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然是說出去了,可是這做早點的功夫,也不是只要看的時間長了,就誰都能來的。
不知道第多少次,胡珂撈起油鍋里才半個手掌長的油條,躺在漏勺里,綿軟無力,有點像久病臥床病人蠟黃的臉色。等稍微放涼了些,嚼在嘴里,可謂是味同嚼蠟,不同于老胡頭的手藝,油條炸出來棗紅酥脆,不管是干吃還是夾在煎餅里,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看著占滿面粉的雙手,偶爾有幾塊沒有洗干凈的面糊疙瘩,好像多長在了手上的幾塊痣,仔細看看,仿佛連它們都在嘲笑自己?!昂嫜胶妫澞氵€覺得自己是人中龍鳳,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弊匝宰哉Z著,重重的將手里的漏勺摔在灶臺上。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曧?,驚動了路過的老胡頭。
“聽伙計說你在灶臺這邊,我開始還不相信。??瓤?。?!鄙砗髠鱽砺燥@蹣跚的腳步聲,還有夾雜在話語中的咳嗽,讓這個聲音顯現(xiàn)出有一絲蒼老的痕跡。
胡珂大概也是察覺到這一點,回頭望過去之前,不知怎么的,頭一次感覺到懊悔和愧疚,面對自己的父親時,表現(xiàn)出原來不曾有過的一面,也看出了,平常父親看不到的一面。
即使沒有出攤位,頭發(fā)依然梳得十分認真,不帶一點凌亂。這是因為幾十年如一日的習(xí)慣,尤其是做吃食的,店面可以不大,場面可以沒有,但是這舉手頭足的干凈,卻能讓每一位食客都能吃得放心。微風(fēng)吹過,鬢角逐漸顯露出黑發(fā)里的根根銀絲,以前都會被倔強地藏在耳后。只有那微微下陷的眼窩中,褐色的雙眸,悄悄地訴說著經(jīng)歷過歲月的滄桑。
“爸?!贬j釀了半天,胡珂也只能是從有些干裂的嘴唇中,溢出一句稱呼。沒有承認,也沒有拒絕,他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形容自己出現(xiàn)在這里的理由??墒抢虾^,卻沒有執(zhí)著他的“原因”。
“看看你,對這些個家伙什,脾氣也這么大?!弊笫址鲈谘?,右手摸著膝蓋,慢慢蹲下身子,將剛剛被摔落的勺子筷子盆什么的,細細整理了起來,即便拖著病痛折磨的腰身,也像是捧著什么心愛重要的東西一樣。
胡珂伸手去攙扶,被老胡頭別過頭,仔細將灶臺收拾干凈的同時,重新倒入了面粉,一邊做著準(zhǔn)備,一邊和著面,嘴里還喃喃有聲:“就跟文人的筆,武者的劍、軍人的槍一樣,這吃飯的家伙,不僅僅要熟練使用,最重要的還有尊重。”
酵母蘇打一樣不少,還打了個雞蛋仔其中,雙手在面粉中間開了一個小窩,好像一座火山口一樣,慢慢地往中間倒水,一邊倒水,一邊用手在面粉外圍劃著圈圈:“一邊倒水,一邊劃圈,這樣可以足夠保護,在揉面的時候,水不會向外流出來?!?p> 胡珂在一旁仔細看著,認真聽著,此時的面粉已經(jīng)和周圍的佐料揉搓在了一起,片片清晰,好似落雪的形狀,加上雪白的顏色,活脫脫就是洋洋灑灑的雪花,在老胡頭的手中,開始綻放。
動作依然慢慢重復(fù),再開一個小窩,再倒水,兩手輕柔,慢慢開始變作一串一串:“這叫葡萄狀,面團揉成這樣,基本已經(jīng)成型,剩下的水,可以調(diào)節(jié)它的軟硬程度,咱家的面粉,通常所用和水的比例是2:1,覺得差不多時,就可以用掌心發(fā)力,集中按壓面團,讓它們能更好的融合,出來的面更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