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往事
小金追著出去，是得到鳳瀲夜默許的，然而小金卻未必能完全了解鳳瀲夜心中所想，他能感受到的只是一小部分，還遠不及鳳瀲夜對他來的熟悉。
可以說當(dāng)初分離出小金，鳳瀲夜沒有為后來的種種做足準備，原只是以為小金同他一體，不會作出什么實質(zhì)性的對抗，出乎意料的是，一縷不起眼的神識竟也逐漸成了氣候，且數(shù)次違背他的意愿企圖另立門戶，然而，神識畢竟是神識，不過可有可無的東西，整體還是太弱了，即便已分解出獨立的思想也不足為慮。
小金的解釋很清楚，瀟暮雨聽得很明白，可仍無法輕易說原諒，因為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言行來買單，不論小金以后的命運如何，他們之間都不會再有交集了。
離開蛇界，她首先要去的地方就是發(fā)鳩山。
“夭夭好久不見！”一樣的桃花林，一樣的故人，卻不一樣的心緒復(fù)雜，“不用看，也不用找了，離痕他沒來。”
桃夭夭仍是一身粉色裝束，和瀟暮雨記憶里的模樣完美重疊。
“就知道不會來，哼！”桃夭夭仿佛已經(jīng)習(xí)慣了離痕的缺席，這么多年了，他何時主動來找過她。
“我們不提他了夭夭，你這里還有桃花釀么？我想喝。”夭夭釀制的桃花酒別有一番風(fēng)味，甘醇爽口，飄香十里，不像一般的酒，辛辣的難以下肚。
桃夭夭有些驚訝，從前滴酒不沾的人居然惦記上了她的桃花釀，以及小雨的神色，總縈繞著一抹憂傷氣息。
“先說好了，我的酒好喝，但不無限供應(yīng)，主要酒多傷身，怕你吃不消?！逼鋵崕讐犹一ㄡ劦篃o所謂，擔(dān)心的是小雨從此借酒消愁，她可不想和一個酒罐子成為好朋友。
說歸說，桃夭夭自己一沾上就把控不住了，喝的比誰都猛，一個人應(yīng)付倆仨絕對沒問題，怪不得會成為發(fā)鳩山遠近聞名的小酒仙呢。
兩人一直從早喝到晚，桃花樹下七零八散的都是酒壇，好久沒有這么開懷暢飲過了，空氣中時不時傳來一陣酒嗝聲。
相比桃夭夭，瀟暮雨的酒量亦不在話下，一手摟著一個酒壇，張嘴就是幾口，想攔都攔不住。
常言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她看哪都是小金和鳳瀲夜的身影，兩個人不停互換著。
“傻瓜，傻……瓜，你怎么……哭了……誰誰……欺負你了……我替你……教訓(xùn)教訓(xùn)……他！”桃夭夭步伐踉蹌，身子搖搖晃晃，說她醉了……明明就沒有醉……而且……而且她看得很清楚，小雨哭了，這個女人也會哭，大傻瓜……
嗚……桃夭夭不提還好，一提心里的委屈瞬間涌上心頭，該死的，“該死的小金，該死的鳳瀲夜，你們統(tǒng)統(tǒng)的該死！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誰是鳳瀲……夜，誰是小金……”咚的一聲，桃夭夭摔了個四腳朝天，她怎么會不懂瀟暮雨的心情呢，就如同她對痕哥哥一樣，某些人越是想忘記，心里的烙印就越深，越是深刻，便會時時掛念，越是掛念，就越能體會到那種想見而見不到的痛苦，很是煎熬，這種滋味尤其在午夜夢回了以后，最是令人痛徹心扉。
離痕……痕哥哥……你是不是已經(jīng)忘了夭夭了，是不是不理夭夭了……痕哥哥……
桃花樹下，兩抹身影東倒西歪，半空不斷有零星的花瓣飄落，枝頭又會有新的花芽長出，花開花落，生生不息，何嘗不是屬于花的一種輪回呢，世間沒有完全相同的兩朵花，也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錯過了對的時間相遇，就是一輩子的擦肩……
“夭夭，阿彌洞真的設(shè)有結(jié)界么？”整整昏睡了兩天兩夜，瀟暮雨醒來仍覺得有些頭暈?zāi)X脹，渾身上下都是酒味，連自己都十分嫌棄自己。
桃夭夭比起她就好多了，還是往日里的模樣，完全看不出醉酒的跡象，酒仙果然是酒仙，名頭不是吹噓的。
“先別問阿彌洞，來，飲了桃花露再說?！?p> 桃花露也是好東西，取自于花蕊內(nèi)的汁液，再加上九天之上的天河水提煉而成，地位不遜于冥界的凝血丹，有助于內(nèi)力提升兼醒酒之效，平時桃夭夭就是以此為食的。
瀟暮雨雙手接過，輕抿了一小口，頓時有股苦澀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開來，怎么是苦的！有點像喝中藥的感覺，實在可惜了桃花露這樣一個別具詩意的好名字。
“你一定很好奇吧，為什么會是苦的?！睘t暮雨的反應(yīng)在桃夭夭意料之中，每個嘗過桃花露的人皆是如此，幾乎都是皺著眉頭喝完的。
“洗耳恭聽?！痹摬粫兄裁歹r為人知的典故吧。
“你知道九天之上的天河是怎么形成的么，那是由九天玄女娘娘的弟子玄天玉女的眼淚所匯集，玉女娘娘法力無邊，傳承玄女娘娘兵法術(shù)數(shù)之衣缽，以弘揚善行鏟惡除暴為己任，故而被世人尊奉為正義之神……”桃夭夭的語速不緊不慢恰到好處，但若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她眸底似藏著一抹哀傷，讓人不忍碰觸的哀傷……
“所以呢？”瀟暮雨知道，接下來才是正題，關(guān)于這個玉女娘娘，好像人間也有不少她的廟宇。
“玉女娘娘雖為上古真神，原也是血肉之軀所鑄，世人皆有喜怒哀樂，誰又能逃得了七情六欲，自然神魔也無一例外?！碧邑藏餐ｎD了一下又繼續(xù)悠悠道來，“娘娘除了一身傲人的本事外，美貌亦不在話下，可以說是諸界公認的美人，一時間追求愛慕者自然多不勝數(shù)，其中就包括了統(tǒng)領(lǐng)群妖的萬魔之王上邪，可是神魔怎么能相戀呢，但偏偏兩人就是相愛了……”
“他們的事很快被玄女娘娘知道，玄女娘娘大發(fā)雷霆，訓(xùn)斥玉女娘娘不許再跟上邪有任何瓜葛，否則便要剔除玉女娘娘的仙骨貶為凡人，世世經(jīng)受輪回之苦……沒辦法，玉女娘娘終日以淚洗面，久而久之眼淚便匯集成了九天之上的天河，因為不得已與愛人分離，所以連眼淚都是苦的……”
瀟暮雨靜靜聽著，眼眶里不知何時噙滿了淚水，莫名的，就是想哭，止都止不住，“玄女娘娘還真是狠心，那玉女娘娘和上邪后來怎么樣了？”
“上邪怎么肯低頭呢，于是率領(lǐng)群魔攻上九重天問玄女娘娘要人，奈何妖魔就是妖魔，威望自不如玄女娘娘圣名遠播，因而早已注定了上邪的敗局……”
“難道玉女娘娘沒有出來阻止嗎？”瀟暮雨擦擦眼淚，有點氣惱玉女娘娘的做法。
“玉女娘娘不會坐視不理的，她沖破禁封，終于站到了上邪面前，一對愛人久別重逢，彼此眼里滿都是濃濃的思念之情……玄女娘娘見狀，果斷下了最后通碟，若玉女娘娘執(zhí)意如此，便要聯(lián)合眾神斷了上邪的魔根，那也就意味著，上邪必死無疑，且無法轉(zhuǎn)世輪回，只能化作萬千塵埃中的一粒……再后來，玉女娘娘艱難作出了抉擇，提出與上邪一刀兩斷?！?p> “這就完了？”瀟暮雨有點難以置信，“我要是玉女娘娘的話，寧愿與上邪淪為凡人，也不要和他分離，相愛的人總要在一起的嘛?！?p> “不，這不是結(jié)局，結(jié)局永遠充滿著變數(shù)，就在玉女娘娘對上邪說完那些冷情寡義的話后，上邪身心受挫倍受打擊，而玄女娘娘也趁機臨陣違約，聯(lián)合眾神擒住了上邪?！?p> “你一定想不到吧?！碧邑藏沧旖菕熘荒嘈?，“其實玉女娘娘也是左右為難，既想和上邪修成正果，又不愿舍棄一身修為，兩者權(quán)衡間，最終還是放棄了愛情，她以為這樣的抉擇對誰都好，不僅能護住上邪的命，亦不算背叛師門，可是，玉女娘娘太天真了，把一切想的太簡單了……她沒想到師傅會言而失信，沒想到上邪會對她恨之入骨，帶著滿腔憤恨跳下誅仙臺?！侍旌裢翞殍b！我上邪今此立誓，自愿削除魔骨換得與玉女永生永世不再相見！”這句話是上邪留下的最后一言。
“跳了誅仙臺？”瀟暮雨說不清心里的感覺，很是心疼這個上邪，就因著玉女娘娘一念退縮，便鑄成了永久的誤會和遺憾，如果她再勇敢一點點，不顧及那么多的話，兩人或許又是不一樣的結(jié)局。
“是，上邪跳下了誅仙臺，而玉女娘娘自知回天無力，痛失愛人后悲痛萬分，隨即也跟著跳了下去……只可惜，上邪不會知道了……”桃夭夭說完已是淚流滿面。
“夭夭你……你怎么知道……難道你就是玉女娘娘……轉(zhuǎn)世？”
從頭到尾，瀟暮雨沒有忽略掉任何一個細節(jié)，就敘述整件事情的完整性和夭夭的情緒變化而言，讓她不得不懷疑夭夭的真實身份。
“錯了，我不是玉女娘娘，我只是她座下的雀鳥轉(zhuǎn)世，幾個輪回，我一直在尋找玉女娘娘的下落。”這一世她為桃花，因為娘娘素日最愛的就是桃花。
“連你都記得，那玉女娘娘會不會也記得自己的身份？”還有魔君上邪，如今也已輪回了好幾世，會在哪里呢？
“跳下誅仙臺的妖魔神將，皆不會保留該世記憶，三清老人不過是念在我忠心可嘉，破例才施法恩惠于我?！?p> 原來是這樣，“謝謝你夭夭，謝謝你告訴我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等你找到玉女娘娘的時候，別忘了與我分享喔！”瀟暮雨不難猜出桃夭夭的用意，想以此來警誡世人，不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和珍惜。