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荷到學校兩天了,昨日早上天剛蒙蒙亮,起床的鐘聲裹夾著厚厚的凝聚在空中不散的晨霧聲聲襲來,分秒不差的擾人清夢。
今日,同樣正是年少夢長時,鐘聲透過重重的霧霾破入耳膜,像是催魂一樣,唐雨荷厚厚的眼皮艱難困苦的掙扎了一下,沒法睜開,翻過身,還想繼續(xù)睡。
可是旁邊窸窸窣窣的起床聲音響起,令唐雨荷不敢再次睡沉過去。
于是腦子在半睡半醒半掙扎之間,分不清夢境與現實。起初的畫面很美,自己躺在舒適的大床上,鳥兒在歡叫,清晨的陽光照耀著窗臺,靜謐而安詳。
然而畫面忽的一轉,想起了這里是學校,想起了今天是開學的第二天,要進行軍訓,心里一驚,睡意頓事消了大半,唐雨荷騰的坐了起來。
她的動靜有些大,架床激烈的搖擺了一下,“咯吱”作響。
迷蒙中,她看了一眼旁邊架床上還在呼呼大睡的蒙卓麗,沒想到她比自己還要大條,于是扯開蚊帳,狠命的搖了一把她的胳膊,力氣大得帶動著整個架床都搖晃了起來,咯吱咯吱的響聲有些刺耳。
“阿蒙,快起床,今天軍訓第一天,遲到了要挨罰的?!?p> 唐雨荷故意把嘴巴湊到她的耳邊喊,喊得她做噩夢受到了驚嚇般,忽的睜開了驚恐的眼睛。
唐雨荷見目的達到,心里呵笑一聲,我都起來了,你還想睡,做夢。
看著阿蒙一個激靈從床上彈跳著坐起來,意識模糊的,睜著睡意朦朧的眼睛看著她。
唐雨荷松了手,打了個哈欠,不再理她,伸手拿了床頭上的手表看了一眼。
這是一塊最普通的手表,是來學校的前一天晚上母親給她的禮物,也是她長這么大,母親給她的第一件禮物,寶貝著呢。
“完蛋了,真的要遲到了。”
這下唐雨荷是完完全全的驚醒了,慌慌張張的掀開被子,扯了衣服套在身上,又滑溜的下了床,再次慌慌張張的沖出去洗漱。
她都自身難保了,也顧不上阿蒙了,就讓她繼續(xù)愣在那兒吧,反正挨罰的又不是她。
...
走廊外面,已經擠滿了人,等水的,刷牙的,洗臉的,嘩啦啦呯嗙嗙的亂糟糟的一團,把清晨的靜謐與美好打破成了碎片,掉落了一地。
唐雨荷擠在隊伍中,彎著腰,眼皮還是很重,抬不起來,只能瞇縫著,胡亂的刷著牙,泡沫涂得一臉都是。
此時的校園,在濃霧的籠罩之下,有種深沉的壓抑感,唐雨荷的情緒有些低落,昨日來時的興奮與期待此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看了一眼在蒙蒙的晨霧中,站成了一排,眼睛還沒睜開,卻在緊張洗漱的姑娘們,唐雨荷覺得此時的自己像是進入一個集中營里。
集中營里的生活,為期三年,圍墻之外是廣闊而自由的天空,而圍墻之內各種限制各種管教不許這樣不許那樣,違反了就挨罰,還有無休止的訓練學習與考試,各種博弈,各種爭斗,贏者出線,輸者淘汰。
這里是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啊。
可怕的是,人還多,新生老生加起來有兩三千正在抽條長個的少年,全部被關進了集中營里,為了夢想為了擠過人生的獨木橋而聚集在這里。
由于集中營里空間有限,顯得特別擁擠,洗個臉要排隊,上個廁所要排隊,買個早餐還是要排隊,各種排隊至少占據了三分之一的時間。
現在還好,只有新生先回校,過些日子,老生回校了......唐雨荷有些不敢想像往后的日子要怎樣熬過去。
唐雨荷和阿蒙是匆匆跑進食堂的,剛到門口,就看見所有的人都擠在了那里,長長的隊伍在門口還轉了幾個圈。
她們站在隊伍的最末端,像蝸牛一樣緩慢的向前挪動著,阿蒙煩躁的跺著腳,氣鼓鼓的,簡直要瘋掉了。
唐雨荷拍拍她的肩,安慰著她,兩人忍著性子,跟著隊伍蝸牛的移動著腳步。
既然知道發(fā)脾氣也沒用,那就老老實實的等吧,耐心這個東西就是這樣慢慢磨礪出來的。
等到終于輪到她們的時候,別人就已經吃飽了打著飽嗝了。
唐雨荷剛買好了一碗米粥,還沒來得及喝一口,集中的哨聲的就非常準時的吹響了。
那哨聲尖銳的劃空而來,在清晨的時光里,凌冽而嘹亮。
唐雨荷和孟卓麗只好一邊跑,一邊慌里慌張的把米粥往嘴里倒,暗自慶幸今日買的是米粥,而且還是熬得稀爛的,否則根本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分鐘內吞進肚子。
等到了校門口,兩人把飯盤往花叢里一丟,用手抹了抹嘴角,就隨著人流往操場上跑去。
...
操場就在學校的門口外面,那是一大片平整的綠茵草地,高大的桉樹就屹立在操場邊上,再過去便是廣闊的稻田,視野非常的開闊。
剛剛透過地平線的第一縷陽光,透過濃濃的桉樹葉子,斜斜的零碎的投影到草地上,初秋柔和的風兒輕輕的吹著,帶來稻花的清香與泥土的氣息。
這個時節(jié),夏日的暑氣雖還未散去,可是早晚的和風卻有了秋的涼意,微風像溫柔的手,輕輕的拂在人的臉上,是無比的舒服,還帶著些微的醉人。
唐雨荷瞇縫著眼睛,迎著樹梢上漏下碎碎點點的陽光,還帶著稚氣的臉龐煥發(fā)著青春蓬勃的光芒,年輕的心仿佛越過遙遠的時空,望向未知的地方。
阿蒙用手肘碰了碰她,唐雨荷收回視線,看見幾個年輕的教官,穿著綠軍裝,腳步整齊劃一的向他們走來。
兵哥哥滿是英氣棱角分明的臉,帶著威嚴,吸引了他們所有人的目光。
“哇,簡直是太帥了?!?p> 女生們都低呼一聲,眼里發(fā)著光,視線就再也沒能從他們身上移開。
男生們不自覺的正了正站姿,一動不動的盯著他們看。
他們多是從山坳老林里出來的泥娃子,渾身散發(fā)著的只有大地泥土的氣息,視野所及之處盡是鄉(xiāng)下粗鄙之人,何時見過此等精彩的人物,于是只一眼,便是傾慕之極。
許是兵哥哥自帶的氣場,有著某種威壓,原來懶懶散散或站或坐或聊天火追逐打鬧的少年們,都下意識的站直了身體,不敢再說話,凝神著他們。
接下來,為首的兵哥哥講完話,一群懶散拖沓的人,被他們幾個帥氣逼人的按照班級進行集隊訓練。
之后,長達一個星期的軍訓便開始了。
排隊前后左右看齊報數,整理妝容,練習向前看向左轉向右轉向后轉齊步走,兵哥哥一項一項的教得很有耐心。
雖然每天進行的都是這些簡單的動作訓練,而他們卻像笨熊做體操,傻傻的做不好。
...
軍訓第三日,左右轉的時候,唐雨荷和阿蒙的鼻子常常碰在一起打架,兩人痛呼著,各自摸著鼻子大眼瞪小眼的,傻傻分不清是誰錯了,惹得大家哄的大笑起來,原本整齊劃一的隊伍瞬間亂成了一鍋粥。
唐雨荷眼睛咕嚕嚕的轉,看見只有自己一個人錯了方向,才知道是自己傻傻分不清左邊和右邊。
偏偏此時,阿蒙還故意的對她做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壞壞的看著她笑,惹得唐雨荷的臉瞬間就變成了猴屁股那般紅。
“你,出列。”
兵哥哥的手指一點,凌厲的聲音就傳來,嚇了唐雨荷一跳,她只能硬著頭皮在全班人的注視下,老老實實的站了出來。
兵哥哥毫不留情的就罰了唐雨荷,命令她當眾轉了幾十次的左右轉,直把她當成了陀螺一樣,頭都轉暈了,她還是分不清左右。
在太陽底下的兵哥哥已經是汗流滿面,他的眉毛擰成了一條線,看著眼前委屈巴巴的小女生,一臉的無奈。
他捏了捏眉心,心想這個小姑娘該不是傻的吧,訓了這么久還是不分左右。
他也是沒轍了,凝視了小姑娘一會兒,小姑娘被他凝視得都快要哭了。
他有些煩躁的想,如果是男生,他早一腳就踹上去了,可是,女生,他要是真下腳把人給踢哭了怎么辦?
他轉身,大踏步的走到隊伍前,手指了一個男生,他是整個班里動作最標準的,正準備提他做領隊,現在先派給他個任務,看完成得怎樣。
“你,出列,去教教她?!?p> “是,教官?!?p> 領了任務的男生,給了教官一個漂亮的敬禮,轉身朝唐雨荷走過來。
男孩長得高大英俊,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沐浴在晨輝中,帶著光芒,站在唐雨荷的面前。
唐雨荷看著他帽檐下白皙的皮膚,長得極為精致的五官,愣了神。
一個男孩,居然漂亮得過分,還有沒有天理了。
“教官讓我來教你?!?p> 唐雨荷被他的話拉回了神思,呆呆的看著他。
他說話的語氣很溫和,帶著濃重的北方口音,很好聽。
“嗯?!?p> 唐雨荷只能從喉嚨里發(fā)出這個音符,眼睛直直的盯著他看,始終沒有移開視線。
少年顯然是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手不經意的摸了摸臉。
“同學,我臉上有臟東西嗎?你這樣盯著我看?!?p> 唐雨荷被他這句話羞得臉上爬滿了尷尬的紅,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她這是瘋了嗎,居然直愣愣的盯著一個男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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