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閻君確實是讓崔景棠故意聽到的。
因為自從崔景棠問了她是否丟了東西開始,她就明白紙是包不住火的。與其在這個關鍵時期相互猜忌,不如直接告訴他前因后果。至于崔景棠要怎么做,順其自然吧。
若不是謝哲給了她這個臺階下,恐怕她也是很難說出來的。這個哥哥啊,太懂她。
好久沒這樣沉睡,小閻君做了夢。夢里,她又回到改變她一生的那一天。
一身血的老閻君倒在她懷里,他死死地盯著她,她害怕。
“答應我,你答應我??!”老閻君仿佛用了所有的力氣,向她懇求著。
她流著淚,“我答應你!今生一日活著,就會守護一日地府安寧,棄此身,舍吾情,當為地府之君,以靈魂起血誓!”
老閻君欣慰地笑了笑,卻又心疼地說道:“對不起,好孩子。爺爺真的是沒有辦法了。爺爺知道,你與崔家那小子有情,可你們不得不斷。若你要恨,就恨爺爺吧!”
“不,爺爺,我不會恨你。我要帶你一起走,我們走?!毙¢惥噲D要撐起老閻君,然而老閻君的身體已經(jīng)逐漸透明了。
老閻君雙眼開始失神?!皠e費力氣了,孩子。你快走吧,傳給你的閻君之力會保你沖出去的,就去眾相谷,找地藏王菩薩,他會幫你。好孩子啊,守好地府,接下來的路,爺爺不能陪你走了?!?p> 老閻君如一陣清風消散,無影無蹤??沼嘈¢惥蝗耍诹伊壹t蓮業(yè)火中嚎啕。
謝哲估摸著小閻君快醒了,就去廚房端了點清粥。剛走到院中,他就看到了剛剛踏進門的人。
“如薏...”
如薏顯然也看到了他,愣了神,眼中蓄滿藏不住的情緒。
謝哲何嘗又不是心中五味陳雜!但是他還是將清粥放了下來,拱手一施禮。
“小仙不知昆陽夫人駕臨,有失遠迎?!?p> 見到他的一瞬間,如薏還是很是心痛。但她還是很快收拾了自己情緒,“靈蕪君不必多禮。本公主是來看小閻君的。她可還好,現(xiàn)在醒了嗎?”
“還沒呢,不過也快醒了。她傷得很重,傷了兩幅身體的根本,公主千萬要好好勸誡她?!?p> “你也是了解她的,我的話她未必會聽?!比甾苍掞L一轉,“那...靈蕪君可有時間,陪我說說話?”
“...好。”
如薏讓蕊音去了判官府代她去問候崔景棠,蕊音會意,馬上領命而去。院子里只留下了如薏與謝哲兩人。
“好久不見。”謝哲開口道。
“真的是好久不見。算起來也有三十余年了。靈蕪君過得還好?”如薏的聲音有些顫抖。
“勞煩公主掛念,小仙過得很好。倒是公主殿下,小仙聽小閻君說你...”
“沒什么!”如薏突然打斷了謝哲的話,又覺得自己失態(tài)了,訕訕一笑,“我過得很好,別聽她說的,她就是關心則亂,我沒什么?!?p> 謝哲突然嘆了一口氣,“如薏,或許,有些話我們應該說一說。你這樣對昆陽君不公平。”
“謝哲,我來這里不是想聽你說這些的。既然話不投機,就當是我回錯了意?!比甾财鹕?,正欲抬步而去,就聽到屋內(nèi)小閻君的聲音:“是如薏來了嗎?快進來快進來?!?p> 如薏是和謝哲一前一后走進來的。
小閻君看了他們一眼,對謝哲說:“謝哲哥哥,我有幾句話想跟如薏說。待會兒你幫我把如薏送回去吧?!?p> 謝哲點了點頭:“你既然無恙了,我也放心了。我在外面等著?!?p> 謝哲合上門退了出去,屋里只留下了小閻君和如薏。
小閻君伸手摸了摸如薏的頭,“你就是太倔了,和我一樣。幸好我醒來的及時?!?p> 如薏吹了吹手上的粥,喂了小閻君一口:“還說呢。我聽到你受了重傷都要嚇死了。你最近可得給我消停點,好好養(yǎng)著?!?p> 小閻君吸溜一下,把勺子里的粥喝干凈了,“當然,本君和崔判官現(xiàn)在是重傷,都在昏迷不醒呢,無法主持地府事務?!?p> “你這是打算裝睡?”如薏問道。、
“沒有,沒有,我是真要休息休息。”小閻君說道,“難得可以不用管這些事兒,我可得閑上幾天。”
“行行行,你有你的打算,我也不想知道。對了,給你帶了一顆儺陀佛果,是昆陽君上次從魔界帶回來的,我想著你還能用,就給你帶來了?!比甾舱浦徐`光一動,一顆如東珠一般大的紫色果實出現(xiàn)了。
小閻君驚訝:“儺陀佛果,凝神聚魂,起死六道之內(nèi)。只有魔界與天界之間的太古淵才會有,那里兇險異常,處處危機,且天上地下一次只有一顆儺陀佛果,竟然是被昆陽君找到了?戰(zhàn)神大人也太厲害了。不過,如薏,這個太過珍貴,我不能收?!?p> 如薏推了推:“你就拿著吧,好歹是我的心意。”
小閻君依舊拒絕:“這個我絕對不能收。我想上次昆陽君所受的重傷,怕是與這枚佛果脫不了干系。昆陽君定然是歷經(jīng)千辛萬苦才拿到了這枚儺陀佛果,他沒有私藏,卻給了你。你應當珍惜他這份情。再說了,他出入戰(zhàn)場,必然不會太平,你留著它絕不會有錯?!?p> “你放心,他絕不會有事的...”
“如薏啊,強大如將夜君,尚且有一日會被傷了神魂,你又如何能保證昆陽君會一直平安無事?你啊,別辜負了他的心?!毙¢惥闹甾驳氖?,“聽我的,拿回去吧?!?p> 如薏拗不過小閻君,還是收了回去。但她又拿出來一只白啼羅,雖然不及儺陀佛果珍貴,但也算是難得的圣物了。
“那這個你收下吧,就算你不用,給崔判官用也好。這你再拒絕,我就生氣啦!”
小閻君收下了白啼羅,略與如薏寒暄了幾句,又犯了困。
現(xiàn)在她的身體急需復原,兩個身體同時以駭人的速度恢復,勢必要付出的代價要比別人多。她的身體自成一個獨立的時空,在這個時空里她經(jīng)歷的日夜時辰要遠比別人所在的時空快,如果有人開了透視之法,就能看到她體內(nèi)的血液如河流奔騰,骨頭如磚瓦堆砌。之所以她會醒一下再睡去,除了是她消耗能量所致,也因為她在經(jīng)歷自己的日夜。
如薏退了出去,拿著一件小閻君的斗篷,謝哲正在外面等著她。
“我現(xiàn)在要回去了?!比甾舱f道。
謝哲皺眉,“你拿著她的斗篷,是要干什么?”
如薏淡淡一笑,堅定地說:“她傷得那樣重,我必須得幫她一把。放心,我大概猜得出她要做什么,我絕不會壞了她的事?!?p> “你這是把自己陷到危險之中!”
“謝哲啊,你覺得我會怕,是嗎?”如薏嘆了一口氣,“你,果然不是了解我的人。我意已決,你就護著我吧,如果有人出手的話。”
如薏披著小閻君的斗篷,和謝哲出了眾相谷。
果然,人在明處,總有暗箭傷。幾道鬼氣直沖向如薏和謝哲,如薏一直在躲避,全被謝哲擋住,手上那只【浮生】在唇邊鳴動。那鬼氣霸道凌厲,完全是沖著小閻君的氣息來的。如薏認得,那是有人在眾相谷外設下了暗靈血池陣,只要有小閻君的氣息出現(xiàn),就會瞬間觸發(fā)陣法。
如薏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這陰邪的陣法,故而拿了小閻君的斗篷前來破陣。
源源不斷的鬼氣從地底滲出,向他們攻擊。越靠近陣源,越是兇險,鬼氣也越來越凌厲。如薏和謝哲絲毫不敢大意,一步步向陣源走去。如薏也抽出腰間的軟劍,和謝哲一起抵抗著襲來的鬼氣,然而還是有幾道在行動中割裂了如薏的裙擺。
?
“小心!”謝哲驚呼!
?
一道紅色的鬼氣如貪婪的舌頭纏住了如薏的腳,讓如薏動彈不得。周遭的鬼氣萬箭齊發(fā),直直向如薏刺去。
如薏面色如常,正欲拿出法寶解圍,但下一刻一道寒光閃過,她非常熟悉的一桿長槍直直插入陣源中,以更加霸道的力量斬斷了眼前的鬼氣,成功破陣。
那是昆陽君的長槍【封魔】。
如薏抬起頭,在強烈刺眼的靈光中,黑甲裹身,獵獵披風的戰(zhàn)神昆陽君從天而降,勁力修長的指手握上了【封魔】的槍桿,一手用力將【封魔】破風揚起,干凈利落地挽個槍花背到了身后。
昆陽君炯炯的目光掃視了現(xiàn)場,自然也觀察到了如薏破了的裙擺。他二話沒說,只是走近了如薏,在如薏的驚訝中橫抱起了她,轉身要離開。
“昆陽君,你放我下來,我沒有受傷?!比甾矑暝?,但是昆陽君天生的好臂力,哪有那么容易掙脫?
“裙擺破了。”
“沒事,你放我下來?!?p> “不?!?p> 謝哲急忙攔到昆陽君面前。
“小仙參見昆陽君。公主殿下既然想要親自移步,您何不順著她?”
昆陽君看了謝哲一眼,冷峻完美的臉龐竟含了一絲怒氣。
他冷冷地開口:“如果是我護著她,她的一切都會無恙。我的夫人,還是不要受委屈的好?!闭f罷,他再一眼也沒看謝哲,抱著如薏,擦身而過。
這一路上,如薏再沒掙扎,安穩(wěn)地任由昆陽君把她抱著。直到過了南天門,如薏才開口:“現(xiàn)在,能把我放下來了嗎?我真的沒有受傷,也沒有受委屈?!?p> 昆陽君點點頭,輕輕地蹲到她方便下來的高度,撐著手扶她下來。
如薏仔細端詳著眼前的昆陽君。已然有小半年沒有見過他了,他又瘦了些,男人硬朗的臉龐顯得更加棱角分明。與謝哲那種溫潤君子完全不一樣的盛氣英姿,提醒著她,她的夫君就是這樣一個令六道聞風而動,真正當?shù)闷鹨跃懦呱碥|頂天立地之名的戰(zhàn)神。
只這一眼,她也看到了他漆黑如墨的瞳目中倒映著自己的身影。真摯,期盼,他的目光如烈火灼燒,一路熊熊,燒到了她的心里,卻讓她想逃。
于是,她扭過頭去,卻看到了不速之客。
“哎呀呀,妹夫啊,許久不見,剛從魔界回來就來找妹妹啦?哎呀,你瞧瞧,妹夫這一身鎧甲都沒來得及換下來,就來找你了,妹妹啊,你可真是好福氣。”
來的正是虞辛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