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玉鐲
“姑娘,醒醒,姑娘!”
顧景蕪被寶琴晃醒時候,才意識到方才是做夢了。
寶琴擰了帕子擦著她的眼角,關(guān)切的問道:“姑娘可是做了什么噩夢?”
顧景蕪搖搖頭,手撫上臉頰,臉上一片濕潤,想來是夢中哭了。
寶琴見她不想說話,也不再多問,去倒了一杯茶給她喂下。
“幾更了?”
“五更天了。姑娘,要不您再睡一會兒吧?”
“恩?!鳖櫨笆彂?yīng)著,恍恍惚惚不知何時又睡著了。這一覺倒是沒有再做夢,只是醒來之后就見著周氏那帶著濃濃擔(dān)憂的臉。
“娘,您怎么過來了?”顧景蕪欠起身子問。
“寶琴說你被夢魘住了。”
周氏撫摸著她額上的碎發(fā),一如小的時候。那時候的蕪兒還經(jīng)常趴在她的膝蓋上睡覺,小小的臉粉嫩嫩的,恨不得能掐出水來。只是后來漸漸大了,閨女便懂了禮數(shù),雖仍會和她玩笑,但到底不和小時候那般了。一時間,周氏只感嘆著時間過得真快,竟沒有聽到顧景蕪說的什么話。
“娘?您在想什么呢這么入神?”
周氏被她晃了晃手臂,這才回過神,笑著回她道:“娘見著蕪兒突然變成這么大的姑娘了,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在娘的記憶里,蕪兒還是小不點呢!整天就知道吃糖糕、睡覺,要么就找你二哥打發(fā)時間,讓他給你講故事。哎,我們蕪兒怎么突然長這么大了呢?”
“蕪兒長再大,不依舊是娘親的小不點么!”顧景蕪坐起身子,把周氏拉近。母女二人就靠著床上的靠枕,肩并肩說話。屋里香爐熏了香,味道是顧景蕪十四五歲時候最喜歡的一種香料。后來她下嫁,因為種種原因,竟再也沒有聞到過。她不曾想過,還能再次聞著這香味,在這樣一個安靜的早晨,和母親聊聊天。真好!
“蕪兒,你也不小了,過些日子,母親給你相看幾戶人家如何?”周氏道。
“母親怎的想起為我相看人家了?”顧景蕪并沒有多少驚訝,不過怕周氏看出什么,才眉頭一擰,問了過去。她是經(jīng)歷了一回的了。上一世,差不多也是這一年,周氏為她選了錦衣侯府的嫡少爺良渚作為夫婿。只是后來,她意識到自己被尉長風(fēng)深深的吸引了,拼了命的悔了這門婚事,下嫁給還沒有什么成就的尉長風(fēng)。世事難料,她的固執(zhí)己見,最后卻是整個顧家的催命符。呵!
今生啊,什么情啊愛啊,今生她是再也不愿了。
“蕪兒都快要十五歲了,正是一生最好的時候,自然是要找一個門當(dāng)戶對的好夫婿護佑著。爹娘總不會陪著蕪兒一輩子的。”周氏低聲細語道。
“娘親莫不是嫌棄蕪兒煩,想要把蕪兒踢出去不要了?”顧景蕪不想見周氏為她操心,便故意逗她。
周氏無奈地點了點她的頭,“你呀!”
“我又沒有說錯,否則娘親怎會突然要給我找夫婿?必然是我平日里太聒噪了。”顧景蕪側(cè)坐著面對周氏,繼續(xù)說道,“再說了,娘,我和您說啊,我的夫婿可不是一般人能夠當(dāng)?shù)牧说摹N业姆蛐?,必然要舉世無雙,卓爾不群,且只娶我一人。這天下能有幾人有那魄力擔(dān)得起這個名頭?”
“你這丫頭,婚姻大事,豈是你這般輕言妄之的?”
“我可沒有輕妄。若是此生遇不到那樣的女兒不嫁便是,免得嫁了之后還得受著別人的冷眼過活?!彼€氣似的往靠枕上一倚,嘟著嘴巴,俏生生女兒家撒嬌模樣。
“好好好,都聽你的。娘定然為你找著這樣十全十美的夫婿,如何?”周氏笑了。
“哼!”顧景蕪仍不理。
“你莫不是要娘給你端茶賠不是?”周氏笑意漸深。
“那女兒怎會舍得?”顧景蕪忙拉著周氏的手。周氏的手腕纖細,上面戴了兩個玉鐲,翠色不似新色了。
“這玉鐲子著實眼熟呢!”顧景蕪細細打量著周氏手腕上的鐲子。
“可不是么!”周氏目光也落在上面,眼神里滿是憐愛,“你忘了,你七歲時候,有一回家里辦了晚宴,其他府上的夫人小姐也來的。你見著一個夫人手腕上戴著翠色玉鐲,很是好看,便也非要鬧著你二哥帶你到什錦坊為我買兩個去。我說我戴了金鐲子的,你就硬是用你的玉鐲把我的金鐲子換走了?!?p> 顧景蕪赫然,“有這樣的事么!”
“可不是?你脾氣素來就勥,想什么做什么,和你爹一個樣兒。”周氏沉浸在回憶之中。
“我看著玉鐲,算不得什么珍貴的品種,母親還是褪下來別戴了吧。母親是咱們周府當(dāng)家主母,咱們家也算得上這京都數(shù)一數(shù)二的有錢人家,讓別人見著母親戴著這種成色的鐲子,落了母親的臉面。”怕周氏多心,她又補上一句,“我改明兒再去為母親挑選成色好的鐲子來戴可好?”
“戴了這么多年,早已習(xí)慣了。”周氏道。這是她的小蕪兒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作為母親的,自然歡喜,又怎么會嫌棄它的好壞呢?
顧景蕪看懂周氏的意思,也沒有糾纏過多,只不過當(dāng)天下午午睡醒來之后,還是帶著寶琴去了集市。她見周氏穿著樸素,打算給周氏定制些時下流行的新的花色的衣料。
說來倒也巧,她這才出門,未等好好逛逛集市,便撞見了一冤家!
下午的天氣是好極的,天上怡然飄著朵朵白云,清風(fēng)拂面,水波不興。跨過相思橋的最后一個橋墩,前面一家糕點鋪子生意火爆,顧景蕪想要去嘗嘗,剛抬腳,就讓人給攔住了。
“我說這是誰呢!原來是我們顧景蕪顧大小姐呀!怎的了,前些日子和小爺我打賭輸了,躲在家里哭了幾天?這么多天都找不到顧大小姐的影子呢!”
立在前面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稚氣未脫,卻故作老沉。一襲青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隨意灑脫得連顧景蕪都忍不住想笑。他的腰間別著一柄長劍,是不久前從顧景蕪手上贏來的。他日日戴在身上,可不就是為了向顧景蕪炫耀,給她添堵么!誰曾想,他帶著劍在顧景蕪經(jīng)常出沒的地方繞了好幾天,卻不曾見到這個小妮子。
真是可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