩瑩白光的中年人，穿著老式的中山裝，邁入殿中。
當(dāng)先就是抱拳一禮，判官還禮，禮貌地問著：
“真人也是來消陰籍？”
任憑你修為再高，只要不消陰籍，壽盡后都得來幽冥受審，判定歸處。
《西游記》中，孫悟空魂魄被拘入地府，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修行得道之人，也免不得要走消陰籍這一趟。
唯有消除陰籍，錄入仙籍，才算過了明路，從此不歸地府管轄。
“我六十年前已經(jīng)消了死籍，那時地府混亂，還是金陵城隍給我辦的，這次聽聞地府重開，特地過來?！?p> 判官點點頭，面目籠罩在一片神光中。
這中年人看了幾下，就覺得一陣暈眩，頓時移開視線，心中凜然。
“既然不是為消陰籍，那就是有事要問凡靈？是要查詢凡人親屬壽數(shù)？”
“也不是?！?p> “我想問一下，地府可還招收人手？”
“我修行百六十年，如今不過是個鬼仙，在鄉(xiāng)野占據(jù)小廟容身，靠著零星的香火度日，偶爾有些貢品，還被風(fēng)吹雨淋，苦不堪言?。 ?p> “這個……”
判官沉吟不語，翻閱著桌案上厚厚的文件，從其中一封牛皮紙袋里，找出油墨打印的白紙
蘇素一眼就看到上面寫著《地府編制崗位需求招募表》。
“地府自然是招人的，嗯，真人也有陰神道行，足以勝任判官，不過這邊招募也有要求，需要具備三千善功……真人可以拿去看看?！?p> 那中年人接過看完，面色有些奇怪：
“這個善功，具體指的什么？陰德，功德，又是什么？”
桌案上判官笑道：
“豈不聞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凡人一生所作所為，都照入冥土之中，形成印記，散落在冥土之中，經(jīng)地府神權(quán)匯聚起來，這就是陰籍，其中善惡分明，歷歷在目，造業(yè)造惡，其中有數(shù)。”
“所謂善功，就是這陰間記錄的陰功，也是日后判定罪罰的依據(jù)?！?p> “至于陰德，就是祭祀三代，無論仙凡，靠著祭祀，可以承接祖上最多三代人積累的善功惡業(yè)，這就是陰德……陰德是承付，祖上積德，后人傳承，祖上積業(yè)，后人也要承付，這就是承付之說?！?p> “陰德是傳承下來的善功和罪業(yè)，靠著年年祭祀祖先來完整繼承?！?p> “當(dāng)然，真人已入仙道，生死自主，陰德當(dāng)不會傳承給你，而是你陽世的后裔?！?p> “至于功德……也不算秘密，只是很是少見，有大功于天地，方能獲得，更是虛無縹緲?！?p> “我這邊確實查不到，真人已消陰籍，善功罪業(yè)，我這邊查不到，需要你先補錄仙籍才可。”
“原來如此……”
這鬼仙恍然大悟。
“既然這樣，就請給我錄入仙籍?！?p> “這個容易?！?p> 判官吩咐了下身邊的神吏：
“去取空白的鬼仙冊來。”
隨即笑著解釋：
“仙籍分鬼仙，地仙，神仙三冊，鬼仙止于陰神，地仙止于陽神，神仙多賴香火，如今共分三冊，都是仙籍。”
“這三冊都在地府，仍歸地府核算善功，奏明帝君。”
“傳聞這三者之上，還有紫極仙箓，唯真仙能入，歸于天庭?！?p> “真人身有白光，陰神澄澈無暇，份屬陰神，勤加修行，日后可以從鬼仙冊升入地仙冊，或者擔(dān)任地府神職，列入神仙冊?！?p> 說話間，神吏已經(jīng)取來了空白的鬼仙冊，判官朱筆一點，冊上放出烏光，照在堂下鬼仙身上。
中年人身上白光頓時一盛，與那烏光相碰，卻見那烏光卷起一絲白色光點，沒入冊中。
冊上緩緩顯現(xiàn)出字跡，圖像。
中年鬼仙也感受到絲絲心安之感。
“好了，我攝取了真人一絲陰神寶光，烙印在冊中，便可查詢善功罪業(yè)，但不會妨礙真人本身。”
“嗯，真人有善功二百七十二，曾在民國動亂期間救死扶傷，傳下醫(yī)術(shù)，門人倒也治病救人，真人有教育之功?！?p> “善功如何計算？”
“救人一命，便是一功，這是大概，但也分情況，有些該死之人救了反而有過，要倒扣陰功?！?p> “除此之外，也不能太過刻意追求，需行正道，才有善功，邪道反而得咎?！?p> “門人弟子如行善道，教化有功，也可記功?！?p> “最大的教化之功，無過于渡人成道，能渡一人修成鬼仙，三百善功，修成陽神，一千善功，位列真仙，一萬善功……人間道統(tǒng)傳承，教化眾生，自有這份教化功德。”
“很可惜，真人善功不足三百，不能領(lǐng)受主簿之職，不如先回去，積累善功，再來這里，我們地府向來是求賢若渴，來者不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