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殿下駕臨,有失遠迎,失禮了!”沒想到這個剃嘛刺說的竟然是漢話,他嘴上雖說失禮了,但是接著很無禮地問一句:“不知道殿下駕臨這蠻荒不毛之地有何貴干?”
“既然洞主開門見山,不拘虛禮,那孤也就不繞彎子,有話直說了!”劉諶直截了當?shù)溃骸斑@些年連年打仗,百姓手上的所有東西,都被征斂起來,打仗的時候消耗了!最重要的是的打仗要死人,現(xiàn)在不管是夷人還是漢人,健壯的男人已經(jīng)消耗得差不多了,十室九空,只留下一些老人婦女和不滿三尺的孩童,守著家園!這是我們的錯!現(xiàn)在國家已經(jīng)打不起仗了,再不休養(yǎng)生息,黎民不穩(wěn),社稷動搖,大漢天下將有傾覆之憂!所以,這次皇帝派孤前來,就是想辦法讓大家過上安穩(wěn)日子的……”
劉諶的話被粗暴地打斷。
但聽老剃嘛刺冷笑道:“就讓這樣的一群人,過上安穩(wěn)的好日子?”剃嘛刺指著身后一群餓得骨瘦如柴,看上去一個個都跟火柴似的孩子,眼中噴著怒火。
這時候那個帶路的夷人給當差的夷人耳語一句,當差的夷人告訴劉諶:“殿下,這些孩子都是孤兒,前些年抓丁,沒逃脫的男丁都被征走當兵了,再也沒回來,當然逃進深山的是極個別的。夷人這邊不怎么種糧食,全靠孔武有力的男人打獵養(yǎng)活孩子,這些孩子的父兄被征發(fā)之后,光靠著母親采些野果顯然難以果腹,時間久了,孩子的母親大多數(shù)已經(jīng)不堪勞累,病故了,或者是餓死了!只留下這些年齡大小不等的孤兒,全部由洞主剃嘛刺收養(yǎng)!剃嘛刺自己有使用毒箭射獵的手藝,也會栽培蕉樹,再加上他命令全族男女都從口角省出一點食物,來養(yǎng)活著這孩子,這才總算是讓這些孩子有了個著落!當然,多數(shù)時候他們還是饑一頓、飽一頓的……”
原來如此!
“呂侯爺,糧食到位了沒有?”劉諶問一句。
“啟稟殿下,糧食已經(jīng)到位,外面那些人歡天喜地的,殿下您也看到了!”呂祥拱手道。
“老洞主,息怒!大漢連年運兵,導(dǎo)致經(jīng)濟困頓,現(xiàn)在國庫無糧,為了能讓居住在深山里的百姓吃上一口飽飯,孤也算是費盡心思,南下煙瘴深處,覓得一些寶石,才通過商賈換取了糧食,雖然不多,但支應(yīng)旬月后,便會有賑濟之糧源源不斷送到大家手上,直到孤教會大家修筑水梯田,種出糧食來……”劉諶拱手低頭,誠懇道。
“殿下,您的糧食一粒能頂一天的饑飽的,還是怎么的?送到草民手上的這點糧食,您叫草民全家五十余張嘴,支應(yīng)旬月?”老剃嘛刺氣的黑臉更加黑了,看上去就像是一塊暗暗透著熾烈之氣的黑鐵!剃嘛刺身體還算硬朗,氣得快步登上竹梯上了竹樓,從樓上扔下糧布袋米來,看上去也就百余斤的樣子!
“這是發(fā)給您全部的賑濟糧食?”劉諶黑著臉,卻看向呂祥。
呂祥嚇得跪在地上,道:“殿下,這……”
這時候呂祥身邊跟著一個比較機靈的隨從,也跪在呂祥身邊,他當然沒資格跟劉諶對話,只能對呂祥說:“大人,咱們發(fā)糧食是按照官府登記的案比發(fā)放的,這位洞主收養(yǎng)的這些孩子,大概都沒有登記案比!”
漢朝時,漢承秦制度,且每個郡設(shè)有主管官,并規(guī)定每年在秋收后的八月份,縣官才下鄉(xiāng)“算民”。那時沒有照片,以本子記錄對照,叫“案比”。漢朝達六千萬人,可見統(tǒng)計工作量大。為此,那些不需要鄉(xiāng)里開支招待的統(tǒng)計官,通常被贊為清官。從八月到年底時上報,各級有充分時間來統(tǒng)計。
漢朝的戶籍登記,個人的已包括姓名、性別、年齡、住地、爵位、身高、膚色,比如:居延都尉給事佐居延始至里萬常善年卅四歲長七尺五寸黑色。而一戶的戶籍,則包含所有家人的信息。
“案比這東西,不是每年登記一次的么?”原來的北地王劉諶,學(xué)習(xí)過法令政令,這些東西還是懂一些的,但是具體怎么操作他是不懂的,“為什么一下子可以遺漏這么多?”
“這……殿下,您治微臣的罪吧!”呂祥摘下頭上代表官位的冠,伏在地上。
“孤為何要治你的罪?”
“不滿殿下說,算民登入案比,以此為依據(jù),征兵、征糧、課稅,伴隨出現(xiàn)的就是地方隱瞞人口和虛報人口!少一個人就能少繳糧稅,還能逃避徭役兵役,其中,不乏官員也進行人口隱瞞。對清官來講,少報人口,少了的兵役、勞役是減輕百姓負擔(dān),甚至有的文獻稱贊清官時,就贊他幫地方隱瞞過不少戶口。一旦苛捐雜稅增多,隱瞞人口可助于緩沖負擔(dān),便于地方治理;而對貪官來說,隱瞞人口則是借機中飽私囊。還有就是虛報人口的情況,多是為了一時政績,如漢武帝時規(guī)定地方上出現(xiàn)流亡狀況,就要追查地方官員的責(zé)任,于是就有官不報逃亡人數(shù),人口就虛高了。還比如,災(zāi)害之后人口有增加的,朝廷有獎賞,地方官就可能虛報。但虛報也有風(fēng)險,等到交稅時,虛報人口的多出來的負重又強加到百姓頭上?!眳蜗橐豢跉庹f了許多,看樣子他對地方上的各種手段,還是比較清楚的!
“那你是清官呢,還是貪官呢?”劉諶怒道。
“殿下,臣是犯官!請求殿下治罪!”呂祥當然不能自己爭辯自己是清官或者貪官的問題。
這時候,他那個隨從也磕頭如搗蒜,大聲道:“殿下,小的斗膽說一句,要不是呂侯爺這些年懷柔以待,恐怕就不是今天這個局面!”
“大膽!閉嘴!”呂祥呵斥身邊這個隨從。
“沒事,讓他說!孤聽聽若不是呂侯爺懷柔對待這些夷人百姓,今天將是個什么局面?”
“殿下,恕小人斗膽,恐怕有兩種情況,要不夷人早已嘯聚山林而反我大漢,或者,這些人遠遁更深的山林中,從此成了茹毛飲血的野人!云南郡周邊幾百里將無人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