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背鍋說愛你
“少爺，老祖有請?！?p> 阿九親自來喚，他對她柔著聲說：“我去去就來。”
幻兮兒腆著嬌羞應(yīng)“嗯”。
苦盡甘來，原來是這么美好，她想。
身子卻在不自覺中順著她的心竭力走向館主離去的那扇門。
“云兮少主止步?！卑⒕殴ы樚崾?，眼前的幻兮兒她不認(rèn)識，也不了解。但老祖做的事總有他的理在，他聽。只是眼前的幻兮兒至少他覺得她的骨子里有著女子少有的韌氣，倒也投他的眼緣。因而臉上表情都要比平常時候客氣。
初來乍到，幻兮兒更是不敢胡亂稱能，況且阿九又明顯年紀(jì)長自己許多，她豈敢放肆，急忙說道，“有勞您了?！倍@份難能可貴的自謙，對于向來看重德行儀禮的阿九來講，又添了不少好印象。
阿九略略客氣一笑，幻兮兒心中尋思著這樣從容的表情應(yīng)該不是太大的事。
只是“事與愿違”這句話幻兮兒只有經(jīng)歷過才能懂。
靜思堂前，老祖緊閉房門。房內(nèi)油燈燃著孤影，昏黃的光亮微微透過窗紗與靜謐的夜打招呼。
“老祖，昊兒不孝惹您生氣了?！卞羞b館館主挺直身骨，雙拳握實了往前一鞠。
房內(nèi)悄無聲息地沒有任何回應(yīng)。他知道，按照這十五年來的慣例，他需要直擊要害地說出自己的錯處才可。
“昊兒忤逆老祖之意是錯，昊兒認(rèn)，但昊兒所行之事乃性命相關(guān)，無錯?！彼蛳码p膝，干干脆脆的。如果沒記錯，這是他十五年來第二次跪下?lián)e。
靜思堂的夜，因他沉寧。
默默的，他等著老祖原諒他，而她默默地等著他。
“丫頭，丫頭?！兵P雎翔著兩翼飛來。
“叫我？”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幻兮兒立即翻身相問。
“嗯噠，房里就你一個活人兒了?！兵P雎輕巧地落地，“這偌大的逍遙館沒想到十五年后除了多加了幾處鎖的地兒，其他內(nèi)外的景皆若當(dāng)初吶?！?p> “十五年前？你……”
“十五年前咋啦，我可是上古神獸鳳雎，要不是花娘把我封印起來，這十五年來我都不知道干了多少驚天動地的事?！兵P雎若無其事地啄了幾處自己腳下的雛毛，貫有的嬌明擺著就是嘚瑟。
“那花娘你也認(rèn)識了？”幻兮兒異常激動地?fù)P了被衾，她心里的盼頭總算來了。
“當(dāng)然啦，我的主人嘞。”鳳雎抖了抖腿，撲順自己的七彩羽裳，紅鉆雕飾的眼眨巴地對著幻兮兒，“不過，你問花娘干嘛？為啥不問云昊？”
“云昊？”幻兮兒反應(yīng)偏緩，她喚習(xí)慣了的少爺原來跟她的昊兒哥哥有著同一個字，這突臨的親切感悄無聲息地又讓她對這個面龐俊朗的少年多了幾分醉意。
“不是嗎？一聽到你被困在生死穴，二話不說就闖了來，連隱云的禁令都不管，直接就飆進(jìn)去三晴閣?！兵P雎拗著腦袋，嘆著息，“又一個妥妥的情種啊，可惜吶，隱云這古板的老東西能遂了愿？”
全館上下，鳳雎對他的怨恨絕對是最大的，當(dāng)初花娘情儀生定，卻遭他百般阻撓，二人心中生隙，被迫生離，花娘情傷累累，頹然自廢許久，才被小人鉆了空子污辱了她，而隱云老祖強(qiáng)盛功名，竟以花娘辱沒門風(fēng)而多年不待見她?？杀M管如此，花娘還是顧及父女情義，在老祖重傷時還傾盡心血救他，只是稍稍延誤了血蝙蝠一事，隱云老祖竟默許了古凡城百姓的死諫，懲以三晴絕法。花娘恐鳳雎受牽連，強(qiáng)行封印了它，而她自己死意決絕。
“普天之下，唯血靈幽血脈可再將你喚醒，他日若誰將你復(fù)蘇，你必護(hù)她一世相安?！兵P雎記得這是花娘最后對它叮囑的話，也記得鳳雎古獸從古至今只守血靈人的命輪，它盯準(zhǔn)了幻兮兒的臉，心疼地想著：“這孩子，也是個不得安生的命啊?！?p> “鳳雎，鳳雎，少爺怎么了？”幻兮兒抓緊了它的兩翅，干著急地?fù)u晃著。
“姑奶奶，別晃！”鳳雎最怕一驚一乍的小女子，當(dāng)初花娘年少時也是這么對它，如今好了，她的后人也這樣，“媽呀，我就消停了十五年，又來！”
“行行行，我不晃，你說少爺怎么了？”幻兮兒規(guī)規(guī)矩矩地把手環(huán)在身后。
“在靜思堂……等著……”鳳雎暈圈的腦袋還沒完全滅了星，幻兮兒哪等得急，心急火燎地光著腳丫就往外跑。
這偌大的逍遙館，幻兮兒雖然還沒逛明白過，但就憑剛才阿九回走的方向，她料定跟著往前沖就對了。
月下清輝，出了房門的幻兮兒循著這小石徑快步走著，兩旁綴景的小竹林在風(fēng)中“沙沙”作響，稀疏的竹葉透著月光的影，風(fēng)吹一晃，碎碎的灑在小石子上，很是歡愉。
如若不是心上著急，再怎樣，她都不愿這么無情地一個個踩扁了它們。
幻兮兒盡可能地走得小心，直至到了竹林小路的盡頭，她看到了完全兩樣的景。
冷凄的無名花冢上幾株紅得發(fā)黑的花卉在滿地落葉中獨自開著，兩墩黑白無常的石像又撕咧著嘴臉立在兩側(cè)，沒有生氣，也失了威嚴(yán)，就連幾只慵懶的蜘蛛都敢攀在上面盡情地結(jié)網(wǎng)享受。
除了月光點點，四周能有的東西，她再也找不到。
“這位先人，小女幻兮兒，無意驚擾，請您莫怪罪?！被觅鈨壕瞎话?，冷瑟的氣氛催促著她的雙腳要快快離去。
剛想轉(zhuǎn)身時，幻兮兒眼角瞥到的花冢上有一朵被一塊石子壓著的花正折著花身，艱難地存活著，善念生暖，她還是鼓起勇氣，走到花冢旁，小心翼翼地將石子撿起，眼前的花朵減了負(fù)重也落了輕松。
“這樣你就可以好好活下去了?！被觅鈨耗樕虾?。
“艱難的環(huán)境也許對它也是一種歷練。”身后男子渾厚的聲音在她的耳旁響起。
“呃……”神出鬼沒的阿九令幻兮兒心驚未定，一時語塞。
“云兮少主，這地兒來不得，還是跟著我走吧?！卑⒕盼Ⅻc頭額，示意方向。
幻兮兒緊隨其后，回去的路其實就是自己剛才沿著石子小徑走岔了的另一個方向。
“我們?nèi)ツ?？”她問?p> “自然是你想去的地方?！卑⒕旁谇耙?，并不回頭。
依舊是竹林簇簇繁生的小徑，只是路上的小石子并沒有特意鋪層設(shè)計，世間塵土砂礫該有的最初模樣，它都有。
“早知道就穿鞋了?！被觅鈨罕豁烟鄣男∧_丫左右搓捻著，踉踉蹌蹌地跟在阿九的身后。
“到了。”阿九側(cè)身讓道。
清幽的庭院，幾盞素色燈籠，還有天上的一輪明月，恰合了舉頭望月靜思宜的意境。幻兮兒知道阿九只是這月色初上的一個善客，能為她帶路已然夠好的了，就連連道謝，徑直往里走。
“你額上的朱砂諾很美。”阿九在身后目送著她進(jìn)去。
“朱砂諾？嗯？額上？”幻兮兒扭頭回看，阿九面上的表情似乎是挺鄭重其事地在夸贊著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實。
“沒事，趕緊去吧，云昊少主估計要靠你了，他們爺孫倆都是倔脾氣?！倍虝旱慕佑|阿九辨得幻兮兒本性純良，如他疼惜的絕殺少主花娘那般，可惜，他未及出口的話此生只能咽在喉里。
如今難得郎有情妾有意，順?biāo)浦蹘鸵话训氖?，其實他倒很愿意?p> 虧得阿九相助，幻兮兒袒夫的路算是找對了方向，找準(zhǔn)了機(jī)會。
“老祖，千錯萬錯都是兮兒的錯，您消消氣，少爺是無辜的?！被觅鈨哼M(jìn)了院子，遠(yuǎn)遠(yuǎn)看見館主跪在階前，大概猜測得到也許正如鳳雎所說的，館主為了救她，違背了老祖的禁令。顧不得再想，她就撒開了腿沖到館主身旁，慌慌張張地也跪了下來。
“兮兒，你干嘛，趕緊起來，別鬧。”逍遙館館主扶著她的臂腕催促著。
“少爺，我沒胡鬧?！被觅鈨阂槐菊?jīng)地說著，還轉(zhuǎn)而朝向老祖的房，增大音量道，“老祖，如果所有的錯都讓少爺扛，那逍遙館里里外外的事，少爺一個人扛得了一時也扛不了一世，再說了，堂堂逍遙館館主擔(dān)當(dāng)?shù)目刹皇钦麄€九虛谷的安寧而已，老祖，您英明一世可莫不要糊涂了一時啊。”
幻兮兒雖說是弱女子一枚，但執(zhí)拗起來倒也有些女漢子的潛質(zhì)，與最初和他相遇時賞他臉上的一巴掌相比，有過之無不及。
“兮兒，你……”館主怔愣的小瞬間里，內(nèi)心滋長了一絲絲小竊喜。
“少爺，別說話?！被觅鈨弘p手捂著他的嘴，柔而暖的手心，十足地呵護(hù)了他。
“老祖，您賞罰分明，兮兒能力不足還自不量力地進(jìn)了逍遙館，惹出了那么多事，兮兒認(rèn)罰。但少爺謹(jǐn)遵館訓(xùn)，救人性命于水火，兮兒認(rèn)為無賞也就罷了，萬萬不能落罰……”幻兮兒袒夫的力實實在在的足氣足勁，乍么一聽，歪理也被掰正了許多。
“小丫頭，有幾分伶牙俐齒?！痹S久，老祖終于從房內(nèi)飄出了幾句話，“這罪你認(rèn)？”
“老祖……”館主扒開幻兮兒的手，急上了心。
“認(rèn)！認(rèn)！認(rèn)！”幻兮兒搶著話答。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去趟古凡城吧，將功補(bǔ)過?！崩献娣愿赖?，“昊兒，你進(jìn)來?！?p> “老祖，您還想干嘛？”幻兮兒急忙起身扯住準(zhǔn)備要進(jìn)去的館主。
“沒事的，等我。”逍遙館館主撫著她的手安慰著。
好半晌，在外來回踱步的幻兮兒才等來館主從老祖的房中走出。
“怎樣，沒事吧?！被觅鈨杭泵τ先?。
“當(dāng)然沒事，罪你都認(rèn)全了，我還能有啥事?！卞羞b館館主嘴角抹笑地走出靜思堂。
“那除了私闖三晴閣，少爺，您還犯了什么錯？”幻兮兒這才關(guān)心起自己究竟都背了哪些鍋。
“不多，就十來個?！别^主壞笑著隨便扯了幾個數(shù)。
“什么？十來個！那……那我……小命不就懸了？”幻兮兒極其后悔自己非得要逞能上演什么美女救英雄的把戲，這下把自己搭得是一點兒都不剩了。
“哦，對了，還有一個大錯忘了說?！别^主半吊著胃口說道。
“大錯？”呆懵著的幻兮兒望著已走在前頭的館主，人生暗了二分之一。
“嗯?！别^主停下腳步，側(cè)著臉說著，“很愛你。”
“愛……愛……愛……我……”幻兮兒又被這冷不丁的霸道告白整得結(jié)巴，心中的花火卻在不知不覺中激動得灼紅了她的臉。
“這個……錯……挺……挺好的，我喜歡！”幻兮兒高興得連臉皮都裹厚了，“少爺，我替你背鍋，那你背我?！彼架S向他。
“我堂堂……”
“我不管……”幻兮兒跳上了他的背，雙手緊緊環(huán)住他的脖子，這條路有他陪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