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冷王柔情
兩人談話間，淳于翊文一直眉眼含笑地立于喬清淺旁邊，只在容蘭若飛身上船時，見那人空手而歸，旋即目露詫異的在她身后的云時身上掃了掃，像是在疑惑云時的身份一般。
而那人上來之后不作任何停留，直接走進了船艙的里間。
容蘭若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按著規(guī)矩拜道：“容丞相府庶出三女，拜見翊王殿下。”
淳于翊文走過來，躬身親自將她扶起，嘴角還噙著笑意，溫潤一笑說道：“既是采茶的朋友，便不必拜我?！?p> 那邊，淳于采茶笑嘻嘻地悄悄在喬清淺耳畔道：“你和四皇叔先好好招待著若若，我去里間跟三皇叔說。”
喬清淺聞言也是笑了，容蘭若她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會出現(xiàn)兩個大大的梨渦，煞是可人兒，竟是與淳于采茶如出一轍的可愛。
喬清淺笑罵著淳于采茶：“三哥?。√觳慌碌夭慌?，上戰(zhàn)場也無所畏懼，就怕你這個磨人的家伙！去吧，好好跟他說?！?p> 遂放了淳于采茶離去，但心里倒是對淳于采茶的目光很有信心呢！隨后上前幾步站在了容蘭若身前，打算認識認識這位新朋友。
“喬將軍府嫡長女喬清淺，你就是容蘭若罷？”
容蘭若微微俯身，不卑不亢地有禮道：“容丞相府庶出三女，容蘭若。見過喬姑娘?！?p> 里間，淳于采茶悄手悄腳的走進，就見剛剛下去接容蘭若上來的那人站在自家皇叔身邊，那人竟是淳于連戰(zhàn)身邊的親信，奇風。
淳于采茶頓時覺得心里有底了，于是加快了腳步，繞過了中間的那張華麗的四方絲楠木桌，一屁股就坐在了淳于連戰(zhàn)旁邊，一開口就拖長了尾音，似有些無賴的聲音響起在淳于連戰(zhàn)耳畔：“皇叔~~”
淳于連戰(zhàn)抬眸看向那個讓他無比頭疼的小丫頭，眼神毫無波動，言語間還有些無奈道：“你這丫頭，又想干什么？”
“沒什么?！贝居诓刹桀D時笑意盈盈，輕快的道。
“那個，皇叔啊……”眼神一轉，淳于采茶便開始哄騙道：“你看，小皇叔在外面烹的茶都好了，你也別在這里坐著了，出去賞個臉呀？”
淳于采茶把自己的目的都寫在臉上，叫淳于連戰(zhàn)如何信她……
淳于連戰(zhàn)聞言抬頭，腦海里想起剛剛奇風跟他稟告過的事情，不覺也有幾分好奇，他昨日在醉夢玲瓏門前就看到了那個演技十足的丫頭，沒想到淳于采茶也發(fā)現(xiàn)了，竟然就這么大咧咧找上去了。
其實早在容府與她遙遙一瞥，他就對她有了兩分印象，那雙眼睛里似乎蘊含了太多東西。
沒想到她的婢女也是身懷絕技，有著如此傲人的輕功，她絕不僅僅只是容程的一個庶女這樣簡單，一個小丫頭在鄉(xiāng)下的六年里都經歷了些什么……
“你要我如何賞臉？”淳于連戰(zhàn)反問道。
“出去吹吹風唄，就當欣賞一下風景了，我們京師的護城河多么秀麗壯觀哪！簡直嘆為觀止，每次都坐在里面不覺得太沒意思了么？”淳于采茶嘴里振振有辭道。
淳于連戰(zhàn)冷哼一聲，直覺掉了面子：“不去?！?p> 淳于采茶眼尖，她看到站在淳于連戰(zhàn)死角后的奇風已經無聲的笑了出來，淳于采茶不懂，可是自幼跟在淳于連戰(zhàn)身邊的奇風懂啊！這位戰(zhàn)王現(xiàn)在明明就是好奇還拉不下臉來，估計淳于采茶再接再厲的磨他一會兒，他就該同意了……
淳于采茶幾乎是在一瞬間懂了奇風的意思，直接撒潑耍無賴的拽著淳于連戰(zhàn)就往外走。要不是淳于連戰(zhàn)早有心里準備，估計淳于采茶早被他一掌拍飛了。
“哎呀！走嘛！走啦，去看看外面的樹啊，花啊草?。”饶阍谶@打坐有意思多了！走！”淳于采茶直拽著他往外走。
“唉……”到底是淳于連戰(zhàn)先敗下陣來，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看向淳于采茶的眸光也不覺多了幾分笑意，起身道：“走吧！”
淳于采茶頓時喜笑顏開，挽著淳于連戰(zhàn)的胳膊走了出去。
船上，容蘭若和喬清淺正倚著高大的欄桿吹著小風，兩人有說有笑的聊得歡快，多半都是在說淳于采茶。
云時的思緒也不知在哪，望著兩岸的碧柳杏花似是發(fā)呆，總之，視線是沒有離開容蘭若的。
淳于翊文坐在將近門口的雕花楠木桌旁認真的洗茶，正將散發(fā)著屢屢香氣的茶葉送入甕中。淳于連戰(zhàn)一出來，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畫面，目光若有若無的停留在容蘭若身上幾許，又消散開了，再一撤眸，又是那個冷峻不可攀的沉默王爺。
淳于連戰(zhàn)見了，寬大的紫袍隨意一敞，闊步走到自家四弟身邊落座，很自然的伸手去拿淳于翊文已經泡好的茶，后者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淳于采茶真是看熱鬧不怕事大，招手便道：“淺淺、若若，來這邊坐?！?p> 喬清淺和容蘭若對視了一眼，容蘭若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她不會真的要撮合我和……”
“在這方面，我算是你的前車之鑒。當初我與翊王殿下也是這般，我當時也和你一樣，覺得王爺高不可攀，但是相處久了你就會發(fā)現(xiàn)，采茶這丫頭看人真的太毒了。也不知道她小小年紀哪里來的這般本事?！?p> 喬清淺寬慰了兩句，隨即拉著容蘭若往他們那邊走去，邊走邊在容蘭若耳畔小聲道：“你放心，三哥那個人，就是看起來比較冷，其實很好說話的?！?p> 他？好說話？我是瞎了嗎？容蘭若真的很想翻個白眼。
“嘿嘿……若若，過來我這邊坐?！贝居诓刹枘枪盱`精的小腦袋瓜里又不知在想些什么，抬手召喚道，在容蘭若走近后直接拉著容蘭若坐到了她的左手邊。
喬清淺坐在了她的右手，旁邊就是淳于翊文，容蘭若旁邊自然就是淳于采茶精心安排下的淳于連戰(zhàn)了。
“臣女見過戰(zhàn)王殿下?！比萏m若在玉椅前微微俯身一禮。
淳于連戰(zhàn)抬眸瞧了一眼，似是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容蘭若聞聲這才落座。
這一聲“嗯”其實倒也沒什么，只不過在戰(zhàn)王爺口里發(fā)出，卻惹得淳于翊文一愣。隨即與喬清淺對視一眼，兩人會心一笑，好像明白了什么，淳于翊文勾了勾唇角，淡然笑了。
通常這種情況下，這聲“嗯”只能說明兩點：一，淳于連戰(zhàn)今日心情不錯；二，淳于連戰(zhàn)對容府的這丫頭當真另眼相看。
在場的人都是最了解淳于連戰(zhàn)不過，要知道，這位“冷冰冰”的王爺要是對一個人不感冒，是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的。
“三皇叔，我記得上次我父皇好像要給你找王妃來著，看上白家的那個大女兒了？“淳于采茶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提到自家皇叔的親事。
“我覺得吧！那個白家的小姐一看就沒安好心，看見皇叔眼睛都要冒光了，就是圖謀皇叔你的美色……”
“咳！”喬清淺輕咳了一聲，及時地止住了她的話頭，俯在她耳畔悄聲道：“采茶，你說話就不能悠著點么？三哥本來就不喜歡白家小姐，還在三哥面前提她，沒瞧見三哥臉都黑成什么樣了？沒大沒??！”
“你可真是長了我一個輩了，教訓起我來越來越像我母妃了！哼！”淳于采茶撅嘴，沖喬清淺使勁的一吐舌頭，滿不在乎的說道。說完，小腦袋朝旁邊一瞥，佯裝生氣的看向別側。
容蘭若聞聲一笑，眼角流露出幾縷淡淡的溫柔竟讓淳于連戰(zhàn)呼吸一頓，那雙眼睛……淳于連戰(zhàn)竟如此熟悉，仿佛透過她的臉看到了塵封許久的記憶。
忽地，淳于連戰(zhàn)眼神危險的一瞇，隨即抬眸看向不遠處的水面。
就連淳于翊文這個武學的半吊子也察覺到了，臉色頓時變了，水底似乎有什么異動。兩人的注意力都在淳于翊文那一側的水面上，卻沒有發(fā)現(xiàn)那只是聲東擊西的誘餌，真正的危險正在他們身后悄然浮出水面。
一開始容蘭若并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外界，只是乍然間，容蘭若感覺氣氛忽然有些奇怪，先是淳于連戰(zhàn)和淳于翊文同時緊張起來，容蘭若眼尖，看見奇風的手已經摸上了自己的佩刀上，做好了防御姿態(tài)。
容蘭若立時察覺到不對，剛想動作，就在這時，幾乎是在一瞬間，容蘭若耳畔響起一陣破空之聲！那背后飛速而來的箭矢距離她們太近了，近到淳于連戰(zhàn)都沒有來得及察覺。
容蘭若反應極快，立即起身想推開淳于采茶，卻不料還是慢了一步，“噗”的一聲響——是利器入肉的聲音！
待眾人反應過來時，目光所及之處——容蘭若正擋在淳于采茶身后，肩膀上一根長箭直接刺入了容蘭若背脊，鮮紅的顏色立即在容蘭若的水裙上鋪展開來……
“小姐！”云時大驚，立馬沖到前去扶住容蘭若。
“若若！”淳于采茶和喬清淺也嚇到了。
淳于連戰(zhàn)一皺眉，和淳于翊文同時進入戒備狀態(tài)——他們已經看見了幾個黑衣人同時圍在了船篷上！身上還滴著水，怪不得悄無聲息，剛才竟一直藏在水底！
該死！淳于連戰(zhàn)暗罵一聲，瞬間就做出了反應。
與淳于翊文兩人一起，足尖輕點就飛到了船篷上，與那些黑衣人纏斗了起來，二對多，看起來倒也沒有多困難，而船上只留了奇風一人。
云時緊握雙拳，恨不得上去將傷了容蘭若那些人手刃，給容蘭若報仇！卻被容蘭若察覺出意圖，忍著疼痛，暗暗握住了云時的手，讓她冷靜了下來。
她已經暴露了輕功，不能再暴露更多了，不然，怕是瞞不過這幾個人……萬一讓人發(fā)現(xiàn)她不是容蘭若，被揭穿事小，壞了她的大計可就不好了，云時自然知曉容蘭若的意思，啐了一口，一時也忍住了。
“若若，你還好么……”淳于采茶被眼前這一幕徹底嚇到了，眼淚登時掉了下來，跪在容蘭若身旁輕聲喚道。
容蘭若勉強倒在云時懷里，低眉看了一眼肩上的傷口，鮮血已經漫上了肩胛，卻仍然咬著牙故作輕松道：“沒事，放心?！?p> “小姐，我先為你處理傷口，你忍一下?！?p> 就見云時動作迅速地將容蘭若背上的“罪魁禍首”拔出來，手下不自覺地放輕盡量不讓容蘭若感到疼痛，但容蘭若還是額頭冒著冷汗，悶哼了一聲。
云時嘴上問著奇風：“閣下，船上可有傷藥？”
手上動作不停，用貼身的云帕輕輕擦拭容蘭若傷口附近的血跡，奇風聞言立即從身上取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藥遞給云時，云時接過之后略略聞了聞，確保沒事之后立即撒上，再將自己的云帕展開折成長條狀，纏繞在容蘭若肩頭系緊。
容蘭若一直默默的隱忍著，耳畔還不斷傳來上面交戰(zhàn)的纏斗聲，云時利落的做完這一切，又回頭看向奇風：“不知翊王殿下船上，可有備用的斗篷？”
奇風一頓，略一思索：“有的?！?p> 另一邊的船篷上，淳于連戰(zhàn)出手利落，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已經解決了那幾個黑衣人，毫發(fā)無傷。
淳于連戰(zhàn)在船篷上停留了些許，目光掃向附近的河域，確定了在沒有危險之后才回到船上，那邊淳于翊文解決了之后已經先他一步回到了船上，護在喬清淺身旁。
淳于連戰(zhàn)眼神一掃，命令道：“奇風，去著人收拾一下，別臟了船?！?p> “是。”奇風中規(guī)中矩的俯身應是，想了想又問道：“爺，可要著人去查？”
淳于連戰(zhàn)瞥了一眼被云時扔到地上的那支箭矢，上面的圖騰印記如此明顯，還用查么？皺眉道：“不必了?！?p> “若若……”淳于采茶的淚水還在眼眶中打轉，看起來有些無措的道：“不然，你跟我進宮吧……我讓宮里最好的太醫(yī)給你醫(yī)治，好不好……好不好？”
見她此狀，淳于翊文便輕聲寬慰道：“采茶，宮規(guī)森嚴，大臣子女無詔不得入宮，你忘了？不如讓容三姑娘隨我回王府吧，我請顧殿的客卿前來看傷……”
淳于連戰(zhàn)抬眸，打斷了他：“你已有婚約在身，如何能讓她進府？”
淳于翊文一頓，卻是忘了，只道宮里規(guī)矩多，阮江這泱泱大國又何嘗不是？已有婚約在身的王室不得在尚未大婚前容其他女子入府，這是對未來女主人的尊重。
喬清淺扶著淳于采茶，聞聲忙道：“沒關系的，我不介意的?！?p> 容蘭若聽來聽去，怎樣都不是辦法，只好勉強的一笑：“無妨的，一點小傷而已，云時已經為我敷了藥，待我回府上換過幾次藥，過幾天便能好?！?p> 可淳于連戰(zhàn)聞言卻眉頭不可察的一皺，似乎并沒有將容蘭若的提議聽進去，半晌才聽他聲音無甚起伏的道：“奇風，讓船靠岸，備馬車。你且隨本王回府，本王命府上門客為你看傷?！?p> 容蘭若聞言身子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眼神飄了過來，沒想到這位王爺會說出這樣的話。
“怎么？不愿？”淳于連戰(zhàn)挑眉。
“啊……沒，沒有，都聽王爺?shù)摹比萏m若臉色一苦，認真反省自己為什么會惹上淳于采茶這位小公主，不然豈會落到如此境地？
話說，那支箭……容蘭若向地上那支已經見了血的箭瞅去，卻見那上面的標識有些眼熟，類似于皇家內府的御用標記，略微皺了皺眉，腦子里立即調出了她關于皇家為數(shù)不多的記憶。
有傳聞皇家這三兄弟，如今的皇帝淳于康卓與兩位王爺戰(zhàn)王、翊王三人的關系一直不太好，如果這只箭真的出自皇室內府之手，皇帝總不能喪心病狂的對自己的女兒下此毒手。
那么，究竟是為什么？
奇風的行動力十分可靠，不多時船已經靠岸，容蘭若卻好似在發(fā)呆般不知在想些什么。
淳于連戰(zhàn)抬眸，見奇風已經將馬車駛近，容蘭若還沒有什么反應，遂沖著容蘭若玩笑了句：“還不動身？戰(zhàn)王府里沒有吃人的怪物?！?p> 容蘭若一驚，堪堪回神，這才發(fā)現(xiàn)在她恍神間，船已經悄然靠了岸，聽得淳于連戰(zhàn)那句話中十足十的調笑意味，容蘭若終歸是沒有忍住，翻了他一眼。
“噗！”聽得這一句，原本淳于采茶因這場意外的截殺而變得擔驚受怕的心情也終于緩和了不少，眼角還掛著淚痕破涕為笑：“有怪物也不怕，還有皇叔在呢！”
你皇叔才是怪物呢！容蘭若在云時的攙扶下慢慢起身，心里還不忘腹誹淳于連戰(zhàn)兩句。
“皇叔，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若若哦！”淳于采茶不放心的囑咐道。
沒想到發(fā)生了如此險峻的事，兜兜轉轉后，竟還是圓了她的初衷，淳于采茶臉上終于露出了一個笑臉，其實她已早從最開始的害怕中漸漸緩過來了，她現(xiàn)在更多的淚水是因為容蘭若為了救她而受傷的自責。
“放心。”淳于連戰(zhàn)道。
“走罷！采茶，我們送你回宮。”喬清淺在一旁護住淳于采茶，與淳于翊文對視一眼，這一路也許不安全，淳于翊文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喬清淺出身武將世家，她的父親喬家銘更是很早就跟在了淳于連戰(zhàn)麾下，堪稱他的左膀右臂，而她很小的時候就在校場看父親練兵，習武術研兵法，對這種場面早已是見怪不怪。
待容蘭若兩人上了馬車之后，幾人才分道揚鑣，容蘭若的肩膀靠在一側有云枕的馬車上，臉色略微蒼白，看起來十分虛弱，眉宇間盡是疲態(tài)。
容蘭若明白剛才云時只是簡單的包扎，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這一幕落到了淳于連戰(zhàn)眼里，輕輕嘆了口氣，道：“這次是本王的疏忽，連累你了！”
容蘭若頓了頓，靜默了幾秒，斟酌措辭：“承蒙公主厚愛，臣女能與王爺結識一場，已是小女的榮幸，何談連累之說？”
像是這般恭維的話語聽得多了，淳于連戰(zhàn)聽了也像沒聽一樣，沒有說話。
反倒是上下打量了容蘭若一眼，心底倒是有些奇怪，從容蘭若的那雙總是勾起他回憶的眼睛到她的行為都處處透露著一絲詭異，一個久居鄉(xiāng)下飽受欺凌的苦小姐，哪來的這么大的膽子替人擋下這一箭？
思索間，淳于連戰(zhàn)倒是來了說閑話的興致，言語間不無試探的意味道：“本王聽說容三姑娘自幼不在父母身邊，生活凄苦，哪里來得這么大的勇氣替那丫頭擋箭？”
容蘭若聞言一怔，如何不明白淳于連戰(zhàn)的意思？不動聲色的回應道：“臣女幼時疏于管教，在外面野慣了，皮糙肉厚的不比公主貴體千金之軀，若是讓公主挨上這么一下，少不得要遭很多罪了?！?p> 淳于連戰(zhàn)：“你竟不怕自己遭這些罪？”
“與公主相比，臣女不值一提。”
淳于連戰(zhàn)眉頭微蹙，聽了這話似乎不太高興，冷笑了一聲道：“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何以相較？這話說的不是真心?！?p> 容蘭若沒想到在如此錦衣玉食的環(huán)境下長大的王爺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想來也是在戰(zhàn)場與手底下的士兵混慣了的人，不拿人的性命當做草芥，相比于那高高在上卻冰冷無比的皇帝，簡直云泥。
“王爺想聽真心話？”
“自然?！?p> “因為我不愿意讓我的朋友受到傷害。雖然臣女只見過公主一面，但是公主天真爛漫，臣女不愿讓那樣好看的笑容蒙塵?！比萏m若氣息不穩(wěn)，說話有些不著邊際，這些話若是在容蘭若清醒時是斷斷說不出來的。
其實若是細究，容蘭若大約是在那樣清澈燦爛的笑容里找到了曾經的她自己，若是青王府當年沒有出事，她應與采茶一般模樣，嬌縱，卻不失睿智。
哪想淳于連戰(zhàn)眉眼一彎，笑道：“竟是如此……倒是本王小覷你的心性了。我總是以為，以她那樣愛憎分明的性子，除了喬家的女兒不會有人再同她一般了，沒想到，你倒是一個例外?！?p> “容府此等虎狼之穴，卻能生出你這么一個清白磊落的姑娘，當真不易?！?p> 容蘭若敏銳地注意到了他言語間“本王”和“我”自稱的轉換，這是不是意味著，這位傳說中的冷面王爺其實也有著平易近人的一面？
容蘭若不知道的是，淳于連戰(zhàn)此人，只有在淳于翊文他們親近的人之前才會毫不設防，以“我”自稱，或許連淳于連戰(zhàn)自己也沒有意識到。
兩人逐漸融洽的笑談讓容蘭若對淳于連戰(zhàn)的看法有些許的改觀，二人說話間也略微驅散了一些她臉上中箭后的蒼白，淳于連戰(zhàn)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
突然，容蘭若忽覺馬車一個起伏，似是經過了一個土坡般，馬車連續(xù)晃動，兩人坐的都有些不穩(wěn)，淳于連戰(zhàn)立即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容蘭若。
孰料這一起伏竟惹得她傷口一陣疼痛，容蘭若緊忙扶著傷口周圍，盡量不產生進一步的牽扯，剛剛恢復的臉色再一次變得煞白。
“如何？可還受的??？”
容蘭若搖了搖頭，嘴硬道：“沒事?！?p> “沒事？那你臉色這般差？”淳于連戰(zhàn)接二連三的關心讓容蘭若心里也打起鼓來，實在不明白為何他前后轉變這樣大，也不知他究竟想干什么，容蘭若身上背負的東西太過于沉重，斷不能出一點差池。
容蘭若只好隨口謅了一句，不過倒也算幾分實話：“可能……這馬車里有些悶罷！”
方才馬車在路上的顛簸也讓她極為不適，雖不涉及傷口，但也隱隱又不適之感傳來，加之淳于連戰(zhàn)方才說的那些話也讓容蘭若有些心神不寧，他莫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淳于連戰(zhàn)聞言，淡淡的看了容蘭若一眼，心中知她話里幾分真幾分假，方才的試探已經被打斷，再說下去恐生疑心。
隨即順手將馬車上的轎簾掀了開，懸掛在一旁的鉤索上，讓馬車窗外的微風偶爾吹過，一時間馬車內涼快了不少。
容蘭若見了，忙道：“多謝王爺體恤。”
“無妨?！?p> 旋即，也不知是有意躲避與淳于連戰(zhàn)的交談，還是當真有些虛弱的容蘭若靠在馬車壁的一側，慢慢合上了眼眸，閉目養(yǎng)神。
馬車一時陷入了安靜之中。
又是一路顛簸，不知過了多久，容蘭若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淳于連戰(zhàn)察覺到她若有若無的呼吸聲，眼神便不自覺的落在她身上，修長的手指慢慢抬起，隔著虛空撫摸上容蘭若的臉頰，這張臉……
也不知道為何，他只要每每看到她的那雙眼睛，總會不自覺地有種熟悉感，仿佛之前他們就在哪里見過一樣，這種感覺，夾雜著好奇，讓他控制不住的想多了解她一點，多關心她一點。
從船上再次見到她那一刻起，他感覺他再也不是那個冷血無情的戰(zhàn)王殿下了，有時候連他自己都難以想象，從不近女色的他居然格外關心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頭。
終于，馬車停下。
淳于連戰(zhàn)猶豫了片刻，終是沒有將容蘭若叫醒，一言不發(fā)的將熟睡的容蘭若從馬車上抱下來。
或許淳于連戰(zhàn)并沒有意識到這樣做有多不妥，可這一幕，卻看愣了在馬車旁邊隨侍的奇風和云時，兩個人雙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小姐……居然在戰(zhàn)王面前毫無防備的睡著了，還被他抱著……這……云時訝然。
王爺……居然抱了一個女子，而且……還是容程的女兒……這太不正常了！奇風暗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