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通此時出現(xiàn)在山海關(guān)，無非是勸吳三桂投降李自成，別無其他的目的??！”
史可法緩緩的說道。
陸無雙答道:
“大人，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吳三桂大人倒是滿懷報國的熱情，他知道唐通可能是來勸降他，所以一開始都準(zhǔn)備不見唐通的！”
史可法若有所思，拿起茶杯，輕輕的泯了一口道:
“嗯，不過這些人都是宦海浮沉多年，逢場作戲也是信手拈來呀，無雙啊，你有沒有跟吳三桂提起太子殿下的？”
陸無雙答道:
“大人，按照你的意思，我告訴了吳三桂大人，太子不日將于南京繼位，告知他候旨面圣！”
史可法嘆息一聲道:
“若不是為了穩(wěn)定他吳三桂的心，我也不會出此下策啊，但愿太子早日出現(xiàn)，也希望他吳三桂能明白我的用心啊！”
陸無雙聽聞，連忙答道:
“大人，您放心吧！吳三桂大人忠君愛國，智慧過人，一定能明白！”
史可法忽然話鋒一轉(zhuǎn)，連忙問道:
“無雙，既然唐通也在山海關(guān)，那你說太子將于南京繼位的時候，他在不在場？”
陸無雙回憶了一下道:
“那日午宴，席間唐通問我此時千里迢迢赴山海關(guān)，所為何事？當(dāng)時吳三桂大人就在一旁，我只好統(tǒng)一口徑，告訴他一則為了傳訊國喪、二則是稟告吳大人，太子不日將于南京繼位，吳大人將要候旨面圣！”
聽了這話，史可法臉上露出了一絲愁容，低聲道:
“無雙啊，說太子將于南京繼位，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你說唐通也在場，這倒讓我有些擔(dān)心啊，”
陸無雙聽聞，甚是不解，連忙問道:
“大人在擔(dān)心什么？”
史可法沉思了一會兒，才恍然道:
“無雙，李闖攻破了北京城，都說太子喬裝打扮逃出城去了，其實是下落不明，假如落在了李自成的手上呢？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唐通必然知道，如果說唐通知道了，那唐通必然會在你走之后向吳三桂拆穿這個事實，如此一來，后果就不堪設(shè)想了！唉～”
說完，史可法一聲長嘆，隨后一語不發(fā)，坐在椅子上楞了神，連眼珠子都不動一下。
陸無雙聽了這番話，忽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yán)重性，心里想到很可能吳三桂知道這件事情，將會不在信任南京朝廷，近而影響到整個天下的戰(zhàn)爭格局，很可能大明江山將會因此而覆滅……
想到此處，陸無雙不敢再往下想了，他開始懷疑“假稱太子繼位”的計謀對不對？不過他也知道史閣部的苦衷，事已至此，他知道史可法心里同樣非常焦慮。
心知多想無益，陸無雙連忙說道:
“大人！”
史可法一動不動，目光呆滯。
陸無雙接著喊道:
“大人！大人……”
近在咫尺的距離，陸無雙喊了四五聲，史可法才猛然回過神來，急忙道:
“嗯、唉唉！哦，無雙啊，你說，我聽著呢！”
陸無雙佯裝一笑道:
“大人，您是太累了，依我看，事情還沒有那么不可挽回，哪怕太子真的落入李闖賊之手了，吳三桂大人也未必會相信唐通的話，而且吳三桂總兵一心報國，我相信絕不會跟闖賊同流合污！大人您不必太過擔(dān)心了。”
史可法點點頭，低聲應(yīng)答道:
“但愿如此吧！”
不知不覺中，夜已涼如水，茶也清了，不過二人均無睡意，都在為這個國家的前途和命運擔(dān)憂著。
“大人！跟我說說南京朝廷這邊怎么樣吧，有沒有選定哪位王爺監(jiān)國？”
史可法一邊吩咐兵丁換了茶水，一邊回答道:
“今天朝堂之上，戶部尚書高弘圖和禮部侍郎錢謙益還為此當(dāng)場翻臉，高弘圖認(rèn)為福王親，應(yīng)該迎立福王，錢謙益認(rèn)為潞王賢，應(yīng)該立潞王，二人據(jù)理力爭，最后弄得不歡而散啊！”
陸無雙頻頻點頭，隨即道:
“錢謙益我知道，當(dāng)今的文壇領(lǐng)袖！”
史可法莞爾一笑道:
“呵呵，可不止是文壇領(lǐng)袖，他還是東林黨的黨魁??！這些志大才疏的假文人，可能要壞了國家的大事?。∵@些人打著‘拯救王朝，復(fù)興道德’的幌子，實際上心胸狹隘，注重私利，錢謙益反對高弘圖迎立福王的意見，正是因為他們有私心?。 ?p> 陸無雙聽的似懂非懂，連忙問道:
“大人，我知道東林黨，難道他們跟潞王的關(guān)系更近，所以才會選擇擁立潞王嗎？”
史可法搖搖頭道:
“不是跟潞王關(guān)系很近，而是跟福王有過節(jié)，也不是跟小福王有過節(jié)，而是跟小福王的父親老福王有過節(jié)！”
陸無雙聽的云里霧里，史可法接著往下說道:
“老福王朱常洵和崇禎爺?shù)母赣H朱常洛是兄弟，他們兩兄弟的父親就是先帝萬歷爺，朱常洛是萬歷皇帝的嫡長子，可是萬歷爺最喜歡的偏偏是庶出的福王，很想立福王為太子，當(dāng)時的東林黨就極力反對福王當(dāng)太子，這也導(dǎo)致了老福王與皇位擦肩而過！現(xiàn)在按照太祖爺洪武帝的遺訓(xùn)，太子既然不在，應(yīng)該是由小福王繼位，因為小福王和崇禎爺?shù)难}關(guān)系最親近，可是以錢謙益為首的這幫東林黨人害怕小福王繼位以后，翻起老福王的舊賬，從而打擊報復(fù)，對他們不利！”
這樣一說，陸無雙總算聽懂了，問道:
“大人！難道這些東林黨的大人們不顧國家的安危嗎？此時違背太祖爺洪武帝的遺訓(xùn)，一定不能服眾??？再者小福王也不會那么沒氣量吧？早已物是人非了，如今正是國難當(dāng)頭的時候，當(dāng)務(wù)之急應(yīng)該是關(guān)心我們國家的命運吧！”
史可法點頭道:
“不錯！高弘圖也說了同樣的話，當(dāng)堂辱罵了錢謙益，所以才鬧得不歡而散??！”
陸無雙道:
“大人！既然按照太祖爺洪武帝的遺訓(xùn)，理應(yīng)小福王繼位監(jiān)國的話，那又何必在意東林黨的意見呢？”
史可法一擺手道:
“無雙啊，你還不知道，東林黨的影響力不可小覷啊，他們掌握著輿論的動向，況且他錢謙益還是朝廷大員，他們最擅長的就是做斗爭，和前朝魏忠賢斗了十多年，很有經(jīng)驗??！”
陸無雙終于明白了東林黨的面目，擔(dān)憂道:
“大人，如果這樣的話，那豈不是一直無法確定到底擁立哪位王爺？”
史可法一聲嘆息道:
“唉～是啊，眼下確實要想一個萬全之策，否則我們內(nèi)部都無法安定，何談興復(fù)我大明王朝??？”
陸無雙點頭道:
“是啊，大人！如此說來，您是不是已經(jīng)有了計策？”
史可法低聲答道:
“談不上有什么計策啊，只是這擁立藩王的事，必須當(dāng)斷則斷，不能拖啊，拖的越久，變數(shù)也就越大！我決定……”
說到此處，史可法突然啞言，不在繼續(xù)往下說了，而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變涼的茶水。
陸無雙見狀，關(guān)切的問道:
“大人！您是不是有所擔(dān)心什么？”
史可法反問道:
“無雙?。∧阒涝诂F(xiàn)在的局勢下，如何才能不受阻礙的擁立藩王嗎？”
陸無雙想了一會，回答道:
“大人說的是不是手中握有兵馬的人，才有資格說話？”
史可法點頭道:
“對！這就是亂世，在亂世里，比的是誰的馬快？誰的刀更鋒利？誰能奪得民心啊！”
陸無雙聽的目不轉(zhuǎn)睛，史可法接著道:
“所以，無雙??！我決定親自去浦口去見手握重兵的鳳陽總督馬士英大人，與他商討該擁立哪一位藩王？一旦決定之后，我立馬用我南京首席大學(xué)士的身份公之于眾，這個時候可就顧不得東林黨反不反對了？”
說完史可法面目嚴(yán)肅，眼神堅定的望著案桌上的油燈。
陸無雙從未聽過馬士英的名字，聽史可法這樣一說，心想這個馬士英既然能讓史閣部親自去面見他商討國事，也絕非等閑之輩，陸無雙好奇的問道:
“大人！這個鳳陽總督馬士英何許人也？能對我們擁立藩王起到很大的作用嗎？”
史可法點頭道:
“當(dāng)然，馬士英是萬歷末年的進士，是個久經(jīng)宦海多年的老江湖，不管他怎么樣？關(guān)鍵是他可以掌握江北四鎮(zhèn)兵力，那將是我們唯一可以依靠的軍事力量。”
聽到此處，陸無雙好像明白了什么，馬士英未必是史閣部信任的人，但是眼下我們必須借助他的力量，想到這里，陸無雙連忙問道:
“大人，我明白了，我想做點什么，可是眼下，我能做點什么呢？”
史可法微微一笑道:
“無雙啊，我早就想好了，明天你和我一同前往浦口，如何？”
陸無雙拱手作揖道:
“多謝大人！”
“事關(guān)重大，不可向旁人透露半個字！”
“大人放心！”
月亮升至了中天，案桌上的茶水涼了幾回，靜謐的南京城夜色如鬼魅，風(fēng)中的大明王朝如殘燭搖晃。
陸無雙夜不能寐，望著窗外月亮，他又想起了自己的故鄉(xiāng)，想起了自己親愛的爹娘。
微微了閉上了雙眼，鎖不住的兩行眼淚，輕輕的劃過了面龐……
北山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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