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你救救我吧!我可都是聽您的吩咐才誘發(fā)震靈古碑的貪婪,差點地府將崩。萬一小閻君和崔判官都醒了,他們...他們必然是不會放過我的??!大人你救救我吧!”
吳空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跪在黑袍人的身后,神色驚懼。
黑袍人背對著他站立,如果地府也有月亮,當會看到他站得筆直。
他緩緩開口,“你是聽誰吩咐?”
吳空心下一驚,冷汗從背后冒出來,“是我,是我自作主張?!?p> “哼?!焙谂廴死^續(xù)說,“這不是他們還沒醒嗎?你慌什么。他們醒了,還有我在。你先起來?!?p> 吳空顫抖著身子,慢慢從地上爬起來。但還沒等他站穩(wěn),黑袍人突然向他沖過來,他根本躲閃不及。
銀光閃現(xiàn),吳空的脖子上驟然一涼。他不可置信地吐出一個字:“你...”下一眼,鮮血已經(jīng)噴涌而出,一顆頭顱竟齊整整地被割了下來。
“嗤,真蠢。”樹上一直潛伏的人打了個響指,那黑袍人瞬間化作一團磷火消失無蹤,和萬千紙傀的命運一樣。那個人裹著斗篷跳了下來,走到吳空的頭顱前,揭開帽子,正是本該昏迷不醒的小閻君!
小閻君伸出右手兩指貼在吳空的頭顱上,運轉(zhuǎn),運轉(zhuǎn)靈力,解取了吳空的記憶。吳空的記憶如走馬燈一般在小閻君腦海中顯現(xiàn),在其中小閻君看到了那個內(nèi)鬼。
這一次,不可置信的人換成了小閻君。
“這...為什么?”
可是沒有時間等小閻君感嘆,周遭巡邏的鬼差已經(jīng)越來越近,小閻君皺了皺眉,重新扣上帽子,一路飛遠了。
既然你已不仁,我何必要手下留情?送你的大禮,你就慢慢享用吧!
當小閻君潛入眾相谷之時,正遇地藏王菩薩。他盤坐在谷口巨石上,慈眉善目看著小閻君。
小閻君站住,俯身施禮,卻一言不發(fā)。
“若我勸你放手,你可還會執(zhí)念下去?”地藏王菩薩開口。
小閻君迎上他的目光,炯炯直視。
“您是知道的,我這種笨人,只會一條路走到黑?!?p> “那我也無話可說了。在眾相谷好好養(yǎng)傷吧?!?p> “對不起。”
地藏王搖搖頭,“你并非對不起我,也并非對不起世人。只是老閻君要你一生平安喜樂,你卻選擇了刀山火海,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闭f罷,留下一路蓮花,轉(zhuǎn)身離去。
那蓮花可以掩去小閻君的足跡,以防無意中落下行蹤,被有心之人有機可乘。
小閻君踏著蓮花飛回養(yǎng)傷的院落中,果然剛落地,就看到了謝哲捧著一碗靈藥,臉色不善地坐在門口。
“你還知道回來,剛醒就出去搞事?!?p> 小閻君在他的目光下趕忙跑回了自己的房間,老實地躺了下了,“我保證,在我應該醒來之前,我絕對安心在這里養(yǎng)病,再也不隨意外出了?!?p> “崔景棠來見你了,只是我聽你的話,把他打發(fā)走了,沒見他?!敝x哲把藥端給她,心疼地為她蓋了蓋被子,“那你告訴我,你剛剛?cè)ジ墒裁戳???p> 小閻君的手頓了頓,“沒什么?!?p> “你瞞我。你身上還有血的味道,絕對不是你自己的?!?p> 她一仰頭喝空了藥,把碗遞給謝哲。
“我...我去把吳空殺了?!?p> 咔嚓。謝哲手中的藥碗砸了個稀碎。
“殘殺地府神職,你就不怕...”
“我怕什么。天地共主的責問?還是地府眾人的反抗?此次震靈古碑之亂,是由吳空引發(fā)的,而且他是蓄謀而為,意在以下犯上,殺他,是正理。吳空本就是碌碌無為,若不是吳閑犯錯受罰,也輪不到他當鬼差使。結(jié)果他上任后,欺男霸女,瀆職受賄,伙同鹿童一黨隱庇食心鬼,出賣地府,樁樁件件都夠他死一百回的了?!?p> 小閻君說得激動,竟咳嗦了起來。謝哲拍著她的背,好一會兒才好。
“吳空其人,斷是留不得。不過更可怕的是潛伏在地府的其他人。我必然是要將這些毒瘤全部清除,這樣才能為爺爺守住這個地府。”
謝哲低聲道:“那你也不必把自己傷成這樣。你老實跟我說,震靈古碑失控是不是也在你的算計之內(nèi)?”
“謝哲哥哥,有些事情你沒必要知道?!?p> “那你不應該給我一個解釋嗎?提前約了我說是要喝酒,實際上是等著我來以防萬一的。不僅如此,你還算準了如果我頂不住,地藏王菩薩不會坐視不管,必然前來來救,是不是?”
小閻君沒有說話,沉默的態(tài)度讓謝哲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想法。他繼續(xù)說:“要是沒猜錯,你還準備了第三步?!?p> “嗯,第三步就是把吳空祭祀給震靈古碑。如同當年阿曼一樣?!?p> “崔景棠呢?他在你的計劃中嗎?”
“在?!?p> “所以你不見他,是還有后招?”
“是的。這是一部分原因,更是因為,我對他很失望?!?p> 謝哲問道:“失望?”
“他作為判官,無論他人付出什么代價,都應當竭力達成目的。他卻因為我受到傷害而要試圖停下平衡震靈古碑力量之事。我沒想到,所以我失望。”
謝哲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你真是有點瘋魔了。我不生氣你算計到我,我只是生氣你怎么總在遇到崔景棠的事情上你就像變了個人,不知愛惜自己。他到底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拼命?”
“哥哥,你不知道他為我付出了什么。”小閻君攥著被角,“你們只知道他因我失了七情六欲,卻不知道他廢了一身的神格,已墮入鬼道。”
謝哲心中大驚。神仙墮入鬼道,理應除籍降境。而如今崔景棠穩(wěn)坐判官之位,一定是小閻君的手筆。
“為什么?他為什么會這樣?”
小閻君苦笑一聲,“事情還要從那場讓地府老一輩人俱亡的震靈古碑之亂說起。那場大亂,并非天災,而是人禍?!?p> “人禍?是你之前說過的阿曼?”
“阿曼勾結(jié)妖族,故意趁古碑需要加固之時撤力,導致古碑力量失控。老閻君這才將她投入古碑中以固神魂??墒前?..”
她哽咽了,卻強撐著說:“可是一個阿曼怎么能夠平息古碑的憤怒?況且當時妖皇極光親自帶大軍要來搶占地府。地府作為六道輪回的中轉(zhuǎn),一旦被占領(lǐng),后果不堪設(shè)想。在這種天地無援的情況下,唯有控制住古碑的力量,再利用古碑將孽障除盡,地府才有一線生機?!?p> 謝哲問道:“那為何當時天下共主沒有差人來救?”
“天下共主遠在南荒修行,不曾知曉。且當年天界與妖族一樣,都想要地府臣服于其下,因而提出了要求,老閻君未曾答應。不過其后天下共主知曉,撤了天主之位,改作他親自領(lǐng)導天界?!?p> “那后來呢?地府危機如何化解的?”
“后來,老一輩的眾神自愿化魂入古碑,才穩(wěn)住了暴走的力量,再將幽冥之力打入老閻君體內(nèi)。老閻君力斬妖皇之后力竭,燃遍了紅蓮業(yè)火,將進犯的妖族燒盡,而自己也在其中消亡。你也知道,我并非老閻君親生孫女,我只是老閻君親信部下死后留下的一個小鬼,有幸被老閻君從小收養(yǎng)。老閻君自己的后人在那場浩劫中全部犧牲,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老閻君才選定我做了下任閻君,把他體內(nèi)的神格和最后的靈力給了我。然后,他死了,卻由我來承襲了這一切的使命。”
“那崔景棠沒了神格,與這件事有什么關(guān)系?”
“我和崔景棠從小一起長大,那時候我是絕對與閻君這個王座無緣的,所以我們就肆無忌憚地相戀;可就在我以為我快嫁給他的時候,我突然當上了這個閻君,我才知道什么是造化弄人。我不是天生的神體,初期要控制爺爺給的力量實在太難。況且那時,我實在不明白閻君的職責,而那時幫我頂著一切的,就是崔景棠了?!?p> 小閻君的表情滿是留戀,但下一刻又凝重了起來。
“變故就在某一天發(fā)生了。當時妖皇死了,卻有一部分魂融進了震靈古碑中,突然覺醒了,連帶震靈古碑也有所松動。憑我當時修行不夠的力量,根本不行。但是崔景棠不同,他是天生的地府上位之神,與崔玨大人血脈相承,能封印那妖魂。所以他瞞著我,就把自己的神格剔了出來,封印了妖魂,卻墮入了鬼道?!?p> 小閻君雙手捂住了臉,痛苦地說道:“如果當時,我能早一點覺醒爺爺贈予的力量,他就不會如此了。更不會有后來食心鬼和鹿童趁虛而入,取走了他的七情六欲,忘卻一切。都是我不夠強大。我...”
一滴眼淚順著她的指縫流下來,染濕了袖口。
謝哲看著眼前這個痛哭的小閻君,心中五味陳雜。他是真心把她當妹妹看,看著她的痛苦,他也十分難受。
他把小閻君摟在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
“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足夠強大了。你是閻君,地府的不二之主。你已經(jīng)能保護所有你想保護的人了。哥哥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地照顧自己。你太累了,睡一會兒吧?!?p> 謝哲的手上掐了一個昏睡訣,打進了小閻君的后頸中。
“崔景棠...他來了千萬要告訴他...讓他繼續(xù)養(yǎng)病,等我....”
“好,你放心?!?p> 小閻君睡著了。謝哲輕輕地把她放好,又蓋好了被子才推門出去。
他剛走出門來,就看到了庭院中站著的崔景棠了。
“聽到了多少?”謝哲冷冷地問他。
“都聽到了?!贝蘧疤幕卮稹?p> “那就請回吧?!?p> “好。”崔景棠轉(zhuǎn)身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謝哲忍不住大喊道:“崔景棠,你什么時候能有點心?。?!”
可是,崔景棠卻好像沒聽到般,一步?jīng)]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